第11章 11章
农村生活单调，没什么娱乐活动，整天除了下地劳作说说闲话，最盼的就是中午播评书的半小时。
来人是村里有名的泥瓦匠魏大爷，做得一手好活，为人随和，谁家盖新房子第一个想到就是他。
这人不爱酒不爱烟就爱听故事，白天听广播晚上听说书，日子快活的很，一看这些人吵吵闹闹就头大。
“魏大叔，你看不出来啊，小俊娶媳妇要占西屋，小琴不答应，这不吵起来了。”
魏大爷皱了下眉，走到唐老头身边蹲下，看着不远处剑拔弩张的祖孙俩。
“小琴也真是，那么犟干什么？没爹没妈的，以后结婚生孩子不还得靠这家子张罗？年轻人就是眼皮子浅，以后懂了也晚了。”
“小琴也没说错啊，既然要结婚，房子就该是老三一家想办法，抢老二家的算怎么回事？欺负人孩子孤家寡人？”
有人故意挑火，朝院子里喊：“唐小俊，什么事都让别人做主，你有没有男人的骨气？”
唐小俊脸臊得通红，扯了扯奶奶的衣服，小声说：“奶奶，要不算了。”
白玉梅登时扯高嗓门：“算了？怎么算了？唐小琴，你别给我扯那一套，只要你姓唐，脚踩这块地就得听我的。”
唐小琴的口气也越发强硬：“我还是那句话，唐小俊没本事娶不起老婆就别娶，还想霸占我爸妈留给我的房子，做梦。魏大爷，我家这房子是您帮着修的，这里里外外的事儿除了我爸妈只有您最清楚了，您帮我做个主，这房子我爷奶有资格占吗？”
魏大爷摸着下巴叹了口气：“这房子用的横梁，砖都是你爸妈跑前跑后辛辛苦苦弄来的，说以后等你嫁人，男方家来了瞧着亮堂整洁，也不会因为家里看低你。为你修的，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白玉梅恼羞成怒，恨这些不相干的外人来坏事，竖起眉，瞪着眼，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多管闲事的人：“我家里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外人多嘴？滚出我家去1
魏大爷呼吸一滞，他在村里向来受人敬重，头回被人这么不客气的骂，一张脸瞬时沉下来。
见两儿子傻愣愣地站在那里，顿时气更不打一处来：“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不干净搬，等我动手呢？”
唐小琴抄起立在靠在墙上的农具，恶声道：“你们敢往出抬，我手里的家伙就朝你们砸下去，给我搬回去。”
祖孙俩之间的□□味盈满整个院子。
大伯和三叔见唐小琴手里拿着家伙，当即不敢动了。
唐小琴看了眼躲在阴凉处一声不吭的爷爷，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奶奶，你错了，要滚也是唐家滚。我听我爸爸说了，当初要不是魏大爷把这块地让给我们家，我们还和其他几户人家挤在一个院子里。不信你问问我爷爷，咱们可不能得了好处转头就骂人。”
唐老头听到这话缩了下肩膀，头埋得更低。
“放屁，这院子我住了几十年了，怎么不是我的？你就是个搅家不闲的。”说着伸手就把唐小琴往外面推，张妮挡在前面护着，她转头朝后头两个儿媳妇破口大骂：“你们两个死人？还干愣着，给我把她撵出去。”
一时间不大的院子闹闹哄哄乱成了一锅粥，老大老三家的拽着唐小琴往院子外拖，张妮一门心思只想帮好友，混乱中没少掐人。
有知晓内情的老人看不过去，沉声道：“白玉梅，你也别不信。这块地本来就是大队批给老魏的，老魏本来要起新屋子接他婆娘儿子来这边享福，谁知道中间出了事，他们娘几个一个也没来成。老魏歇了心思，连你家老的老小的小，主动找你家老唐把地让给你们。不记人好就算了，听听说的是人话吗？老唐也够没良心的，你婆娘不知道，你也不知道？躲在旁边屁都崩不出半个，要换成我，能让它晾着也不给你们。”
魏大爷攒了攒眉道：“过去的事不提了，但小琴既然请我来，我就说个公道话。这是老二家两口子留给孩子的念想，除了她谁都没资格做主。老唐，你婆娘这事做的过分了啊，你也不管管。早前就和你说过，男人得立起来，家里的事不能让婆娘把着，看看你家老大，老三还有小俊，被你婆娘牵着鼻子溜，连点主见都没，这都是和你学来的。也就老二争气，可惜命不好，他就留下这一个女儿，你不帮忙护着让她指望谁？”
唐老头被数落的面红耳赤，这才过来拉了一把自家老婆子：“我早就说了别做这事，你就不听，闹得这么难看。搬回去吧，别再丢人现眼了。”
“谁住就是谁的，脸？咱们唐家的脸早给你这个孙女丢干净了。之前扒着沈知青就算了，我回来路上还有人问我她啥会儿勾引上段岩了，你说我要这脸干什么？”
白玉梅指着唐小琴的鼻子冷笑：“反了天了，你有本事拆了带走，不然早晚给我腾下。正好刘能家的前两天来找我，说不嫌弃你在外面做的那些破事，愿意娶你过门，我答应了，唐小琴，除非你这次有骨气不睁眼。我看也别挑时间了，你今天就给我去刘家，还治不了你了？”
“哪个刘家？村里到了结婚年纪姓刘的只有刘能家的孙子，那不是个傻子吗？让小琴嫁给他？”
“好歹是亲孙女，这心未免太黑了。”
唐小琴先前还发愁怎么揭露白玉梅将原主逼死的事儿，既然主动把路铺过来，她怎么可能放弃这大好的机会，干脆一口气把该掰扯的事情掰扯清楚，省得以后费工夫耽误正事。
众人只见唐小琴整个人傻傻的站在那里，巴掌大的脸上一片茫然，眼泪却不由自己的从眼眶里噼里啪啦的落下来，让人瞧着怪心疼。
这么漂亮的姑娘，虽然脾气性格过于张扬了些，但自从落水以后改变了很多，怎么也不应该嫁给一个傻子，白玉梅这个当奶奶的过分了。
“我不嫁，想拿我给唐小俊换彩礼，想都不要想。”
许久唐小琴从喉咙里挤出痛苦沙哑的三个字。
那种绝望无助和不甘，在场的人全都感受到了。
“由不得你，等忙完小俊的事，我就找刘家人商量，尽快把刘成和你的日子定下来。”
刘家在白水村是有家底的人家，今年年初才盖了一间新院子，后来又买了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那些稀罕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往家里搬，可羡慕坏大家伙了。
唯一让人惋惜的，刘成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二十多岁的人除了吃和玩儿什么都不会。
老子妈在还能贴帮点，万一哪天两老的腿一蹬，还指望谁？纯粹就是个累赘，但凡脑子清醒的都不会把自家孩子往火坑里推。
白玉梅把三孙女里最漂亮的小琴配给傻子，这是结了多大的仇？
再看唐小琴哭得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漂亮女孩哭起来都跟画似的，更让人心生不忍，劝道：“大妹子，可不能说气话埃你是她亲奶奶，女娃一辈子的大事怎么能儿戏？老二两口子得多心疼？”
唐老头猛抽一口烟，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没开口，苍老黝黑的脸上闪过一抹难堪。
魏大爷烦听这些糟心事，索性走了。
唐小琴抬起袖子擦眼泪，洗的粗糙的衣服刮得脸生疼，眼睛通红。
张妮越看越心疼，哪怕挨骂也要说：“白奶奶，我一个小辈劝你还是积点德，对小琴好点吧。你说她没良心，心里没这个家，这话不亏心吗？她宁肯被人笑话也不愿意和外人说跳河的真相是为什么？你可倒好，变本加厉的欺负人。”
唐小琴不是为了沈知青跳河自杀的？那是为了什么？
能把没心没肺的唐小琴逼到去死，老唐家两口子这得是做了多毒的事儿，人们一阵胡乱猜测，句句不在点子上，却越猜越玄乎。
唐小琴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奶奶放心，我不会嫁人，也不会犯傻再为这事去跳河。”
众人一听全都惊了，原来白玉梅之前就要把孙女嫁给刘家那个傻子，好在老天可怜捡回一条命，这才过去几天，又动了这心思，也怪不得小琴态度这么横，不横这一辈子都搭进去了。
“我听有人说我命硬，只要是活的都克。刘家之前没再提，不是怕了吗？怎么突然想通了？不知道还当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什么心思？人往往都是开个头，思绪就顺着往下走，这一想不要紧倒是吓出一身冷汗，这看起来哭得娇娇弱弱的姑娘，嘴巴可是毒的很。
“说起来那天我瞧见隔壁村的神婆去刘家了，不知道说了什么，没多久刘能亲自送人出来，满脸喜气，会不会是得了神仙指点？”
“这和小琴有什么关系？”
“说不定小琴能把刘成身上的脏东西给逼走变成正常人？”
唐小琴借着擦眼泪的空隙翻了个白眼，委屈的声音里带着坚定：“宣扬封建迷信，强迫包办婚姻，我要去告你们。”
“要告什么，说给我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