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狗仔
窗外暮色四合，灯火点亮城市夜色。
已经是下班时间了，许鹿关了电脑，怀着忐忑的心情，打开了新闻热搜。轩然大波终于慢慢平息了下来。
视频发出后，公众的态度很快转变。
虽然调查结果未出，但视频足以让人看清章羽的人品，公众纷纷将矛头转向此人，甚至认为对这种为了赢，不惜谋人性命的人渣，陈念沂还是下手太轻了。
同一时间，赛车协会也发布了条似是而非的彻查公告，然后关闭评论，再无任何动静。至于嘴脸丑恶的章羽，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么事这么高兴？”林谦拿着车钥匙，正准备撤离，见许鹿对着手机笑了下，好奇道。
“没什么，就是看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许鹿将手机放进包里，也跟着收拾起来。
“是那种‘一个包子走在路上，忽然饿了，然后把自己吃掉，于是变成了馒头’的冷笑话吗？”
林谦逗了许鹿两句，又叮嘱她，“回家注意安全，我今晚有事，没法送你了。”
“放心吧林哥，你以后都不用替我担心了，”许鹿拎起大袋装备，在林谦眼前晃了晃，“有了这些东西，指不定是谁遭殃呢。”
林谦顿住脚步，折回来，翻了翻袋子里五花八门的武器，朝许鹿竖起了大拇指。
发现被跟踪时，许鹿刚从地铁站出来。
今日下班早，她没打车，从站口到榕大门口，这段约莫十分钟的路程，她察觉到有个戴鸭舌帽的男人，一直鬼鬼祟祟跟在后面。
她停下，对方就停下，她动身，对方就动身。
晚风拂过校园里的高木，抖落一地枯枝。不知是谁家的小狗脱挣脱了主人的怀抱，在附近的小路上，装腔作势狂吠起来。
许鹿伸手，从袋子里摸出一瓶喷雾放进衣服口袋，接着，又摸出一把电棍。
半个小时后。
许鹿从派出所来，夜幕已深，天边被乌云遮蔽的冷月，又偷偷露出了点踪迹。
她紧了紧大衣领口，深深吐了口气。这场虚惊，赔了点医药费，同对方讲和，也没闹出更大的事故，总归还是好的。
毕竟，她人还是活蹦乱跳地，活着。
刚迈下台阶，就瞧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小柠？”她有些不确定。
那女生回过头来，果然是陈念沂的助理。“你怎么在这儿？”许鹿快步跑下去。
“念沂哥在那边等你。”小柠笑着，用下巴点了点某个方向，又道，“晏姐让我过来给他送东西。”
许鹿了然地点点头。
从警察手里接过屏幕被摔碎的手机时，她就被告知“男朋友”刚打过电话来，并且正在赶来接她的路上。
“你们这个行业，也是二十四小时待命么？”许鹿收回视线，对眼前这个被自己牵连的小助理有些愧疚。
“还好啦，比起其他的艺人助理，念沂哥其实很少让我们加班，而且平时的各种福利待遇都算是行业最顶尖的那种。”
小柠被寒风冻得鼻头都红了，哈气又跺脚，脸上却仍然挂着笑意。
恍惚间，许鹿似乎从这张任劳任怨的笑脸上，看到了曾经那个稚嫩的自己。
“行，你的念沂哥是娱乐圈最好的老板。不过，老板再好，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许鹿将围巾取下来，绕在小柠的脖子上，“你在外面站多久了？冻僵了吧别动，我在里面吹了很久的暖气，这会儿暖和着呢。”
小柠愣了愣，笑得眼睛弯弯，“没有呢，谢谢许鹿姐。”
许鹿跟着小柠去找陈念沂。
两声敲门声后，车门被轻轻拉开。
察觉到许鹿并没有要上车的意思，陈念沂将企划案放在一旁，道：“不上来，是想等着被拍？”
是他一贯的说话方式，但嗓音却是轻缓温柔的，像夜色中的万家灯火，还带了点暖意。
许鹿这才反应过来，上了车，顺手关好了车门。
“不好意思，警察误会了我们的关系。”许鹿语气沉稳，试图速战速决，“不过现在我没事了，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她的脸被弄脏了，像个花猫似的，可怜兮兮又一脸警惕的样子，不免让人有点心疼。
陈念沂望着许鹿，原本准备好的那些，让她谨慎行事的大道理，顿时被咽了下去。
“没什么，顺路而已。”陈念沂望着她，眸光深沉，忽然又笑了下，“而且，我也想看看，是谁这么倒霉，问个路还被砸了脑袋。”
许鹿勉强扯了扯嘴角，问他：“你来之前打了那么多通电话，是有什么急事吗？”
两人此刻都是平静而自然，仿佛昨日的冲突、争吵、窥探，全然不存在。
陈念沂看着许鹿，那双深潭般的眼睛，似乎还装着更复杂的东西。
静默两秒后，他才道：“视频的事，想过来跟你说声谢谢，”
“不用谢。”怕被误会，许鹿多解释了两句，“我是记者，本来就该还原给公众一个真相。”
“真相？”陈念沂静深地打量她，“调查结果还没出来，你就那么相信我？”
也许是对眼前的人太熟悉，熟悉到这个问题许鹿不需要任何思考，便脱口而出道：“当然。”
陈念沂笑了下，一双眼睛像是要看进她的心里。车内昏昧灯光下，他问：“真的只是出于记者的立场，没有任何私心？”
许鹿亮晶晶的眸子盯着陈念沂，给出的答案让他意外。
“有。”她说。
陈念沂凝眸，认真听她说着。许鹿声音轻柔，像蒙了面纱的月色，虚幻得不切实际。
“那天，我告诉你视频这件事的时候，其实就挺担心的，担心你因为不够重视这件事，而在赛场上受伤”
“所以，也并不完全是站在记者的立场。其实不管任何时候，我都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
许鹿盯着窗外一只忽然冒出来的野猫，脸上浮现浅淡而平静的笑。
“许鹿”陈念沂被她这番恳切的言辞震住了。
但这种喜悦维持了不到两秒，就如过山车般，急速坠落。
下一刻，许鹿话锋一转。
“毕竟，我们也算是老朋友。而且，我有危险，你不也赶到警察局来了吗？”
她当然不相信他火急火燎过来，只是为了看一场无关紧要的热闹。陈念沂这个人，向来不会多管闲事。
老朋友？
陈念沂唇角浮现一丝自嘲的笑。
“昨天是谁说，要跟我老死不相往来的，”他靠回椅背上，表情被隐匿在无灯的暗处，语气有点呛人，“怎么，今天又成老朋友了？”
她什么时候说过老死不相往来？
许鹿不确定他是否在故意找茬，不打算再接话。
正要告别，车窗忽然被敲响了。小柠拉开车门跳上来，面色焦急道：“外面有狗仔。”
许鹿缩回脚，将衣服拉链提至顶端，有过前车之鉴后，她这回警惕了许多。
“那我们”
话音未落，被小柠打断：“念沂哥，你们先走吧。”
走哪儿去？许鹿指了指窗外，“我不能先下车吗？”
“当然可以。”陈念沂开口，“如果你想被拍的话。”
“我——”许鹿被他这么一吓，忽然紧张了起来，“我一个人下去还好吧？”只要没和他同框的话。
“那故事可能就更加浮想联翩了。”小柠表情格外夸张，“许鹿姐你想啊，一个女人大半夜从念沂哥车上下去，这听起来是不是很刺激！”
刺激？
许鹿默默松开了握着车门的手，垂下眸子：“那我们要怎么办？”
“先跟着念沂哥回去。”小柠语气铿锵，仿佛这是唯一的办法。
“然后，我再偷偷出来？”
许鹿眼皮一跳，不知道是不是理解错了，她觉得这个提议十分地剑走偏锋。
“当然不是，出来不正好撞枪口了？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小柠压低了声音，解释说：“我的意思是，先跟着念沂哥回去，等明天早上再出来，那群人再不要命，熬了个通宵也该散了。”
这未免更天方夜谭了。
许鹿如临大敌，转头看陈念沂，对方似乎并未觉得这个提议有何不妥。
“如果你实在想下车，可以。”陈念沂指尖极有节奏地轻点着方向盘，瞥了她一眼。
接着，又不疾不徐道：“大不了被拍，被拍了大不了花钱买下来，实在不行，大不了再上个新闻，反正对我而言，也不是第一次了。”
许鹿瘫在椅背上。
她当然不想再陷入舆论漩涡中。
“可是”
许鹿的脑子有点乱，有些事她不想提，但兵临城下，也只能自揭伤疤，“这样，赵琦越不会生气吗？”
“关赵琦越什么事？”
小柠和陈念沂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前者是迷茫，后者不解中似乎还带着一股莫名的怒意。
车内气压陡然降低。
许鹿看向陈念沂，她没再说下去，但直白的目光却说明了一切。
小柠反应过来后，先打破了僵持。
“天啊！许鹿姐，你不会也和那些八卦新闻一样，”小柠一脸震惊，“以为念沂哥和赵琦越在一起了吧？”
“没有吗？”许鹿脱口而出。
“有吗？”陈念沂语气很冷。
他的嗓音比平时更低更沉，目光冷冽幽深，让人胆寒，又几乎装着足以燃烧整片森林的大火，带着风雨欲来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