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复盘及扫尾(小修)
不到一刻钟,贺羽安重新坐在贼人刚退的上房中,虽然仍穿着仆衣,却一身肃杀之气,下首站着几个甲兵并勇兵。
“我等怕失了大头,守着院内六口木箱,不敢轻动。着甲明、甲洪去跟着那赶车的仆役了。”贺小侯爷失了手,亲随也战战兢兢:“已经让甲昌去找他二人了。”小侯爷一共带了廿四人来,但是这几日兄弟们都派出去探查,刚才又是绝佳的盗书房的时机,是以客栈内看管骗子一伙的人手只有七人。
因真小侯爷还在客栈,勇兵甲兵皆不敢把人手都派出去,防止贼人逃跑伤到了主子。原本想着主谋还在客栈,让两个兄弟出去跟着一个车夫,总不会出错。谁想……
对方车上放了两箱珠宝,但是仆从也有理由,是假小侯爷吩咐先装上去。还以为是骗子团伙内部分工不均,主谋想要先圈先占。因为想着对方会来搬运其余六口木箱,众人都未做警惕,谁知对方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预先搬下去的那两箱金银。对方有四人在外,甲明甲洪必不敌矣,恐怕已经遭了敌人算计,不知可有命否。
那找掌柜的贺义,实际上下来让掌柜和小二离得远些,不需要过来伺候,然后就不知去哪里了。贺羽安再想想贺义走之前的犹豫,心下还有什么不明白!
不论自己提没提炒酿皮,这小贼今日必会在街上吃东西,为腹痛要恭桶埋下铺垫。
有过知州来围店拜访,不管楼下住得什么客人,或已会帐离去,或把脑袋缩起来,必不敢冲撞朝廷命官。那小骗子不仅轻手轻脚的功夫了得,还会出恭的口技,先学着声音蒙蔽自己,紧接着就脱了外衣从侧窗里翻将出去。
别说那北侧窗棱偏僻,便是看到一楼翻窗而出的平民,甲兵他们也当是被知州吓着的普通百姓,只要不靠近院中宝箱,必不会太注意。
贺羽安捏着那锦囊,这锦囊刚才已经匆匆看过,不看还好,看了简直要吐血:内里分明是自己在莫县被偷去的玲珑玉鱼!
这伙贼人先是在京城里偷了王府的腰牌,又在莫县偷了自己的玉佩。在前日开口救下自己,笃定自己不想暴露身份,光明正大地用着贺三子的身份。当着自己的面骗得魏永望送来贿赂钱财,又当着自己的面搬走两箱!
就算是将来被缉拿归案,唯恐还会攀附个受小侯爷指示之名——毕竟魏永望亲见小侯爷和骗子和乐融融,互相帮衬!彼此分明是熟悉!
当时的情况,分明可说是小侯爷稳立人后,坐镇指挥,指示那小贼在前混淆视听……
有此一说,这贼人可还要张榜捉拿?
假冒皇亲国戚,这可是抄九族的罪名,必是要交大理寺以及刑部会审。到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攀扯小侯爷,咬定是受小侯爷指使,那可真是浑身有嘴也说不清了。
那小骗子一脸纯真良善,谁知竟是如此狡猾之辈。可叹自己还想笑这小贼若是知道自己就是贺小侯爷,该是如何神态。谁知他其实一直知道自己是谁,竟也还能镇定自若唤着牛二的使唤自己!!
贺羽安敢肯定,那间一楼的房间必然是他们提前租下,放了一只干净恭桶。
现在还有一条线索,那天在街上撞上自己前的那群孩童……贺羽安不由得回想那天的猫儿眼少年,又想着相处了两天一夜的少年贵人……
一旦把这两个失物牵上关系,那熟悉的笑容就有了出处。
“小侯爷,接下去怎么办?”到底还是勇七开了口,让贺羽安把思绪拉了回来。
这伙贼人只拿了两箱金银离去,罢了,自己的重任不在这金银上,而是在魏永望的贪腐上。
贺羽安攥紧了手中锦囊,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气:先做眼前事罢。他新又睁开眼,重冷静下来,一一吩咐下去。
…………
“呵呵,这小子这回儿可吃了大亏了。”深夜,在这色彩多是朱红和明黄的御书房里,卫帝听着拱卫司暗卫传送来的消息,心情倒是十分好。
他虽算不得十分的明君,也不可能真的将反腐之事只交予一十四岁的半大少年。獬豸卫里自有持他密旨之人,必要时能以摄御史大夫身份出面,有兵有权,助贺羽安一臂之力。
幸而这侄儿能力了得,并未动用这条暗线,只是在江湖中的旁门左道上吃了一个大亏。
“这个年纪,吃亏是福埃”笑罢,年逾五十的卫帝也难得感慨地点评。人生最难得的便是经验,从纸上从他人身上学到的终是浅,还是要在该吃亏的年纪吃几次能经得住的亏,反倒才是最好的成长。
皇宫里已经敲过二更天,四处一片黑暗和安静,卫帝合上奏折,终是起身回了寝宫。
…………
危恩天躺在马车的车顶上,初春的暖阳从蓝天中撒下,晒得人暖烘烘的。天高气爽,荒野的树林里也长出了嫩绿的新芽,一片勃勃生机。
他穿着一身粗绸青袍,不再睁圆眼睛扮幼,那种天真之感顿去。虽然个头仍旧,只此时表象年龄,看上去倒与贺羽安无二了。
远处传来“得得得”的马蹄声,危恩天利落起身,眯起眼睛眺望过去,便有匹略微瘦削的黄鬃马接近了他们这群扮作行商的车队。之前那名叫做贺忠的中年男子从马匹上下来,径直朝危恩天坐着的车辆走来。
“恩天,果如你所料,那小侯爷又回到莫县细查了慈幼院。”姚黄还未走近,便大笑着开口:“不过仅是问了一圈,最后未做处置便走了。”
危恩天微笑着盘着腿看着六位兵仆之一的姚黄走近,待他到了近前,才从车顶一跃而下。
车帘掀起,飞章和另一个扮演贺义的兵仆正坐在车里,车厢里还放着那两箱宝箱。
“飞章,去拿些食水来给姚大哥。”危恩天开口吩咐。
飞章皱起眉头,不情不愿地从车厢中磨蹭出来,又趿拉着脚跟去另外两辆车上去拿吃的。
就危恩天所知的贺忠贺义的另一个名字,也很像是化名,叫姚黄与魏紫。和危恩天虽然属于同一个风团,却分别在不同的地方,只是任务需要才会合作。
自古以来,江湖上便有三教九流,五花八门之说。这三个教派,九家者流,五行八作自然各有讲究。
而危恩天他们,便属于走江湖者乃八种:经、皮、李、瓜、风、火、除、妖中的风团。
当然,经下有九经,皮下又有十八皮……每门每作都极有讲头。
而风者,多含局、赌、刀之事,危恩天他们所在的组织,便是做得以风局行骗的勾当。
只是组内有制,下手的对象不是富商便是高官。甚至连魏永望这样的四品大员,或是贺羽安这样的皇亲国戚,也敢唬上一唬。
姚黄见飞章走开,车厢内三人互相对视,将笑起来。魏紫立刻先后开了两口宝箱,从中均匀拿出六枚金饼,给每人发了两片。
这金饼只有掌心大小,却有近半斤的重量。两只金饼便可以换得十三斤白银,就是二百零八两的银子,一两银若兑足千文铜板,这便是二十万文的铜钱。
更不要说银价一直居高不下,一两白银有时可换得两千文。便是直接去换米粮,一两银也可换四到八石。
万人人口以上的大县县令,每月月俸不过两十千钱,小县月俸只有十二千钱。这两饼金饼,足抵得上大县县令的年俸了。
“当天我便数了,这金银估计是州府大人仓促填满,每箱放的数量并不一样。”魏紫小声开口。银锭一锭虽有五十两,然却体积太大,而金饼却只有小小一枚,藏去六只丝毫看不出来。
三人把这金饼贴身妥藏,姚黄又开口:“我跟着小侯爷走了两里路,才调转回去,也未过明,直接往那妇人的窗台上放了一锭大银。”大银有二十两,只那慈幼院中的孩童,这钱只要省着些,能让他们挨过一年饥饱。
危恩天点头:“看来这小侯爷还算良正,未难为那群孩子。”
他们得了手,自然立刻出城,未往京城去,反而朝边关行进。只因危恩天一定要确定慈幼院安全,才肯启程回家。为这事飞章没少和他争执,但随行的多数仆丁皆以魏紫姚黄马首是瞻,飞章等人自不能及。
“此次不算那些衣料,拢共用了八百两不到。”魏紫笑着说:“这两箱可有近万两了。”
魏永望孝敬了八箱“土仪”,只这两箱价值最足,剩下六箱少了金饼,价值便少了五分之二。更不要提那六箱里,还有一些字画,变现麻烦,还易被人追查。
原本计划得个六千两便好——魏永望装一箱银锭便是三千两。现在得手了这许多,这几日整个风团都是喜气洋洋,只待回去了便可以分赏。
说话间飞章掀起车帘,拿了食水来。魏紫姚黄接过食水,看也不看他一眼,又继续和危恩天闲扯几句,这才各回各的车上。
当夜,车队改向,正式归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