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二十一章晨安晨安
子愉暂时留了下来治疗穆映秋，因为她身上的伤不仅仅是外伤这么简单，若没有同道中人帮忙治疗，她的修为只怕永远都会停滞甚至倒退。
在穆映秋陷入昏迷的这些日子里，白红豆天天以泪洗面，却没有怪罪于子愉，有时候心情好些还会反过来安慰他。
但她也坦言告诉他：“这世道谁都不易，我懂，但那只是我女儿还活着为前提，若她死了…我一辈子都会恨你。”
这不是威胁，而是她的心声。
我明白你的痛苦，但你不能以痛苦为由伤害他人。
刚帮穆映秋梳理完不定期骚乱的灵力，子愉就习惯性地去了地窖，不能碰触阳光的子肇就呆在那儿，额头上依旧贴着镇压他的黄符。僵尸属阴，他之前打的妖丹大多为了治疗子肇的腿伤用了大半，那本该是给子肇升阶用的……
“师兄…我错了吗……”
“不…我没错……”
“是她不该与妖为伍，妖都该死……”
魔性的红逐渐染上了他的眼珠，可没等全部覆盖，身后细微的声响瞬间夺去了他的注意力。红色消散，他无奈地回过头，果然瞧见三只小狼艰难地从爬梯上滚下来。
母狼消失的真相只有昏迷的穆映秋和子愉道长知道，三只小狼在山上搜寻数日无果，只能把目标放在了子愉身上。
面对三只无知的小狼嗷呜嗷呜的叫喊，子愉却吐不出任何一个字。他杀过很多妖，无论是好妖还是坏妖，甚至连幼崽都不放过，可他是第一次…在三只小妖面前感到愧疚。
而他不知道的是，每回他一离开穆映秋的房间，木灵就会偷偷溜进去将灵力输入她体内。
那晚穆映秋虽然被救回地及时，但身体曾遭受破坏也是事实，妖丹只能吊着她的一条命，却不能让她身体恢复过来，时不时暴、乱的灵力就是证明。木灵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子愉安抚下她的灵力后，一点点地净化妖丹并修复她的身体。
妖毒会影响人的心性，哪怕是昏睡中她也过地不安分，她时常会梦到小时候的事，祥和的父亲、慈祥的母亲、睿智的齐先生、腼腆的白桃、傻乎乎的弟弟……
可当她感到略微高兴时，画面总是会变地一团糟。
背叛、抛弃、杀戮、死亡……
她一次次看着父亲将母亲休弃、看着母亲娘家丑恶的嘴脸、看着大街上遭受殴打的弟弟、看着…被杀害后化成骨灰的夏瑾……
她在一片绝望混乱中歇斯底里地哭喊，母亲说自己被休弃是她的错、弟弟说被殴打是她的错，最心爱的阿瑾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用那副温柔含笑的表情，轻轻柔柔地告诉她：“娘子…是你害死了我。”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她跪趴在地上，无助而彷徨地哭泣着。
灰暗的世界被一片鲜血污染，有人在她耳边呢喃着。她听不清那在说什么，脑袋中逐渐被一个字所替代——杀。
杀……
杀掉伤害你的人……
杀掉斗胆拦路的人……
杀掉所有不该存在的人……
——“求你再坚持一下，我的秋秋。”
时间忽然停滞，一股荧绿色的暖流缓缓填满了灰暗的世界，驱走了刺目的火红。土褐色的小小圆球漂浮在她面前，缓慢地旋转着，展示着它身上独特的花纹。
她双目无神，看了老半天，缓慢地伸出双手将圆球搂在掌心内，最后慢慢地侧躺下如婴儿般蜷缩在一起。隐约间，仿佛还能听见那声低沉而眷恋的狼鸣。
而现实中，子愉蓦地抬起头，适才还是晴天白云的天空忽而暗下，乌云凝聚、电闪雷鸣。就在众人惊奇之际，他惊慌地大声喊道：“快离开屋子！那是劫雷！！！！！”
穆映秋这一躺就躺了近两年，穆鸿才和荆文山两人早就会试失败灰溜溜地回来很久了。两人结伴去京都，白红豆放心不下把大半的平安符都塞给了他们带走，回来时身上也没剩几张。
直至有一日，白红豆端着盆水打算去帮穆映秋擦身时，发现屋子里竟是空无一人。兵荒马乱寻找了许久，才后知后觉地去了后山。果然，她就跪坐在夏瑾的墓碑旁，挨着墓碑睡地香甜。
之后连续两个月，每回房间里若看不到人都会自觉去后山找，而她醒来的时间完全不定，有时两天醒一回，有时三天醒一回。
根据子愉道长所说，她这样并不算清醒，不过是身体的一种本能罢了。
等白红豆逐渐习惯后，有日清晨她再次端着水盆进屋，冷不丁地听到有人问了句：“那只雀儿…呆多久了。”
“一年前便在了，日日守在你窗前不走……”
刚扭干的毛巾啪嗒一下掉回了水盆里，白红豆猛地扭过头，终于发现那时常昏睡的人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台上的麻雀，那麻雀也不怕人，扑腾着翅膀飞过来蹭上了她的脸。
似乎注意到了白红豆的目光，她微微转首，嘴角勾起：“晨安，娘亲。”
眼泪终于冲破了障碍，白红豆怜惜地将自己多灾多难的女儿拥入怀中，温柔地轻抚上她的后背：“晨安，我的女儿。”
穆映秋真正清醒后，屋子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等子愉确定她是完全恢复，无论是屋子里还是屋子外头都传来激动的欢笑声，公鸡凭借自己“娇小”的身躯，硬是挤了进去窝在了她的大腿上，无声地表达自己的想念。
这次醒来穆映秋感觉自己的身体改变了许多，似乎变地更加轻盈而充实。子愉告诉她这是辟谷后的效果，入了筑基期后本就不该继续吃东西，只是她一直保持一日三餐的习惯才导致身体慢慢又积累了杂质，导致影响修为进展。
子愉坐在旁边，唠唠叨叨地把一些注意事项填入她的脑海里，她全程安静地听着、记着，即专心…又平静。
“我把师兄安置在后山。”
“嗯……嗯？”
突然转移的话题让穆映秋有些迷茫，子愉笑了声，隐约还能瞧见数年前那腼腆沉稳的少年道士：“百里内灵力全被你吸收，短时间内无法恢复，浊气自然茂盛。但对于师兄来说这些浊气便是最好的进阶能量，我将师兄放置在后山时刻吸纳着浊气，可保这边安稳。只是他附近是浊气凝聚之地，我在周围布下阵法，也已吩咐众人莫要靠近。”
这也是他留了下来的原因之一。
穆映秋沉默片刻，问道：“不需要妖丹了？”
子愉：“暂时不需要，当然…日后我亦不会对那小狼出手。”
“……它们如今如何了？”
“也在修炼，荆二公子跟它们说它们的母亲去了很远的地方，若想找到母亲，必须得变地更加强大，强大到可以去更远的地方。”说着，子愉苦笑道，“贫道早已比不过区区一个凡人。”
就在他被妖毒侵蚀，被力量迷惑的时候，唯有荆二公子荆文山告诉他——哪怕子肇道长清醒了，也未必会想看到这样的同门。
一个不分青红皂白见妖就杀的同门。
忽然安静的房间里，穆映秋盯着放置在被铺上的双手，语气轻缓地问了句：“子愉道长，世上可有什么法子…能让死去的人附身在活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