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王弥醒来的,入目皆红,是她和恶霸成亲的婚房。
她明明已经死去,那种真切的濒临死亡的恐惧还残留在脑海里,她可以肯定,那不是梦。
可现在又回到了洞房,回到了她死去的地方。
意识缓缓聚拢,她掀下红盖头,身上穿的还是临死前的鲜红嫁衣。
拢着巨大的裙摆缓缓起身时,一个小纸包从袖口掉出来,她拾起来细看。
是她生前准备的□□,甚至连折叠方式都一模一样。
不等她细想,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到门口便停下,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王弥屏住呼吸,心跳得极快。
门被打开了。
门口的男子一身喜服,身材挺拔,俊郎英气,那双深邃的眼睛像是有什么魔力,炙热且迷离,正直直看着她。
王弥握紧手里的药,与那人对视,顿时脑子里一片空白。
眼前的人,竟是她心心念念的七郎。
七郎穿着喜服的样子,真的这天底下最好看的人了。
“公子,您要的醒酒汤。”南香端着白瓷碗出现在七郎身后。
王弥这才回过神,红着脸低下头,双手攥着衣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七郎的眼神充满侵略和温柔,自始至终都只看着王弥一个人。
喝过醒酒汤,把南香打发走,七郎便抬步进来,一步步朝王弥走近。
王弥想起来了,七郎啊,就是她之前宁死不嫁的千水镇恶霸。
她从小胆子小,对恶霸的恐惧只深不浅。
可是啊,她那么那么喜欢七郎。
他们两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
七郎走到他跟前,捡起地上的红盖头,替她搭在头上,引着她坐到床边。
红烛微微摇曳,洞房里的两道身影一站一坐,郎情倩影,远远看去,最是般配。
七郎缓缓朝她走近,一只手按在她肩上,轻轻唤了一声:“阿弥,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夫人了。”声音低哑撩人,王弥的心瞬间紧缩了一下。
紧接着,七郎挑开红盖头,深深注视着她:“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王弥不敢看他。
七郎的眼睛深邃如潭,让她情不自禁地沦陷。
七郎见她这般,微微皱眉,有些不满:“怎么?不记得我了?”
王弥摇头,对上他的眼睛,犹豫片刻:“没有。”
七郎淡笑:“那为何不看着我?”
王弥缩着脖子,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说:“你真的是传说中的千水镇恶霸吗?”
七郎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觉得呢?”
王弥认真地看着他,不太坚定地摇头:“不像。”
七郎在她旁边坐下:“那我在阿弥眼里,是什么?”
王弥想了想,认真而郑重地说:“是这个世上对阿弥最好的七郎。”
七郎笑起来,捏了捏她的脸:“嗯,你也是我这辈子最爱的阿弥。”
安静了片刻,王弥偏头看他:“所以你到底是不是恶霸?”
七郎叹了口气,正思考该如何回答,目光不经意间瞥到她手里紧紧攥着的东西,便问:“手里是什么?”
王弥很紧张,下意识地往后藏:“没……什么。”
七郎见她如此,神色淡了几分,朝她伸手:“拿出来。”语气霸道而冷酷,像是变了一个人。
“不要。”王弥往后藏。
“给我。”七郎脸色冷下来,步步紧逼。
王弥缩到了角落里,无处可躲。
被七郎圈在怀里,狭小的空间没有躲藏的余地,加上七郎力气很大,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她手里的东西夺了过来。
王弥不敢看他。
七郎打开纸包,看清其中的东西,脸色顿时黑沉如铁,问她:“这是什么?”
“不知道……”王弥心虚,不敢去看七郎。
七郎一改平时的谦虚温和,冷笑道:“你手里的东西,你说你不知道?”
这样的七郎太陌生了,记忆里的七郎温润如玉,谦逊雅淡,而眼前的人霸道冷酷,不近人情,令人生畏。
房间里安静得令人窒息,七郎收起药粉,冷声问道:“为何如此?可是聘礼不满意?”
王弥摇头:“没有。”
七郎逼近:“我爹待你不好?”
王弥摇头,错开七郎的视线:“没有,楚先生我最喜欢了。”
楚先生是千水镇恶霸的父亲,更是镇上出了名的好大夫,医术高超,仁德博学,若不是养了个恶魔一样的儿子,估计全镇的百姓都会十分敬爱他。
七郎凤眼微眯,眉头微皱:“莫不是还惦记着晋秀才?”
“没有1王弥极力否认,她只喜欢七郎。
晋秀才是晋庭榆,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今年进京赶考,刚离开一个多月。虽说他们青梅竹马,但王弥对晋庭榆的感情十分纯粹。
七郎看着她,平静地问道:“那就是不喜欢我?不愿意嫁给我?”
王弥看向残烛,犹豫了片刻:“我……不知道。”
“怎么能不知道?”七郎抓起她的手腕:“阿弥你看着我,那天晚上,你亲口答应要嫁给我,怎么现在又说这样的话?”
阿弥被他蛮横霸道的气场压得忍不住哆嗦,说话也说不利索:“不一样,以前那是七郎,可你是恶霸……”
“我……”七郎停顿了一下:“可我们已经拜过堂成了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由不得你不愿意。”
王弥:“……”
七郎接着说:“我是七郎,也是别人口中的恶霸,都是我,但只有你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不是吗?”
王弥企图挣开他的束缚:“可我……”
“没有可是,迟早你要接受,就当是提前了。”七郎紧紧握着她的手腕:“我实在没办法接受你成为别人的。”
王弥皱着眉,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些。
“我们重新认识一次吧。”七郎把她逼到角落里,强迫她看向他:“我叫高柏,也就是那些人嘴里所说的恶霸,如果可以,我还是喜欢你叫我七郎。”
王弥的下巴被捏的生疼,被高柏困在角落里,半点动弹不得,这种屈辱和疼痛让她难受得泪眼婆娑,心里憋着一股气。
“你放开我,疼……”王弥的声音带着哭腔。
高柏果然松了手:“你会接受我,对吗?”
王弥低头摸了摸被捏疼的下巴,又望了望高柏狼一般的眼神,毫无底气地“嗯”了一声。
高柏暗暗松了口气,语气里尽是温柔,牵起她的手:“来,我们还有交杯酒没喝。”
王弥任由他拉着,坐到了桌前。
瓷白的酒壶缠上了红绫,一双红衣新人对坐,高柏执壶倒酒,递给她:“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娘子,阿弥,开心吗?”
王弥端着酒杯的手忍不住哆嗦:“我……”
她只是对传闻里的恶霸充满恐惧,可这样的反应,在高柏看来,却有了另外一层意思。
高柏放下酒杯,笑意收敛,浑身上下散发着霸道而狠戾的气场:“怎么了?不愿意?”
王弥连忙摇头,简直破绽百出。
“你有事瞒着我?”是问话的语气,却透着肯定的意思。
王弥还没来得及回答,高柏已经抬起手,朝她这边过来。
吓得王弥立刻闭上眼睛、缩着脖子,一副万分害怕的模样。
但高柏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将她头上唯一的银制发簪摘下来,一面盯着她,一面将发簪伸到了酒杯里。
沾了酒的银簪瞬间变黑,高柏的脸色顿时阴沉如铁。
王弥睁开眼,入眼的就是一支发黑的银簪,昭示着眼前的一切。
“你竟是这般恨我?”高柏冷笑,收回发簪,眼底有些失落之色。
王弥反应了半天,才明白高柏的意思,她立即摇头:“不是我。”
高柏掐了掐眉心:“交杯酒是我亲自准备的,难不成是我自己?”
王弥百口莫辩:“我没有……”
但高柏似乎认定了就是她,将簪子收进袖中,深深看了她一眼:“也罢,我本就是千水镇出了名的恶霸,不该奢望你的喜欢,不该接近你,不该向你隐瞒我的真实身份,最不该的,就是遇见你。”
说完,拂袖而去。
王弥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喜欢七郎,但这并不代表她能接受七郎是千水镇恶霸的事实,至少现在不能。
那一夜,高柏没再回来,王弥独守洞房。
这件事在第二天一大早,便在千水镇传开了。
传言千奇百怪,说的最多的,是说王弥长得丑,恶霸嫌弃她。
至于恶霸为什么要娶王弥这样一个没权没势的丑女,那就不得而知了。
“师兄,真的像传言说的那样吗?”青峰武馆里,关小凡追着问。
高柏是青峰武馆的大师兄,身手卓绝,武艺超群,是青峰武馆里除了师父,最厉害的人。
“什么传言?”高柏揉了揉眉心,昨晚他彻夜未眠,在书房独坐一整宿,又喝了些点酒,实在不是很舒服。
关小凡把传言说给他,高柏听了,只淡淡一笑:“跟了我这么多年,你还相信外面的传言?”
关小凡自十岁起被高柏捡回来,便成了高柏的跟班,虽在武功上没什么天赋,但勤学苦练,身身手倒也不差。
“那你和师嫂昨晚……”关小凡忍不住好奇。
高柏不耐烦地打断:“今天练功了吗?你看上去很闲?”
“没有1关小凡最怕他这样问,这样问的时候,往往意味着师兄要给他找麻烦。
这种时候,走为上策。
关小凡一走,耳根清净了些许。
正要去练武场时,被师父叫住了。
高柏的师父,也就是青峰武馆的主人,名叫秦野,人如其名,性情张狂野蛮,豪爽正直。
“昨晚……怎么回事?”秦野轻咳一声,问道。
高柏看向练武场:“没怎么。”
秦野拍了拍他的肩:“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男人嘛,若是不喜欢,再娶就是,不必把这等儿女情长的小事放在心上,要……”
高柏听不下去,忍不住打断他:“师父,你又接到大买卖了?”
秦野是个极其风流的人,虽已是不惑之年,但还未娶妻,平日里最爱去的就是那些烟柳之地,几乎很少在武馆,武馆里大部分事情都是高柏在打理。
平常只有接到大买卖了,才会屈尊降贵回武馆一趟,然后把生意丢给高柏,又拍拍屁股走人。
这么随性的一个人,能把武馆开到千水镇最大,全靠他一身卓绝非凡的武功。
就算是高柏,也完全不是师父秦野的对手。
“倒也不是多大的买卖,但这件事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秦野最近新得了把扇子,开始学着附庸风雅了,到哪都要抖开扇子装一装文人雅士。
“我最近很忙,你给小凡处理吧。”高柏最近对五十两以下的买卖已经没有兴趣了。
“这件事还非得你来不可。”秦野收起扇子,在他胸前点了点。
常年练武的人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匪气,无论怎么掩饰,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狂放豪迈是没办法遮住的,这和文弱雅士半点不沾边。
所以,当秦野拿着扇子,系上青玉腰带扮成雅士时,总有一些说不上来的怪异。
高柏扫开折扇,长长地叹了口气:“师父,今天回家吃饭吧。”
秦野再一次打开折扇轻摇,目光远眺,叹了口气:“昨日你大婚,我回去理所当然,今日无事为凭,我可不想回去受你爹的气。”
“按礼俗,今日过门的媳妇要给公婆敬茶,你是我师父,以后也是阿弥的师父,这杯茶你要受的。”高柏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秦野神色有些异常,折扇别在腰间:“行,但我手头这单买卖,你必须去跟。”
“嗯。”高柏理了理衣领:“回家别吓到阿弥。”
秦野“啧”了一声:“放心,整个千水镇能吓到她的,除了你,找不到第二个。”
高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