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闹大
包捕头瞅一眼时芊芊,暗恨她尖嘴利亚,危言耸听。观四周百姓脸上浮现出胆颤的神色。
这事扯上两国建交,那便是大案件,不敢惹火上身,交代下属看好现场,所有人原地静坐,亲自跑回府衙去请甄大人。
天已经半黑,包捕头带来的衙役点燃了火把,明晃晃照在所有人的脸上。
等待的当头,时芊芊心里打鼓,一万个不愿意相信自己家的饵丝出了问题,可是这么多人,都是吃了蒸饵丝,或者煮饵丝才闹得肚子,由不得她不信。
慢慢思索着是哪里出了问题。
今日蒸煮饵丝是李婶负责,那便是出在李婶身上。
她视线落在李婶身上,那个有用不完力气的爽朗妇人,此刻脸上浮现出惶恐,缩成一团坐在台阶上。
时芊芊心往下落,看来真的是李婶无异。
心里还是不太相信,她记得第一天开业,李婶故意起了个大早带着儿子来捧场,这样感恩的人,如何会行下作的手段。
甄大人坐着轿子来了,脸色蜡黄。
同来的还有镇北城中最有名望的孙老大夫。
甄大人是在忙,不过忙着上茅厕,他批阅公文,没用午食,夕食时叫人买了两份煮饵丝一起用下,症状比别人严重些。好好一个翩翩佳公子,脸色变得蜡黄、起皱、嘴唇也泛白起皮。
甄至彬扶着包捕头钻出轿子,对着四周点点头,提起精神道:“先去检验一番。”
便有府衙牵了七八只大狼狗来,准备一一试吃时家小吃店的食物。
时芊芊见状,打开铁锁洞开大门,拿出备用的蜡烛点上,将小店照的纤毫必现。
甄至彬挥挥手,每个衙役当场取了一样食物放在狼狗面前。
待狼狗吃完,接下来等着狼狗发作,众人闲着没事乱看,匆忙锁起来的铺子,饭桌上随时可见几个没收的碗盘,有些凌乱。
可是灶台整洁,锅盖调羹杯擦得亮晶晶的,墙上清爽,墙角没有一丝污垢,地板看得出是每日刷洗的,是一家干净利索的铺子,味道也可以,难怪生意这么好。
这些细节部分,甄至彬自然也看见了,第一印象便是主家是精益求精之人,不会卖变味的食物。
所以,这不是一起普通的食物中毒案子,而是蓄意投毒案子。
视线扫过主家时芊芊,便大概明白为什么了。
长这样一幅容貌,弱不禁风憔悴万分,偏偏一双眸子流光溢彩,自信自傲,最惹人注目。
对她轻微点了点头,给了一个莫怕的眼神。
树上观看的裴扬不愿意了,那个弱鸡甄至彬怎么回事,一来便盯着满嘴跑马车的时芊芊看,不过一个疯疯癫癫的杨树皮,有什么好看的。
好吧,弱不经风在裴扬的眼中是干巴巴杨树皮。
禁欲面瘫裴扬没发现,牵扯时芊芊时,他的情绪变得多了些。
时光便在众人的不安中度过。有一只大狼狗烦躁不安,开始窜稀,那个衙役来报:“大人,三号狗仅喝了汤。”
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时芊芊脸上,时芊芊感觉自己被放在火上烤,不敢置信的跑上前,自己亲手配的汤,怎么会这样。
用汤勺添了一勺在碗里,举到嘴边尝了一口。
而后捂着嘴巴,吐在了帕子上,委屈大声道:“大人,我配的汤被加了东西,多了一股豆腥味。”
敢开店,舌头自然是灵敏的。
甄至彬对着孙老大夫欠欠身,孙老大夫上前,用勺子舀了点,尝了尝,一口吐在外面地上,朗声道:“汤里被加了巴豆水。巴豆无毒,吃过后会腹泻,症状轻微的不用管,卧床休息一日便好,重些的我这里有清瘴丹,可缓解症状,有需要的可来购买。”
时芊芊忙站在台阶上,对着下面的人群鞠躬:“各位客人,对不起。都是小店没看管好汤桶,被坏人投放巴豆水,累得你们受过。保险些,无论轻重,请你们到孙老大夫那里看诊,治疗腹泻的费用由小店一力承担。
此事过后,小店必严格看管食材,不让坏心的人钻了空子。为了弥补小店的过错,各位可来小店免费用一个月的早食。”
说完对着甄至彬行了一礼道:“请大人为小民做主,查出真凶。”
众人看见她尝汤的动作,有几个汉子想起平时在家,妇人都是直接像孙老大夫那样用公用的勺子啜,不由得信了她的话,这样一个干净的小娘子,必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不用她求,甄至彬都要严查,最有可疑的便是店里的人,客人没法去灶台里边的汤桶。
时家三口和帮工李氏,张氏,钱氏。
吩咐把六个人关到屋子里,每次当众提审一个人。
最先问的便是时芊芊。
时芊芊顾不得泄露配方,老实道:“老母鸡是昨晚天擦黑,专门养鸡的尤老爹送来的,一笼子中我挑一只,他当场帮我杀好洗净,我放上生姜,料酒,食盐,醋,香叶,苏草揉入味后腌制。
丑正的时候生火煮沸,换两道汤,放上适量的当归,枸杞,大枣,小火慢炖,凌晨买菜,买肉,肉买回来煮沸后换两道汤和鸡汤一去慢炖,里边真没什么巴豆,都是常用的香料和温补的药材。
今早起的迟,张婶和钱婶一起同我买菜,留着李婶看铺子。而后忙着送弟弟时修上学,没在灶上,中午和母亲一起找孙老大夫看病,回来后吃了一个烤饵块,在灶上忙了一个时辰,便去接弟弟,再回来就看见乡亲们围在门口,我锁了门命弟弟去报官。”
甄至彬问了一句:“你早食吃的什么?”
“早食我吃了煮饵丝,娘是家里小厨房我炖汤时,顺便放在火上的人参鸡汤稀粥,弟弟是烤饵块。几个婶子吃的都是蒸饵丝。”
一日的行程交代得清清楚楚,把鸡汤的配方都说了出来,以证明清白。
也有不少人咋舌,时家的汤出了名的好喝,许多吃完蒸饵丝的都要再喝一碗鸡汤,洒下几粒葱花,别提多鲜了。原来这般费工夫,难怪小娘子眼下青黑,都是日日深夜起来熬汤所致。
看热闹的人群中也有自己开着食铺的,先前的幸灾乐祸,这会子变成愧疚,暗道只眼红人家生意好,却看不见人家的辛苦,真是瞎了心。
甄至彬没说话,将她带下,提审适才她说过的证人,果然一一验证。
接下来提审常氏,常氏白着脸气喘吁吁把今日的行程说了一遍。
常氏将近四十的年纪,保养极好,看得出来是个不操心的。清秀之余多了一种弱不禁风之感,她的弱是那种精神上的弱,菟丝花一样的弱。
不像时芊芊一样,是身板的弱,但精神上却很执着,强大。
许多大婶羡慕常氏之余,也心疼时芊芊:“常氏好命,男人活着时男人宠着,男人死了女儿惯着。一点气虚咳嗽,就闲养着,人参鸡汤喝着,自己怎么就没有这样一个体贴的丈夫,孝顺的孩儿。
女儿半夜起来煮汤,白日操劳卖吃食,当娘的只管在阁楼里高睡,天亮起床,指使要这样,那样。”
接下来是小时修,小时修脸上煞白,颤着声把话交代得一清二楚。
然后张婶。
张婶道:“我今早来等在门口,和小东家一起买了菜回来,小东家忙着送弟弟上学,我们几个洗干净菜蔬,切好煮熟后放在灶台上,我便负责卖烤饵块,我早食用了蒸饵丝,因东家太太今日没做饭,午饭烤了几个饵块来吃,一天没离开过灶台。
哦,因茶水喝的多,跑了两套茅厕,还请李婶帮我照管了一下灶台。”
听着没有什么过错。
接下来到李婶,李婶眼光有些紧张,嗫嚅道:“我,我早晨来,小东家他们去买菜,我,我……”
吸了口气后道:“小东家规定我们每晚打烊把铺子擦洗一遍,他们去买菜后,我就把桌子上的凳子放下来,把桌凳重新擦一遍。
她们回来后,一起吃过早食,小东家派我到蒸煮饵丝的灶台前,我做菜的手艺差,胆颤心惊卖了一天,午饭忙得没吃,一直饿到现在。”
“她们买菜至少去了半个时辰,你擦那个几个凳子,就摆弄了半个时辰?你隐瞒了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来人,给她一顿杀威棒。”
杀威棒只有五板子,但要脱了裤子打。大庭广众之下,李婶眼角含泪,嘴角有些皱纹的脸变得苍白,扑通跪在地上。
“大人,我招。我错了,我不该动心。”
众人义愤填膺,原来真的是这个李婶么,为什么?
“大人,我不该猪油蒙了心。”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袋。“我夫家姑子昨夜来我家,给了我这个。
她说:你在那个饵丝店起早贪黑忙一天,也不过五十文,她家日进斗金,却拿你们这些大功臣当叫花子打发,反正你们会做饵丝,不如我们两家合伙,你们出力,我家出钱,我们重新开一家饵丝店,自己当老板。”
甄至彬厉声道:“所以就把巴豆水下在汤里,败坏了时家的名声,你们好开店,是不是?”
李婶嚎啕大哭:“不是的,大人,我不愿意。我叫她想开自己开去,各凭手艺。
我家两口子空有一身的力气,都是笨人,不会做这锅灶上的灵巧活计,只会做些粗活。”
“可是婆婆被小姑挑唆,非要我们合伙,咒骂不停。
我男人火了,骂了小姑一句:没见识的东西,开什么店。你们只道人家生意好,是因为饵丝新奇,看不见人家光香料就买了一二十两,废了老鼻子的劲,才熬得那点子卤汤,白长岁数,都活到狗肚子身上了。
婆婆听了,非要我偷一点卤汤回去,说是照着配。不然就休了我。”
众人还犹自不信,那个卤汤不就是黑乎乎一盆,真有这么神奇?
李婶接着道:“大人,他们买菜去后,我忐忑不安,不晓得怎么办。不偷罢,回家婆婆必然不会罢休。偷吧,我实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后来我想通了,休就休罢。
在家我一日要忙完屋里头的活计,还受婆婆的嫌弃,挤兑。
在时家上工这段时日,是我最快活的时候,时家一日给我五十文的工钱,管三顿饭,若夜里做活还有额外的奖金。我以后租个房子,跟着时家就是。
我还在想怎么和小东家坦白,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可我真的没有下过巴豆水,请大人明察。”
不少妇人听了她的话,可怜她受到婆婆虐待,身感同受,不由得信了她的话,那下毒之人倒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