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海棠 （四）
等到忘忧和朝阳回到天泠阁的时候，忘忧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被朝阳一路背着回到了她的房间，放在床上。
朝阳也是有些醉意，看了一眼熟睡的忘忧，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朝阳刚一离开，便看见君莫离出现在忘忧的床前。
他手上一翻，便出现了那一白一绿的魂魄，在他手上欢快的打着圈儿。君莫离看着熟睡的忘忧，手上顿了一下，还是把那魂魄放在了忘忧的头上方，然后翻掌，那魂魄就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一瞬间便没入忘忧的身体里消失不见。
忘忧眉头皱了皱，感觉到一些不适，但还是睡着没醒。君莫离看着熟睡中的忘忧，忘忧不安的动了动，却把最开始王半仙给她抽的签弄得掉了出来，君莫离拿起来，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几句诗，题目却是两字“破梦”。
君莫离手中一用力，那只签便在手中断成了两节。
忘忧却睡得极不安稳，她又做了那个梦，只是更加清晰一些，梦中的那个女子还是拿着那把短剑，血液还是溅了她一身，甚至于她都可以感到那血液中淡淡的温热感觉。
一个梦又一个梦，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好像所有的梦境都组成了一个故事，相遇，相识，相知，相惜，相爱。然后一把短剑画上了句号，却不是美好的结局。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却是实实在在松了一口气，忘忧心里不停的在庆幸：幸好不是我，幸好不是我。她无法想象，当那短剑插到自己爱的人身上时，她会是什么感觉，但又隐约的感觉到，心里某个地方在隐隐作痛。
起来的时候见到君莫离时，那种感觉才消失不见。
君莫离看着面前一脸苍白的忘忧，拉过她来，柔声道：“怎么了？”
忘忧看着君莫离的脸，那人在她面前永远都是那样的动人心魄，只要一想到那个吻，光是站在君莫离身边都让她觉得心跳加快。
见君莫离一脸担心的看着她，忘忧便老老实实的说道：“最近老是做梦，还是些很悲伤的梦。”
君莫离听到忘忧这样说，眼神闪了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问道：“你梦到什么了？”
“有两个人，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那女子用短剑刺向那个男子，血就像溅满了我一身，”忘忧抬头看着君莫离：“为什么只是一个梦，我胸口却还是那么痛呢？”
君莫离看着她的眼睛，笑了笑道：“只是一个梦而已。”
忘忧点点头，道：“幸亏只是一个梦。”
君莫离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忘忧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却听他轻声说道：“忧儿。”
“恩？”
“如果有一天，你恨我的话，不要告诉我。”君莫离转过头来看着忘忧的眼睛，那一汪深潭似的眼光，就像要把人拖进去沦陷一样。
“我为什么要恨莫离？”忘忧道。
却见君莫离笑了笑，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又是以后。”忘忧嘟囔着，用手拉着君莫离的衣袖玩。
“呵呵，”君莫离笑出声来，道：“我倒是希望永远都停在这个时间。”
“为什么？”
“就不会担心那么多了。”君莫离说道。
正在这是却听见蝉衣从门外进来，看了一眼站在君莫离身边的忘忧，说道：“公子，秦歌求见。”
“不见。”君莫离只是看了一眼蝉衣，便冷冷的吐出这两个字。
“是。”蝉衣说道，转身便出了房门。
忘忧抬头看着君莫离说道：“你不见她？”
“与我不想干的人，我为什么要见。”君莫离道。
忘忧突然就觉得眼前的人，真的如同别人说的一样，冰冷无情，她突然就觉得，君莫离要是突然有一天君莫离不在乎她的话，她会怎么办。
君莫离像是看出了忘忧的心思，环抱着她说道：“你和别人不一样。”
忘忧点点头，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忘忧突然就开始好奇起来，想要知道君莫离到底是怎样长大，然后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她仰起头，头上别着的珠花微颤，然后说道：“莫离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君莫离抱着她坐在椅子上，端起身边的酒杯喝了一口酒，眼神变得飘渺而难以琢磨，然后他缓缓开口，道：“小的时候的事情，我早就忘了。”
忘忧觉得不可信，便追问道：“真的？”
君莫离看着她纯净的眸子，道：“嗯。”
忘忧低下头便趴在君莫离的怀里不说话。
君莫离还是看着远方，其实他是记得的，他记得天界开满莲花的华清池，飘满浮云的凌霄殿，他还记得那里上仙脸上始终一成不变的脸色，和小花妖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还记得长乐殿里响彻天界的丝竹之声，他突然觉得，好久都没有再想过天界的事情，他从小便在那里长大，在那里生活了整整三千年，想忘都是忘不了的。
想了半天，却感觉怀里的人没什么动静，然后低下头却看见忘忧一脸舒服的睡在他的怀里，君莫离低下头在她的唇边印下一吻，只要你还在我身边，便够了。
正在这个当下，却见扶风进得门来，道：“公子，秦歌姑娘硬是要进来，属下不敢硬拦着。
正在他说话的当口，便看见秦歌走了进来，君莫离有些不善的看着来人，施了个法让忘忧听不见他们说话，不然这小妮子又会胡思乱想的。
秦歌脸色早就不是原先那样红润，而是通着一种苍白的味道，她看见君莫离怀里抱着的忘忧，脸色更是白了三分，却显得更加柔弱和惹人怜爱。
秦歌见面前这个占了自己满满心房的人，道：“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君莫离冷着脸，道：“没有必要。”
秦歌听见这句话就像是被人凌空刺了一剑，向后退了几步，眼睛开始泛红，泪光盈盈的看着君莫离，柔弱得像易断的蛛丝一样。
“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是不是？”秦歌颤着声音问道，身子却像随时都要倒下一样。
“是。”君莫离道。
秦歌好像现在才第一次认识君莫离一样，看着他柔情蜜意的抱着忘忧，看着她的眼神那样温柔，然后只觉得心里空的厉害，原以为是良人，却不料是无情人。
秦歌笑着，眼泪却滚了下来，她说“好。”然后转身便疾步走出了房门，出了天泠阁便上了船，船夫看她失魂落魄的，还是问道：“姑娘要到哪里去？”
“醉梦阁。”秦歌道，眼睛看着湖面上波光粼粼的光芒，然后突然笑出声来，什么花前月下，全都是黄粱一梦，以为可以出了醉梦阁那个肮脏的地方，却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然后漫天开始下起雨来，秦歌站在甲板上，看着漫天的雨水，衣衫湿尽都毫不在意。那船夫刚要叫秦歌进船里避雨，却突然一下就晕死过去。秦歌却浑然不知。
然后便有一人踏水而来，站在秦歌的面前，秦歌茫然的看着面前这人，却看见这人笑得邪魅非常。
他说：“你想不想报仇？”
秦歌这才反应过来，退后一步，脚却碰到了倒在边上的船夫，不由得惊呼出声，看着面前的人问道：“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那人还是笑得充满了魅惑，说道：“君连青。”
秦歌反应急快，道：“你和君莫离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君连青道，媚眼如丝的看着秦歌，笑得一脸邪魅：“算是仇人。”
“你想干什么？”秦歌问道，这人一看便不是善类。
“你就不好奇君莫离为什么会去醉梦阁那样的地方，然后偏偏找了你？”君连青站在雨中，那雨水全部打在他的身上，却更加显现出这人的风采来，湿掉的衣衫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这人完美的身材，湿发恰到好处的贴了一丝在脸颊边，更显得整个人都充满了诱惑的味道。
“为什么？”秦歌问道，雨水打在她的脸上，让她看着眼前的人都觉得模模糊糊不清不楚。
“呵呵，”君连青笑道：“真是个傻子。我们莫离可不是为了你去的，他找你不过是因为你身上有别人的魂魄，你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个装着魂魄的器皿而已。”
秦歌听到这里脚下已经站不住了，跪坐到了地上，抬头看着面前这人，只觉得心若死灰，她到底只是被别人利用的工具罢了，还以为最开始他也许是用了心的，却没有想到，原来什么都是假的，心里是锥心的疼痛感，她恨他，恨他那样无情无意，既然不喜欢她，何苦又来招惹她。她心里眼里脑海里全是他的影子，为什么她要看上这样的一个人。
“而且，他做的事全都是为了他心心念念的忘忧。”君连青看着面前茫然无措的女子，丝毫不留情的说道。
“我恨他们。”秦歌抬起头看着君连青。
君连青却笑了。看着秦歌的眼睛，道：“想不想报仇。”
秦歌下定决心般看着君连青，她得不到的，为什么别人要得到，于是道：“我要报仇。”
“好。”
雨依然下着，把整个凌波都拉入了朦朦胧胧的画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