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二十五殊途
《二十五殊途》
杜玉说要带她熟悉一下园子,墨兰没有多加犹豫,欣然愿往。她初来乍到,赵怀遐一看就不好想与,有个人愿意亲近她,她自然欢喜。
现在扬园只有东西二部分,修葺大约是十年前的事。园里住宅并没有统一放在哪一块。杜玉道,譬如她们小院在东部,大奶奶的绣香馆在西部,老爷夫人住在东西部的正中间的留芳堂,其余厢房也等散在各处。
倚园而居,墨兰如是想。
杜玉让月芷在前方引路,自己则扶住墨兰手腕,一行人穿过短廊。这短廊外头竖了一面白墙,两间空隙下的一小地界,恰好种了一丛青碧的竹子,上面阳光细细碎碎滴漏下来,绿荫幽暗。转折出了这儿,一射之地后,便可见一汪池水,右前方临架石桥,没入到假山后,池边叠石,又渐铺落出一条新路,只见台阶三四,两头累架的石头缝内蔓草萱萱,往上是高处林木错落。杜玉月芷带着她,沿着这条路一直绵延,也不知过了几处台阶,终于从一处亭子那儿下来。
此处是一小园,或高或矮的枇杷树,临石贴在墙根处,郁绿浓浓,枝叶繁密如盖,隐遮一角小亭。墨兰一望,便要从台阶上下来,杜玉替她从边拦去横伸的枇杷树枝,生怕一个不注意戳到她。
到园中一环顾,见外有高木香樟两株,叠石处逢遭□□围合,墙头上青乌色的瓦。自台阶下来,沿右侧果三四株枇杷,那儿留有一个圆洞门,洞门向外延,又是别处。
她见此景,想夏日若出在此闲乐,又岂能不妙?心里欢喜,遂问,【它可结果?】
碰了碰低矮的枇杷枝,墨兰回首问她二人。
月芷一笑,回道,【自然是结的。来年五六月,奶奶便能吃上果子。】
墨兰面上微赫,以为她们是觉得自己惦记着枇杷果,内里窘迫,羞羞一笑,低转眸子去,指了圆洞门外道,【咱们去那儿瞧瞧】
奔出枇杷园,主仆几人又走出小半路,再临池边,对面曲廊回绕,,有一桥通向清香榭。
杜玉看她犹豫不知要往何处,便说道,【过了前头,往回廊那儿去,花门后边儿,是大奶奶住的地儿】
墨兰一闻,想起自己初来,未尝与人多有交往,心生怯意,是以,不愿往那后头去。她沿着水岸走,秋深冬浅的时日,水面如镜,粘浮不少黄叶在,垂柳尽脱残叶,秃枝苍苍,倒映池中,叫人一见,心生寥寥
转过斜方甬道,她提着裙子从残柳下出来,忽见约莫百步开外,一间六角飞檐亭坐落在路中,顶上乌青瓦片,亭身是半边雕花槅扇,打来的一面,可见亭内一个婢女的身影,在她身侧下方,有一颗头颅时而晃着。
墨兰乍一碰见赵家人,心头紧攥,紧张起来。一紧张,脚下不免迟迟。可此刻杜玉月芷在跟前,她如何能心生退避,给她们知道,不仅失礼,还是得罪人。
再一个,她不愿别人看不起她。
墨兰一边前去,一边轻声问起杜玉,可认识前方是谁?杜玉答来,【奶奶莫要担心,是咱们二姑娘。】
二姑娘?墨兰狐疑,她还有一个没有见到?以排辈来说,该是比赵怀遐要大些吧?
【您许想岔了】杜玉窥她神色,知她误会了,道,【咱们家排辈,公子与姑娘各论,二姑娘便是您上午见过的那位。】
【原是这样】墨兰点点头,又问,【那她是夫母亲的小女儿?】
杜玉应着,【是,夫人生完公子,才生的这个女儿。】
【那那位津元是?他也是母亲所出?】墨兰好奇着,故意拿赵津元问一问。虽然人家透露过家门,只是那孩子透着几分古怪,免得被骗闹出一通笑话,丢脸的可是她自己。
月芷道,【这倒不是了五公子是家里刘姨娘所出。】见她似有诧异,又有疑问,月芷似知她意,笑道,【统共一位姨娘罢了,老爷夫人自小的感情,一直让旁人艳羡。】
相反那刘姨娘凄凄清清的,叫她们看了都生怜,连上赶做公子们的身边人都有些不愿意。
临近亭子,内里小女婢望见了她,低声附耳,不一会,便见那道身影站了起来。进到亭内,她看小姑娘手足无措,先扬了笑。
温温柔柔唤她,【二妹妹】往她身后桌上睇眸,问道,【在干什么?】
赵玉明本羞怯着双眼,听嫂嫂软语柔声的亲切,心便往她那儿偎了一半儿,只是她顾念自己写的字,过于上不来台,面上红了又红,答不出来。
【还怕我吃了你呀?】
墨兰见她如此,弯腰逗她,双目一弯,趣意万分。赵玉明才抬看一眼,便如孩子一般急转过身,将脚一跺,【四嫂好坏。】
说得羞怯至极,便是恼怒了,也成了撒娇一般。
这一声,倒把墨兰喊愣了,也喊软柔了。她在盛家,就没有姐妹与她这般的。一时把自己整懵了不说,更不知该说些什么,脑中转着念头,是该哄呢还是什么呢?
好在赵玉明没有在意身后人的一瞬僵愣,挪开身子,给墨兰看了桌上一叠纸墨,【母亲叫我多练习】
她没有说赵夫人的后半句,好备着日后嫁人。
让出来的是一堆写过的毛笔字贴
原来是这个,墨兰心中略有沉吟。她见赵玉明是个极内秀的姑娘,便不想往书法上说,免得说得不好令人难过,遂好颜色地提了先前,在正院为何频频顾看她,是不是礼物不喜欢?
赵玉明哎呀一声,知道是给误会了,连忙摇头,急急给她解释道,【嫂嫂有所误会其实其实】她暗脑自己的拙笨,低声几次,【其实是我是我听闻嫂嫂擅书画,想想请教】
墨兰一颗心,如鸟雀一般飞跃。
一句‘想请教’,令她情不自禁双眉一喜,对上赵玉明水亮期待的眸子,想为人师,露露自己多年习字心得的念头正蠢蠢欲动。
有了这念,墨兰身随意动来到桌边,朝她一望,拿起桌上搁着的笔,舔了墨,写上一个字,再将笔递给赵玉明,微笑道,【你的字,正如你这个年纪般既不是幼嫩花朵,又不是长成的松竹,恰在两者间摇摆】
她一面说,一面敛起衣袖,纤指点在字上。赵玉明的字笔横竖之间,肥瘦皆俱,致使一个字,她写来写去,形神多变。不过这也正可以说,她到了可以分辨、想要纠正、亦有自己想法的年纪。
恐怕让她练字为假,从中得以定性才是真目的。
墨兰作了这想,悠闲念道,【夫自古之善书者,汉魏有钟张之绝,晋末称二王之妙。】她笑一笑,对着露出疑问的赵玉明,【二妹妹,咱们书法启蒙者,不外乎来自父母或老师先生,而今日,你又在随谁学习?】
【嫂嫂呢?】
【我随小王,临他的帖子。】墨兰站到她身后,待她握住笔,自己覆手上去,让一旁的丫鬟重铺一张纸,【二妹是否听过这样一句:羲之密从后掣其笔不得?】
赵玉明小声嗯着,被圈靠在她身上,一丝丝清甜的香味儿,飘萦在周身,【四哥有给我讲过,它有个小典故】
是了便是流传至今‘羲之曾经从背后掣拔其笔,试测他的笔力,叹云:“此儿后当复有大名!”’的那段。
墨兰只是一笑,并未顺着继续往下说。
【这是嫂嫂的兰字】执着她手,写下自己名字中的一个,才侧问道,【那有给你再说了别的吗?】
赵玉明在纸上一看,摇摇头。
墨兰没有笑,温柔地把她看了又看,赵玉明害羞得不行,旁边的小丫鬟见了似要捂嘴笑,赵玉明一眼瞧见,羞极,也朝小丫鬟嗔目一回。
【这话当如此,却有理解错误之处。用力,不再紧握笔上】墨兰松握她的笔杆,待赵玉明照做后,才又握着手往纸上略按,【放松力所在出,是笔锋,轻滞缓急,在于运笔,一旦手上紧了,笔下反受阻碍】
赵玉明一边听言,一边震惊墨兰执着她的手,在纸上画的一道道圈。【嫂嫂为何?】
【为什么不教你写字,画起了圆圈?】墨兰代她问出疑惑,唇边微动,柔声引她去看,【瞧,我所画的,是不是一样的宽距?】
月芷她俩听闻后,有些好奇,上前来一望,果真如四奶奶所言,她一笔下来,起笔何样,行笔间既不会比它肥,也不会比它瘦。
【控笔、匀力,书法与画在此处是同理所在,它们皆是以线为其美,若不将此练固好,如何用自己的手,去懂它的美?论语七则有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起器。这个器,在笔,更在我教你的运笔上。】
赵玉明渐渐听出了点门道,缓说道,【让它听我的不是它牵着我走对不对?】
【是这个理。】墨兰报以温柔的一笑,【得让它听你的、写你所写的。】
这和人的一生,也有相似之处,不过有太多人,由得了老天,由不得自己
墨兰教了一点,想起未逛完的园子,略坐了会儿,提及自己要走了,却遭赵玉明拉住袖子,她低声儿,不大敢看人,【嫂嫂再坐会儿】
【哦?】墨兰记起前头,存心要逗她,拉长了语调,调侃道,【不是嫂嫂很坏么?】
旁边几个婢子,一听都哧哧小声笑起来。
赵玉明是登地一下,脸目通红,袖子都给拧转了,焦急之下,眼睛竟给逼出了泪,把墨兰唬了一跳,忙拿帕子擦着哄她,【好了好了,嫂嫂不该同你玩笑,一句打趣,叫你还哭上了。】哄着人,转头给杜玉道,【园子下回再瞧,嗯若有其他事,你们二人回去先,我再坐会儿。】
杜玉想了一瞬,她领的是公子的吩咐,这会距离出来已有好长时间,奶奶若再给二姑娘缠住晚归,岂不叫公子担心?她朝墨兰欠了欠身,【奶奶,那奴婢先回去。】
得幸杜玉先回了,墨兰说坐一会儿,‘一会儿后’竟是晚饭后才归。
原来赵玉明见墨兰亲切万分,又是温柔性子可教她的,便也敞开羞怯,打开话闸子,俩人一练一看,一问一答,在这亭子里,倒也怡然自在。
将开着的槅扇关了,风也不大能灌进来。
【原来嫁进来有七八年了啊】墨兰想,这时间可够长的。
【是,大嫂嫂进来,我还不记事呢。】
把这样的话聊着,墨兰多多少少摸清了些底,昨日她还像浮萍,今日借着这些话,便渐渐落到实地上。
桌案摆了一旁橘子,墨兰剥了它,一半自己吃,另一半给她。
后面,赵玉明央求的紧,送着她到赵夫人的正院。赵玉明先进了屋,她随后进去,婢女们见了她,齐齐行礼,外有两个嬷嬷,看着她同二姑娘一同过来,讶异在内,俱和善地一笑。
【四奶奶请里边儿去,夫人在里面。】
没看到当家老爷,她巡目后,着实有松一口气,榻上只坐着赵夫人,她徐徐上前,行了一礼。赵夫人笑得温柔,拍着自己女儿,支使道,【去把你四嫂扶起来。】
赵玉明立即乖乖去了,扶了人见她母亲让了三拃宽的榻出来,当即把墨兰扶到母亲身边坐着,她自己则就近靠着墨兰而坐,这样一看,竟是母女俩人围着她坐。
可把墨兰弄得手足无措,盼望着屋里丫头给搬来一张凳子,却没有一人去动。赵夫人看在眼里,笑着抬手拉了一把,按着人坐下,【不要怕,你坐母亲一张榻,母亲又不会吃了你。】
赵夫人扬眉打趣近在眼前。
如此和善,倒叫墨兰恍恍惚惚。她在盛家里,曾几何时有过这样的贴心待遇?心生暖意时,笑得亦是温柔,【多谢母亲。】
赵玉明依偎在墨兰身侧,掩嘴而笑,惹来赵夫人疑惑,她看着墨兰,把适才亭子里墨兰逗她的话,道了出来。
赵夫人听了一乐,墨兰是脸红不已,半嗔半羞地点了她小鼻尖,【我竟也不知你此刻不怕羞了。】
赵玉明躲开捉弄,脸目擦到墨兰身上,嗅了一嗅,问人道,【嫂嫂,你抹的什么,这般好闻不过?】
墨兰很是意外,眉目温柔道,【你喜欢?得空我教你调制一些】
赵夫人一眼见兴致高的儿媳,再看着女儿,深知女儿脾性的她无奈摇摇,提前给墨兰说了准备,【玉明就是喜一阵懒一阵,你若烦了她,别理会】
墨兰毫不介意,她这会儿能给找些事情做,打发时间,是再好不过了,又怎会去烦?她弯唇一笑,【不会的,二妹妹领悟得很快。】
便说起亭子里练字的事儿。
赵夫人听罢,欣欣然,目光落在女儿脸上,和墨兰说道,【这样最好,她性子优柔,能定一定很不错。】
墨兰闻言,浅浅一笑,轻轻柔柔把边上靠过来的小脑袋摸了一模,心里道,果争用意如她所想般,赵玉明字练不好,不仅是笔上,也在心性上。
此刻论最羞的,自然是赵玉明,不仅脸儿红,耳朵尖也红了,小声咕嘟了一句母亲。
三个人说话声音尚轻,外头来的脚步声,听得清清的。不一会儿,便已见尚氏领了人入屋来。
墨兰见长嫂来了,下去脚底板踏,到她跟前一福。纤腰刚如春柳弯下去,尚氏比她身后的丫鬟动作还要快,风一般地扑过来,双手扶住她。墨兰微愣,抬起脸,尚氏脸目温婉,一瞧到底尽是和气,对她一笑道,【弟妹多礼了】
这一颗心,恰似泡在温水里,软到极致,【谢嫂嫂】
尚氏笑得一双眼睛弯起来,拉着墨兰,和她袒露自己之前的心事,【听说四弟要娶妻的时候,我还一阵担心着,从前家里就没有姐妹,嫁给大郎又没有妯娌,两个妹妹又是个好处的,这突然来个弟妹,可也把我纠结得几晚没睡】尚氏把人又送回榻上坐着,她自己则顺着丫鬟摆来的凳子,在下首坐了,眸光落在墨兰身上一阵,笑意盈盈,温声道,【现在人来了,才知道那是多么多余的担心。】
这番话,可把墨兰说得没法接,她一向嘴皮子不算落下别人,这会儿却结舌不敢张嘴,一个字也蹦落不出来。赵夫人心眼明亮,看得分明是大儿媳妇有意与人攀好,不愿叫墨兰心里别扭抹不开面,说一说趣话有意拉近妯娌俩的距离,加上身为过来人,又想助弟媳在这个新家安心。
长媳想与弟妹处好,她作为母亲,当然乐意自己于中撮合。
赵夫人接过话,哎呀一声,【怪不得她们都说池子里的鱼少了,原来都叫你一个捞了去。】指着尚氏调侃道,【这么多鱼,怨不得你几夜没好睡。】
尚氏连笑着,【是是是,都怪媳妇年轻,遇到点事儿就慌了,捞了鱼也不给母亲说一说,还累的自己睡不着。】
【这话就错了。】看见媳妇一愣,赵夫人好笑道,【和我说顶什么用,不快去和大郎说,夫妻一块将鱼还去。】
当着妹妹弟妹的面儿,突遭母亲这般打趣,尚氏顿时两颊绯红。她本就是个温顺人,怎经得住?面上一红,【您、媳妇就去把鱼还了。】
说罢,还真就站起身,要往走。
婆媳二人一唱一和,叫了丫鬟去拦她,屋内是乐然一片。
墨兰想笑,觉得当着尚氏的面儿不好,想忍住,又忍不住,唇边弯弯,眼儿也眯了,忽尔旁边滚来一个脑袋,压倒在她腿上,她一看,是二妹妹咯咯笑倒了,嘴上还嚷着别再逗她。墨兰秀气地拿帕子压在唇上,噗嗤一声,唇弯眼也弯。
头一回,她被人真切实意的逗笑。
又一会儿,墨兰看见屋里矗立的几个,像是管事婆子,略忖着似乎是尚氏领着来的,只怪当时只注意了前面,后头一概没见;想上午听见过的吩咐,许是来给赵夫人回话的。
这样一想,她觉得自己不该再待着,好腾出地儿给她们回事儿,便说着天儿略微,她该回了,起身就要告退。
赵夫人拦了她,【不多会儿要晚饭了,吃了再回不迟。】对女儿道,【你同四嫂嫂去你屋里玩会儿,晚饭时再叫你。】
赵玉明答应着,不允她推脱,牵了人就走。
待她二人走后,尚氏细细回过话,把管事媳妇们的事一说,赵夫人不过沉吟半晌,拿了一些大事上的主意,便与尚氏道,【余下你做主就是。】
尚氏领了吩咐,底下管事媳妇便等齐退了出去。
一旁丫鬟此刻又热了一遍茶来,尚氏替婆婆接了,拿在手上递上去,挨着空榻边儿坐下。
【母亲,那道士的话,您有几分信?】
说到这个,喝茶的赵夫人手一顿,倒是一个叹谓,【之前我依着老爷,看似是信了其实是没底儿,但自盛家回来,不满你,已有七分是信的。】
她搁下茶,小几上压了一封书信,那便是剩下的三分。
【媳妇至今还有些不可思议,难道真有那天命之说?】
【怎么?】赵夫人低转过头,【你与大郎虽没有老道批命,可也妥妥地一对有缘人啊。】
尚氏知道自己的酸意叫婆婆知道了,此刻被揶揄,面上微微一红,说着墨兰,【我见弟妹温柔秀雅,不似传闻那等悍性难处之人啊且今日看她,还甚是有怯】
【嗯性子许不差】赵夫人回忆起盛家的初见,和媳妇说着自己的看法,【她们家那个老太太难伺候着呢,嫡母也不见得能待庶女多好有人越压越怯,有人越压却越要强,有这一层原因也未可知。】
这一说,倒有些勾起尚氏的怜爱心,【嫁到咱家,也愿四弟能待她好。】
赵夫人本来没打算说儿子,听了后,瞬间笑眯眯起来,拍了一节儿媳手臂,让尚氏一愣了,【他呀你四弟,可不见得不喜欢】
今年若以往年来论,这个时候,他该早早地便要人搬着墨兰花搁他小院里,今年却不同了,他只要了一样橘子。
但是想也是,四儿媳妇本名墨兰,岂不是一朵真兰落到他小院里?再有其他,亦不过是作了她的陪衬。
一刹那,昨日成亲礼上赵怀遐略有失神的画面,突地闪蹿过尚氏的脑海,她恍然明白,失笑地喃喃,【原来是这样好】
那是她后来才重新懂了的话,是她锦衣华服孤孤单单、在宫漏中不断咀嚼出的酸涩-------一句过去式的话。
说得‘原来’是自己,‘这样好’也只是自己
四弟他们,却是两心合一意,同路又同归,是那一句----竟然这样好的话。
可见世间做夫妻,不止是讲个缘法。人人都有不同,何况夫妻,有那不易丧命的、有那一开始好的后来走散的,还有那一开始不好的,后来却好的。
是了,天下不是哪一个夫妇,都能讲一个--------
一生唯你,永毋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