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回礼
二十二、《回礼》
齐衡有一点说错了。
盛墨兰的对与错,赵怀遐不是真的不问,只是关起来门来,他人既看不见也听不着,以为是不问的。至于那对错是个什么问法,那只有小夫妻俩知道。
一日的东走西逛,回到王府的墨兰早已累着,小腿那儿是酸疼酸疼,如此她还捱着难受,自己送了宜福去归云阁。
归云阁距离四明院,说不上远,也谈不上很近,一去得用上半刻钟的功夫。送回了宜福,哄她睡的片刻里,墨兰催赵怀遐去隔壁卧岚馆瞧瞧万桉。
等宜福睡了,墨兰才回到四明院,院里早打了灯,连脚边的石灯都点上,一个恍惚,通明透亮,与夏星同辉,真有点走在人间天上的感觉。
杜玉候在廊下,替过秋江,一边上前接过墨兰,一边朝秋江努努下巴,让她早点回去歇着。秋江低敛颔首,在屋外止了步子,行了一礼悄悄退下,往外走的道上,与捧着绸衣的云栽碰上,二人相互致意,各欠了一身。
进了屋内,有婢子早倒了一盏花茶,只等墨兰坐下递来润口。墨兰指了一指发髻,杜玉一招手,忙有婢子托来漆盘与象牙梳,杜玉给她揉了两下肩,才开始拆解发髻耳饰。
一边拆,一边说着月芷的事儿,【好歹呀是缓了过来,这会儿抱着李统领送来的发钗乐呵呢。】
墨兰泛笑,揶揄道,【我听着怎么有酸溜溜的味儿?】
【奴婢没人疼,还不许心里酸嘛】
杜玉梳着手里的长发,梳得顺顺溜溜,缎似的青丝整齐垂披。
露种恰好从隔间过来,一搭手臂上的白巾,过来回话道香汤备好了。
墨兰从凳子上起来,柔顺的长发摇落肩后,她唇边漫了几分玩味儿的笑,玉指点在杜玉的额上,又目巡了一遍几个跟前丫头,【没人疼,还不有我疼你们。】杜玉微愣,露种也没明白,扶着她推开隔扇的门,抬眼就瞧见她眼里的趣意,便听她悄悄地说,【晚上回去瞧瞧便是。】
赵怀遐看完万桉,回到归云阁,没能扑着妻子,却把哄睡了的宜福惊醒了,腿都撤不及的赵爹爹,只好坐下来,慢慢把女儿哄睡脱身。这一回匆匆赶回四明院,腿下过青板路,带火似的跨槛儿,越屏风后到榻边一看。杜玉正在榻边捶捏,想寻的人,早已换好干干净净的绸衣,清清爽爽躺在凉榻上,铺着一头青丝背对着人。
一会儿,后脑勺舍得转了过来,确实趴得迷蒙,眼睛半眯半合的,【你回来啦】
许是这么趴着不舒服,后脑勺又对了过来。
赵怀遐原本还想冲她笑笑的脸,瞬间搁阴在半路。榻边垂着小腿的杜玉,见状低了头,想着自己该蹲得更矮点才好。
门外敲了三声,屏风外的婢女见是曾黎带着人,机灵地过来里头请示,见赵怀遐扬了手,便灵巧地放下两侧垂钩上的帘幔。
杜玉一边给人垂着小腿,一边瞅着帘幔上映着的忙碌人影,只见他们来来回回搬来好几样东西,模模糊糊地能瞧清是高盆。东西放置在帘幔那头,丝毫听不见人进来的脚步声,望着榻上睡着的人,想了想王爷刚才被对后脑勺的表情,杜玉笑了笑,看样子,帘外那是给王妃的。
赵怀遐洗得极快,身上还带着水汽,来到榻边脱了鞋,挥挥手让杜玉告退,自己则替手上去,捏起墨兰的小腿。
捏人的活计做得不顺手,一会儿轻的一会儿重的,一会儿还不规矩的,捏的模糊神思的墨兰,渐渐转醒,踢了两下小腿,一不小心力道重了,踢到那人一下。这一下踢得不好,小腿像把柄似的给人捉住了。
她扭过身子,又一下轻蹬,没能挣掉,【放开】
赵怀遐不仅握住不放,还盘腿上了榻,,一遍钳压住捣乱的小腿,一遍侧身横压过去,倒也不算压,只撑着手,在人头顶上。
墨兰散着发,又睡的半醒,蒙着眼伸出双手,放在上方的脸上,喃道,【天热不要抱我睡】
这意思,哪儿凉快睡哪儿去
犯困的她还拍了人脸两下,见小腿抽也抽不出来,索性也不去管了,扭个身继续合眼
赵怀遐的脸,在看到她明晃晃地忽视后,阴嗖嗖地黑下来。为了迫使妻子在意,特特把身子放低了些。夜晚比不得白日热,但两个人贴在一块儿,可凉快不到哪儿去。
墨兰热也热不得、冷也冷不得,可谓娇惯得很。他一贴上,又重,贴久了,又像火团,终是舍得分张开眼睫,正正地瞧着他。
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她一眨,就像拿了羽毛轻轻挠了他心底一块,痒痒的、软软的、不可名状的,揪成一团塞在那儿,酸胀酸胀,还有点往外溢的迹象
赵怀遐看了好一会儿,才露出得逞的笑,墨兰温温一瞥,随即一只手打过去,拍掉某人想伸进衣服里,游三捏四的手。
【老实点】
【这不是要给娘子,香囊的回礼么】
赵怀遐一本不正经的心思,竟把好好地一个回礼说成这样,墨兰不得不热得红脸。【呸,谁要你这个回法。】立马推了人,又离得远些。
【怎地就不能是这个回法?】他挑起眉,一把捉住人,笑着拉她手腕起来,待人坐好,自己则往前一探,手撩起帐幔
凉榻外。
墨兰看得惊讶,眸子直直望向丈夫,惊叹他,如何在这七月里,弄得几盆玫瑰花来哄她开心。
帐外盆里的,摆着七八个洪州窑的褐釉盆,里头一株碧青叶子,深红重瓣的玫瑰花,一株上垂几个头,有的开了,有的未开。
她下榻来,俯身捉来一朵,凑在鼻尖,新鲜的花香浓幽幽,【玫瑰迎风香自流】她嗅玩,指腹摸着柔软花瓣,唇边笑得开心,【颜色也好看哪儿弄来的?】
【你喜欢,管它哪儿弄来的】赵怀遐近过来抱住人,下巴碰在她发上,看她爱不释手的模样,【它还占了你的便宜,叫墨双辉】
不用管哪儿来的玫瑰花,是赵怀遐遣人从玫城的洪家买来的,洪家是花卉大家,祖代以玫瑰起手,历数代才有今日大规模的玫瑰园;墨兰喜爱花卉,侍弄花草也是她一大嗜好,众多话中爱玫瑰颜色娇艳,爱玫瑰花香芳郁,爱玫瑰可养她肌肤,却不爱它不好种;赵怀遐知道她亲手送走了一批又一批,便趁着这回他俩在外头,偷偷找了人去玫城洪家,顺手花重金连挖了人家的花匠,这才在王府栽活了十数盆,给她今日之喜。
【瞧它花瓣颜色,也没枉了这名】墨兰说道,突然好奇起来。
怎么大晚上搬到寝屋来?
陡然间,见赵怀遐从她身侧伸出手,要去撸花,她心慌了一须,别摘两个字,连喉都没出
赵怀遐有不少怪癖
爱嗑鸡米头只是其一
爱撸新鲜的花是其二
爱盛墨兰是其三
后来可能大了年纪,索性把后头两样怪癖合在一块儿,爱把新鲜的花撸在盛墨兰身上,这倒好,一举两得全了他的怪癖,却苦了墨兰不得不忍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戏弄,往往戏弄起来,睡不得一夜好觉。
赵怀遐是个温柔的人,闺房里的事,也是这俩字,但再温柔,缠得很了,总能凸显出男子在这上的强硬。
花已经折在了那只手里,他贴得很紧,墨兰能感知到他手臂揽在腰间的收紧,对于接下来的事,忍不住面上燥热。双手拉住襟口,推拒道,【我我很困的】
花瓣擦过脸颊,过来又过去,柔软的触感留在肤上痒痒的,墨兰耐不住别过脸,花瓣又不知趣地跟过来,还跟过来赵怀遐那张脸。
他是笑,笑得眼梢处溶溶
【有么、】他仔细端详一番。
【你!】墨兰瞪了一眼,又忍不住抬手给人一锤,【就你!上午已然那样过了,你如何!】
赵怀遐毫不在意,脸上清浅一笑,着了手便把面前既恼又羞的人儿推压到榻上,【那已是上午的事儿了,娘子】说完还压了一把她的唇,【不是你说】
须做一生拼,尽君今日欢
全然不给反悔之机,手腕一翻,纱帐飘然而落,只剩鎏金半莲花的垂钩,如水波悠荡
到了去盛家这日。
墨兰醒了个大早,赵怀遐躺床上,朦朦胧胧便听见,外间有妻子的哼歌雅兴,婉婉间颇见愉悦。他睁开眼,撑手起身,撩开帐子,果见她坐在梳妆台那儿,垂发敷面,白净净的脸,笑意柔深
只看她退下皓腕上三道细金镯子,轻轻哼歌放到木盘里,微扬唇线吩咐就前的云栽,【去,将大娘子送我的玉镯取来。】
云栽一顿,眼瞧盒子里有好几只别致贵重的手镯,不解道,【怎地要戴那只?】
赵怀遐起身趿拉鞋,由人披上一件同色长衫,笑着过来,
【你家王妃要回盛家,还不快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