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
[03]
程满抬手推开门。
他穿了件宽松的白t，另一只手里撑了把黑色的伞，在进店的前一刻，已经拢起收纳好，靠放在店门口挂伞的角落。
窗外依旧下着绵绵细雨。
湿润的雨点气息夹杂着点独属于夏季的暖风，随着门敞开的间隙一并传来。蔚颜嗅了一下，突然觉得是雨听见了她的心声，送来了与他的再一次会面。
她本来是不喜欢下雨天的。
但现在，好像因为程满的缘故，变得没有那么讨厌了。
程满开门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下，身后又跟进来一个人。
对方看着比他年龄稍大几岁，彼此之间的关系明显很熟络，一路有说有笑地走来，从她们的桌前路过，落座于斜对面的那一桌。
宋子欣辨认了下和程满一起走来的那个人，压低声音告诉蔚颜，“有了最新的情报。”
她的视线放在程满身上没挪开，但轻声给予了回应，“嗯？”
“我认识跟他一起来的那个人，对方是圈内很有名的编舞老师，英文名叫艾文。之前易杨演唱会中有将近大半的歌曲，都是他帮忙编舞，设计舞台动作的，演唱会的准备花絮里，有关于他的镜头。”
编舞老师，设计舞台动作。
蔚颜顿了顿：“……那他，也是歌手？”
宋子欣想了想，没敢给确切的答案，只摇头说了句：“不好说。说不定正因为工作没交集，交流想法上形成不了冲突，才会成为朋友。”
蔚颜点点头。
她觉得宋子欣反过来这么一分析，听着也有些道理。
人太具有多面性了。
她们永远没法单纯从某一面去了解程满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也无法得知哪一面，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他。
但碰上了，就是属于她的机会。
蔚颜总该好好把握。
想到这里，宋子欣咧开嘴，手心向内对她招了招，“颜颜，我有一个大胆的提议，你想不想试一试。”
蔚颜把耳朵凑过去。
没过几秒，宋子欣的一番大胆发言让她耳尖整个都烫起来。蔚颜连忙摆手，头也一起摇得像拨浪鼓，“不行，我不行。我去不了。”
“怕什么。”
宋子欣继续开展嘴炮攻击，“颜颜，你想啊，他目前只是签了公司，我们并没有看到他后续宣传对不对？万一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程满就是个平面模特，那这跟半个素人没区别蔼—你就当作你不知道这件事，当做自己只是去跟喜欢的帅哥要个微信，不给就算，给了不亏。”
蔚颜的心开始动遥
宋子欣的提议真的蛮具有诱惑力。
此时此刻，她和程满，似乎真的只是被摆在偶遇这条道上的两个路人。只要蔚颜伸出手，就能碰到这颗星。
在宋子欣的游说与她个人内心想法的冲击下，蔚颜握着手机，缓缓起身。
宋子欣在对面给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她收到点头，脚步往程满他们所坐桌的位置挪了挪。
在这个距离，两人的说话声已经能断断续续的传入她的耳畔。无论是有意或无意，蔚颜都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新生活适应的怎么样？”艾文问。
程满很快答了一句“还好”，注意到什么，稍抬起眼，看见了站在附近与他间隔一米五的她。
四目相对。
程满本就是随意一瞥，结果蔚颜自个心虚。
在她看来，就像是自己偷偷摸摸的行径被人抓了个现形。
蔚颜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前，被这么一看，整个人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原先挪上前的步伐不仅全部倒退回来，接着还一屁股坐回了位置上。
宋子欣：“……”
蔚颜：“……”
宋子欣：“颜颜，怎么回事——你不行埃”
从初中以来，蔚颜身边的追求者就没断过，她拒绝了不少，有当面的，也有在聊天软件里的。可像现在这样，面对面想问一个男孩子微信……
好像还是第一次。
难怪被正主看一眼，就立马后退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没有实战经验埃
宋子欣叹了口气。
这会的蔚颜，在位置上乖乖坐下来。
她撇了下唇角，跟着宋子欣叹了口气，缓缓把手机放回桌面上，跃跃欲试表情被“完蛋了我被逮到了”所替代，皱着鼻子轻声道：“宝，我可能真的……不太行。”
宋子欣知道这种行为确实是难为她了，连忙夹了筷菜到她碗里，开口安慰：“那就别想那么多了，先吃饭吧。”
“嗯。”
蔚颜低低应了一声。
她咬了小半口菜，脑袋里重温过刚才的画面，又有些泄气的趴在桌上，拿着叉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捣着玉米片，余光有些偷瞄地朝程满这个方向看来，很快闪躲回去。
……
艾文看见了刚刚那一幕。
他有些好笑地看了眼程满，“程满，怎么回事你，把人家小姑娘给吓回去了。”
“我也没做什么。”
程满表情无辜，“就看了她一眼——”
说完这话，少年再次抬眼，往那桌的方向看了一眼，刚好收到宋子欣投来的谴责的眼神。
程满：“……”
“不过我有一种直觉。”艾文说，“不知道你信不信我，我觉得那个小姑娘应该是你的粉丝，刚刚可能是想来要合照或者签名之类的。”
“艾文，别说笑了。”
少年很低的嗤笑了声，“我刚进公司还没出道，哪里来的粉丝？”
话是这么说。
但程满后来吃饭，视线还是往那个方向多瞥了几眼。
对面的小姑娘依旧一副做什么都兴致不高的模样，机械性的把菜塞进自己的嘴里，咀嚼，吞下。而对面的女生一直在说话安慰她的样子。
他垂下眼，想了下，朝艾文伸出手。
“带笔了吗？”
-
蔚颜觉得，今天这一天真是糟糕透了。
下雨天果然是最糟糕的事情。
她抿下唇，吞下各种食物以此发泄，宋子欣则是在对面，一直出声劝她。
“颜颜，多好的机会——你真的不打算去问了？我感觉程满好像还行啊，不是很难接触。不就是看了你一眼嘛，哎呀，你跑什么。”
蔚颜闷声道：“我也不知道。”
她只觉得自己当下那个情景，真是糗极了。
哪怕是从他面前正大光明的走过，假意去做点别的事情，肯定也好过仿佛人赃俱获吓到退后坐回位置上。
画面再次在脑海中回想起。
蔚颜觉得这顿饭，自己是彻底吃不下去了。
“别把事情想的太坏。”
宋子欣看了眼斜对面，意有所指般扬了扬下巴，“我看程满后来往这里看了几眼，说不定马上就来主动跟你要联系方式。”
心中知道宋子欣还在安慰她，蔚颜挑了下唇角，很给面子的露出个苦笑，“那借你吉言。”
话虽如此，蔚颜还是没忍住，抬起眼，往程满的位置看去。
少年这会慢条斯理地吃着饭，扇形的眼眸微垂，左手握着手机，看手势动作，像是在刷什么动态，似乎周围的纷扰都与他无关，哪有半点真的注意到刚才动静的模样。
蔚颜的心，也跟着一沉。
她凑近吸管，猛吸了一口果汁，意图让自己变得清醒些，摆摆手道：“算啦，你快吃饭吧。别想着安慰我了。”
这顿饭吃了四十分钟。
程满他们起身要走时，蔚颜和宋子欣还坐着。
她眼睁睁地看着程满起身，拿起手机同店员结账，付完款后和店员说了什么——好像最后一点关于触碰到那颗星的希望，也跟着黯淡下来。
他和艾文一起离开，两人朝店门口走去。
程满拿伞，推门，走进这片细雨。少年笼罩在衣服下的身形清瘦却又不失线条感，他们径直走向下个路口，过一个转角，再也看不见。
……真的，错过了埃
蔚颜这么想着，指腹摩挲了下衣角的布料。
明明是再一次的相遇——
可她又再一次错过了。
酸涩的不知名情绪几乎将她填满。
蔚颜很用力的抿了下唇，抬起手掌，有些沮丧的捂住自己的眼睛，有温热的液体从眼眶中溢出，眼前一片朦胧，什么都快看不见。
“你们好。”
店员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蔚颜红着眼睛，下意识地抬起头，看见对方手里捏着自家餐厅的菜单，朝她递过来。她心里的第一个反应竟然还是——啊？难道店员中午要休息，这个时候要催她们结账赶紧吃完赶紧走人了吗。
显然并不是这样。
店员告诉她：“刚才隔壁桌那位客人让我等他们走后，把这个东西交给你。”
蔚颜愣了一下。
拿过菜单接到手里，蔚颜这才发现——
这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菜单，恰好背后最后一页是全黑色，只有中间处放着店名与图标，其余都做了留白设计。
而在这面菜单的最后页，被写上了别的字。
上面有银色的签名笔留下的痕迹。
很板正的，没有写绕的三个字——开心点，后面画了个很可爱的笑脸表情。
而最右下的地方，龙飞凤舞地签了一个名字。
程满。
还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