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夜色中，引魂灯散发微光，映亮了少年的面容。
少年约莫十二三岁，一身华贵的黑红色衣袍，衬得一张小脸粉雕玉琢，不像个修士，倒像某个富贵人家的小少爷，他天生朱青异瞳，眉间一点朱砂，眉头紧蹙，作一副凝重模样。
宋亦完全失去了身为名剑峰首徒的气势，点头哈腰的：“少主，我怕他碍了你的眼，正准备把他赶走呢。”
说着，他就要去抓祁墨云的胳膊。
祁墨云后退两步躲开他的咸猪手，打落身上的雪，望向那名少年。
想必这位便是男主凌舞雩了。
还是个娃娃。
这副装作小大人的模样叫祁墨云想起自己的胞弟：那是个小书呆子，眉间也点有朱砂，整日摇头晃脑，之乎者也，梦想高中状元，可他身份特殊，怎么考状元？这么想着，祁墨云不由提起唇角，还好有面具遮掩，倒没叫他人看到。反倒是996号察觉到了他内心的波动，意外得很。
它好久没见宿主笑了。
于是趁祁墨云心情好，996忙向他灌输书中情节：“宿主，每年招魂仪式结束后，凌舞雩都不甘心，他会提起引魂灯，亲自在灵药峰走一遭，为凭血缘之亲唤回母亲的亡魂，也为送出误打误撞招来的孤魂野鬼。”
见祁墨云没嫌它烦也没让它闭嘴，996号舒出一口气。
做系统做到这个地步，也太卑微了。
996猛男落泪。
凌舞雩的目光并没有落到祁墨云身上，当他不存在似的。
皂靴踏着脚下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引魂灯随他的动作微微摇晃，不过小小年纪，身上却有一股威压。宋亦见他走近，额间竟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凌舞雩在宋亦面前站定：“大师兄，我都看到了。”
“小师弟，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
凌舞雩冷冷一笑：“师兄方才还唤我少主，这会儿怎么唤我小师弟了？”
宋亦最恨他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暗自腹诽掌门之子有何了不起，他费了好大劲儿才压下心中愠怒，再开口时嗓音低沉而沙哑：“凌舞雩，就算你是掌门之子，拜入名剑峰，也该知长幼有序”
“哦？”凌舞雩微微挑眉：“原来师兄也懂得长幼有序？那师兄罔顾伦常逼迫师叔的时候，可曾记得？”
“我他”宋亦恼羞成怒，跳了起来：“什么师叔？他不过一个罪人，连天剑门的狗都不如！我就算让他做炉鼎，师尊也不会反对1
“师祖不曾将他逐出师门，他便还是长辈。你平日里下山逍遥快活没人管，但他的身份摆在这儿，由不得你无耻。”
明明宫千水嘱咐过不准在凌舞雩面前提掌门夫人，可宋亦这会儿气急了，一时间把嘱咐抛到了脑后：“凌舞雩你疯了？他可是你的杀母仇人，你还护着他？”
凌舞雩面色一沉，沉默须臾，道：“我是看不惯这等禽兽不如之事。”
说罢，他召出凌云剑。
神器的威压使得宋亦双腿发软，他不过练气六层，也着实比不过凌舞雩筑基中期的修为，只好咬咬牙落荒而逃：“凌舞雩，你给我等着1
凌云剑并未收回，反而剑光大盛，拐了个弯，攻向祁墨云！
剑尖直逼面容，乌黑如锻的长发随剑气齐飞，祁墨云却丝毫未动半分。
凌云剑堪堪停留于距面具一寸处。
雪，又簌簌地下了起来。
凌舞雩冷哼一声，将凌云剑收回鞘中，因压抑胸中的恨意而话语微颤：“你竟沦落到这等地步。”
“为何帮我？”祁墨云的语气仍是一如即往的平静：“又为何不杀我？”
凌舞雩握紧母亲留给他的凌云剑，看向手中的引魂灯，一双朱青异瞳微微闪烁，即将开口之际，却听祁墨云轻飘飘地道：
“可是心软了？”
凌舞雩一时怔然。
“宿主，这可是男主啊男主1009号直嚷嚷：“刚刚他的剑飞过来的时候可吓死我了，立马启动了终极防御机制，生怕你有个三长两短，你可别挑衅他啊1
“没关系。”祁墨云道：“我已经死过两次了。”
第一次穿书时死过一次，当然，在现实中也死了。
996号气他不珍惜生命，但又对自己在上一本书里没保护好宿主一事感到愧疚。研究出这些制约新男主的机制已是它能做到的最大努力，除此之外它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开始自残，删起了自己的多余数据。
然后它听祁墨云又对男主说起了话。
“你承认了？”
996号：
它不懂为什么宿主对男主这么感兴趣，居然主动说了这么多话。
总之终极防御机制先开着。
“才不是，我才没有帮你1凌舞雩到底年纪不大，一听别人质疑他，立马就否认，反而暴露了稚气的一面：“我现在不杀你，是想留你到以后。”
凌舞雩的个头比祁墨云小，要想与祁墨云对视需仰起头：“你必须活着，待我学成之后，定会请求师祖为你摘除罪枷，到时候我要光明正大与你比试一场，为母亲报仇。”
祁墨云眯了眯眼，视线落到凌舞雩身后。
一只狰狞的恶鬼被引魂灯吸引，正潜藏于灌木丛中，欲寻机会偷袭凌舞雩。
凌舞雩丝毫不察，仍宝贝似的提着他的引魂灯，打算离开这里继续去寻找母亲，与祁墨云擦肩而过之际，还用一双鸳鸯眼儿狠狠瞪了一下祁墨云，自以为杀伤力满满。
祁墨云使用了失神卡。
【失神卡：低级卡，可使男主失神三息。】
于是凌舞雩停顿在了原地。
“一息。”祁墨云在数第一下的同时摸了一下他的头。
这鸳鸯眼的小团子实在太可爱了，他早就想揉了。
“二息。”祁墨云动用了战斗系统的力量，只用百分之一的力量，就把凌舞雩身后的恶鬼拍了出去。
“三息。”祁墨云轻轻把凌舞雩一推。
凌舞雩歪倒的时候醒了，下意识地护住了引魂灯。他方才头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祁墨云推了一下，一屁股坐到雪地上，整个人还是懵的。
那只恶鬼不死心，爬起来继续张牙舞爪地攻向凌舞雩。凌舞雩何其聪明，根据现场情形立马推断出：这只恶鬼被引魂灯吸引，趁自己不备欲夺舍，是祁墨云救了自己。
他哪知祁墨云开了挂，还顺便伪造了现场？
凌云剑出鞘，一剑挥向恶鬼，恶鬼受神剑一击，嘶吼一声，当场魂飞魄散。
接下来，凌舞雩不得不直面自己最不想面对的人。
嫣红的唇瓣动了动，凌舞雩欲言又止，最后咬住了下唇，正欲自暴自弃地开口——当然不是道谢，只是说句你我扯平，却被祁墨云抢了先。
祁墨云的话如同断线帘珠似的劈头盖脸砸下来：“招魂仪式中，确实有很多亡魂被误打误撞招进来，你想照亮他们的路，送他们回去，没错。但与此同时，也会有不少恶鬼被吸引，他们巴不得找人夺舍，且因引魂灯的作用，魂体更加稳定，也更加危险。你不过筑基中期，就敢提着引魂灯漫山遍野地转，哦不对，可能你从更小的时候就开始这么做了。你可知就算你有神剑，也挡不住偷袭？该说你什么好，艺高胆大还是愚蠢至极？”
凌舞雩又懵了，996号也懵了。
凌舞雩心道：他什么意思？在骂我？还是在关心我？
996号心道：我的妈呀，宿主居然说了这么多字，让我数数有多少，肯定比这半年加起来的所有话都多。
凌舞雩仔细回想祁墨云的话，实在猜不透，便又开始咬自己的下唇，眉毛拧成一结，眉心朱砂被挤得可怜巴巴，眼泪在鸳鸯眼中打转：“可是我想召回母亲的魂魄哪怕只有一缕也好，若不是你若不是你我知你被妖魔毒氛控制才犯下大错，但你终究是杀人凶手，我怎能不恨你”
祁墨云闻言，对996号道：“可以走了。”
996号：“哎？”
祁墨云：“他暂时不会伤害我，你大可放心。”
996号心说：所以宿主试探男主，为了让我放心？
996号不禁泪目。
孩子这下真出息了。
祁墨云转身离开，刚走几步，便听到了凌舞雩的哭声。凌舞雩也觉得丢人，用双手捧住脸，可怎么也止不住眼泪，干脆自暴自弃，一边哭一边仰起头大声叫道：“祁璟之！你待我长大，一定与你一决高下，然后亲手嗝”
凌舞雩打了个哭嗝。
祁墨云回首，道：“好。”
尽管面具始终遮挡着祁墨云的面容，但凌舞雩还是感觉到他笑了。
凌舞雩看着那个修长的身影隐匿于风雪中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宿主，你怎么又上山啦？”996号问。
祁墨云道：“回草庐。”
996号：“不去山下住了？”
祁墨云：“清者自清。”
996号仔细琢磨一番祁墨云的话，惊喜道：“宿主你想做任务了？那我们洗白吧1
祁墨云：“嗯？”
996号又卑微了，心说：没关系，可以慢慢来，迈出了第一步，已经有很大进步。
“可将书的内容说予我听，但不要太长。”
996号的希望之火再次被点燃：“一定言简意赅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