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私心
宋然一时间愣住了，同样两次都没投进的不只是他一个人了，心里好像感觉没那么丢人了，但是他也不信江洵会投不中。
他不会是故意的吧？为什么？因为我吗？
一个念头突然在宋然脑海里冒出来，但很快就被他否决。人家跟我又不熟，就算熟了也不至于这样吧！
不只自己一个人丢人，宋然耳朵上的热度本该退掉，可此时反而慢慢蔓延到了脸庞。
高中的第一节体育课后劲太大，不知是因为自己丢人的缘故还是江洵行为的原因。
宋然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海里不自觉浮现自己在体育课投球的尴尬场面，耳边似乎也听得到同学克制不住的笑声。那种尴尬，丢人，无地自容的情绪开始慢慢涌上心头。
怕学生们感冒，空调开的度数不低，甚至根本不算凉，盖上空调被很热，可宋然还是将自己裹在了里面，仿佛这样就能藏起来，将体育课发生过的事情隔绝在外。
宋然从小到大只要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是把自己死死卖在被子里，不论冬夏。
被子里黑暗的小小空间像是有魔力，每次躲进去宋然都能感觉到心慢慢静下来，不开心的种种情绪渐渐淡去。
宋然躲在空调被里，心像之前一样慢慢静下来了，他睁着眼睛，眼前并不是完完全全的漆黑。
学校虽然不让带手机，但无视校规的人不在少数，谭伟和齐飞凡就是其中之一。虽然宿舍已经熄灯了，但他们手机的光芒依旧透过薄薄的空调被的缝隙泄了进来。
透过空调被穿出来的光看着有些暖，不知为什么，江洵抱着篮球撩着额前碎发从阳光下走来的画面浮现在了宋然脑海。
画面有了，他淡然的声音也在耳边响起：“抱歉啊老师，我投球其实挺差的，我下节课再练练吧……”
宋然忽然从被子里露出了头：他真的投球技术很差吗？
这么想着，他脑海里画面瞬间变成了江洵在篮球场上潇洒扣篮，宋然瞬间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可是……他为什么要故意投歪？因为……我？
想什么呢？人家篮球上是扣篮，跳起来扣篮，扣篮好投球就一定好了？以偏概全，还为了你呢，你怎么这么敢想？人家才认识你多久啊？讲过几句话啊？有什么理由吗？
第二个念头才刚刚冒气就被宋然自己果断否决掉了。
可虽然是这么想的，还是控制不住有小小的念头冒出来：他投球的时候看着就没有认真投……
于是宋然陷入了矛盾之中，一边冒出不太理智的念头，一边自我否决，越想越乱，思绪密密麻麻，宋然因此毫无睡意。
不知是到了几点，齐飞凡和谭伟的手机光亮都灭了许久他才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是熟悉的篮球场，篮球场上是熟悉的老师同学。
江洵正站在投球线外，捞起一个球随意一扔，篮球稳稳进框。
靠着墙的老师很满意，又扔了一个球给江洵。
江洵接过看也不看，单只手随意抛出，球稳稳进入篮筐。
老师很满意，点头又扔了一个球给江洵。
江洵接过后朝着地面猛的一砸，球弹得老高，超过网的高度后又落下，依旧是精准落入了网中。
宋然震惊：这他妈就很夸张很离谱。
然而更夸张的是，老师又丢了一个球给江洵，江洵忽然转过身，面朝着宋然的方向，看着他朝他笑，然后拿着球举过头顶，背对着篮筐随意一抛，球再次稳稳进框了！！
然后老师没有再给江洵抛球了，但江洵手中却凭空出现了篮球，他迅速一抛再次进框！！
而江洵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也在慢慢加大。
接下来就更加离谱了，江洵手上不停地凭空出现篮球，从刚开始两只手一个到后面一只手一个。他的胳膊也跟装了马达一样，反手投篮的速度越来越快，后面快到看不清，江洵的两只手臂几乎是转成了风扇。
而江洵脸上笑容也越来越大，嘴角扬到近乎夸张的角度在江洵的帅脸上显得有些惊悚。
宋然此刻脸上表情不只是震惊了，简直是见了鬼般的惊恐。
他发现其他人都对此时江洵的状态见怪不怪，他甚至看见齐飞凡拉着明明没有选篮球的余行舟，站在江洵手臂侧面扯着衣服吹江洵转出来的风，等凉快得差不多了，还朝自己挥手：“小宋你第一次见就多看一会儿吧，我们先走了埃”
“对啊，你多看看我，看着看着，你就会投篮啦~~”江洵闻言手臂没停，眯着眼睛笑容越来越大，语调欢快上扬像三四岁的小男孩儿。
不等宋然做出回应，他又听见“啪——”地一声巨响，随后从小腿处传来剧痛，他皱着眉睁开眼睛。
睁开眼他便看到跟他同是上铺床挨着床，光着膀子只穿了内裤的谭伟正手忙脚乱抓过校裤往身上套：“草了，小宋快起，他妈的七点了！！1小腿上的痛感是被谭伟一巴掌拍的。
本来还很不爽的宋然听到七点了，转头看了眼旁边的闹钟，也一个激灵蹦了起来。
一中早读时间是七点十分，现在已经七点了，而他们现在还在床上。教学楼离宿舍距离不近，他们还要洗脸刷牙吃早餐，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他们！要！迟到了！！
好巧不巧的是，昨天吴琳芳英语课拖堂强调的就是一日常规的问题，刚立下了害班级扣分就要罚扫地的班规。
早读老师来得没那么快，如果没有督导员迟到一些偷偷溜进去也没关系，但更巧的是，不仅有督导员，督导员还是害宋然昨天睡不着的江洵！！
这简直是加倍惊吓！他三两步跳下床，赤着脚跑进浴室和谭伟挤在一起飞速刷牙洗脸。
弄完后早餐是来不及吃了，宋然随手抓了袋自己带来当做宵夜的面包塞进书包，扯着书包还没拉好的谭伟就飞速朝着教学楼奔去。
他真的！不想迟到！！非常非常不想的那种。
江洵和他的搭档很尽职，七点十分早读开始，他们七点五分便站在三班和四班交界处的门口等着铃声响了。
江洵面对教室懒洋洋靠在身后的墙上，视线在三班里搜寻了一圈儿，看到了昨天和宋然一起上体育课的齐飞凡，但没看到宋然和谭伟。
他转了个身，面朝着阳台，视线集中在进教学楼必经的柏油马路上。
还有五分钟，路上还有不少的学生拿着早餐边吃边慢慢往教学楼走。
江洵视线一一从他们身上看过去，没见到宋然和谭伟。
又过了三分钟，路上的人多了些，大多数都是在用跑的，离早读开始只剩两分钟了。
江洵还是没看见宋然，他不太确定，又偏头往四班看了一眼，齐飞凡前面还空着两个位置。
江洵又转过了头，盯着柏油马路，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放在阳台的瓷砖上，食指中指轻轻敲打着台面。
随着时间流逝江洵敲打的速度越来越快。
很快，只剩最后一分钟不到了。
这时江洵才终于看到了互相拖拽，跑得气喘吁吁的宋然和谭伟。
谭伟书包滑到了手肘的位置，书包掉在了后膝处，跑得满头大汗，累得不行，表情狰狞无比。
跑在他前面的宋然看得出来也很急很累，但形象仪态相比谭伟那简直就是天仙下凡。
他表情管理很好，白皙的脸颊上布满由于运动泛起的潮红，可能由于早上起太晚太迟了，额前的刘海有些炸毛，不会显得邋遢狼狈反而增添了几分活泼灵动，短袖校服扣子太急了没怎么扣好，随着他喘气胸口上下起伏，以致于锁骨若隐若现。
宿舍离教学楼确实有一断儿距离，一路跑过来谭伟不行了，开始要用走的了。跑在前面的宋然见了，回头拽着谭伟的胳膊拖也要把他往前拖。
谭伟也不知道为什么长期一千米倒一的宋然今天居然有用不完的力气，跑了这么久居然速度都没有慢下来，此时居然还有力气回过头了拽他。
“小宋……哈呼……我不行了，用……用走的吧，迟到……就，哈呼，迟到吧1早餐没吃，谭伟真的感觉他快不行了。
“不行啊！我拽着你……只剩最后几步了……撑着！不能，迟到1宋然倔强拽着谭伟继续跑着，不想迟到的信念强过了一切。
江洵喉结滚动，看着他们消失在马路上。他低头看了一眼表，只剩半分多钟了，从楼下到上面最起码也要一分钟。
七点十分准时抓人，宋然他们肯定是迟到的，但是如果把响铃的那十几秒算在内……就不一定了。
江洵初中也是准时抓迟到的。但现在……毫无疑问，他是有私心的，他决定破例，宽松一点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后对待其他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江洵不动声色瞟了一眼站在身旁的搭档。他的搭档是一班的班长，是个戴着眼镜一丝不苟的男生，不通人情，此时正严肃盯着电子手表准备掐秒。
江洵手指依旧在瓷砖上敲，视线往周围一瞟，他看到了摆在自己身边的轻飘飘的督导表格。
他敲瓷砖的手停住了，随后悄无声息慢慢挪到了表格旁边，趁一班班长不注意，轻轻一推，轻飘飘的表格一下子就往下面的马路飘去。
江洵一声惊呼：“呀，这风好大，督导表吹下去了1
一班班长被江洵吓了一跳，视线从电子表移到了那张轻飘飘的纸上。
“那张好像是记卫生的，是你负责的对吧？那要赶快去捡，风这么大不知道等等会吹到哪里去。”不等一班班长说话，江洵先他一步出声。
一班班长严肃虽严肃，却又单纯，见江洵催他，他朝江洵点点头，把手中记迟到的表格递给江洵便要下去捡。
下楼有两条通道可以走，一条是高二走的，一条是高一用的。一班班长抬腿便要从高一通道，也就是宋然和谭伟要上来的通道走。
还没迈出一步边被江洵扶着转了个身：“走高二楼梯，比较近，现在没有人往上了，没关系的。”
一班班长愣愣的，也没怀疑江洵的话，朝他点了点头后小跑着从高二通道往下。
看着他的背影，江洵有那么一丝丝的心虚和愧疚：比较近其实也没有，反而要多走一段距离。
这时早读的铃声准时响起，江洵视线移向高一通道楼梯口，不多时，气喘吁吁的宋然和谭伟上来了。
看到江洵站在班级门口望着他们，宋然心道不妙，那天器材室事件过后齐飞凡有跟宋然他们说过江洵之前的一些事。
其中就有关于江洵初中当学生会主席抓一日常规抓得很严的事。齐飞凡提起时愤愤不平：“踩着铃声到班级也算迟到你敢信？”
想起这些，宋然虽在心里哀嚎，肯定是要被记迟到没跑了。
但他还是坚持着跑到江洵前面，半撑半靠着阳台喘了几口气，刚打算老实自报家门，江洵温和的声音便在他的头顶响起：
“铃声还没响完，不算迟到，快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