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到了约定的那一日，盛沉夜提前等在成国公府侧门口。为了以防被府上众人看见，特别是盛二夫人徐疏桐，他和盛燕约好，在侧门口偷偷碰面。
等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红漆小门被悄悄拉出一个小缝，本背对着门而立的盛沉夜，闻声而动，转身，就看见盛燕悄头悄脑的探出个头，东张西望的观察四周。
待看见门口玉生长立的盛沉夜，倏地灿烂一笑，伸出小手，放在脸侧，小幅度的摆了摆。
盛沉夜不禁好笑：“这附近我已经观察过了，没人。”
盛燕这才长长叹出一口气，直接拉开门走了出来。
“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不是被我娘发现就好，你是不知道，她有多恐怖，昨儿又去堵我了，害的我在祖母的寿安堂躲了一整天，到了晚上酉时才偷偷的摸了回去。”
盛燕拍着胸口，诉苦般的跟盛沉夜抱怨，完全没把他当外人。
“七妹妹最近好像很是不喜欢母亲啊。”盛沉夜低头笑笑，见盛燕脸色突然慌张起来，又不动声色的将话题跳了过去，“七妹妹今日这幅装扮倒是别致，清爽飘逸，让人眼前一亮。”
盛燕和暮雨今日都未着裙装，而是改穿了一身白色男子衣袍。
盛燕今儿穿了一身宽袖白色云纹长袍，上绣青色竹纹，同色腰带勾勒出盈盈细腰，下系一枚羊脂白玉，服帖的垂在衣摆。头上青丝被尽数绾于头顶，一根雕花青玉簪插在其中。乍一初看，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贵公子出街游玩。
盛燕不好意思的拽了拽衣袖，笑道：“二哥不是说要去诗会嘛，我想着出席的估计多是男子，着女装多有不便，还不如穿了男装，反倒自在方便。”
盛沉夜也笑，颔首同意：“七妹妹果然深思熟虑。”
盛燕被夸得不好意思，摸了摸后颈，扯开话题道：“二哥就一人嘛？二七去哪儿了？”
“哦，我安排他去云来阁给我们占位了。我怕七妹妹一早来不及用早膳，云来阁的坐席又一向紧张，就提前让他过去了。七妹妹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不会不会！”
“二哥安排的很是妥帖，我正好饿了！”
盛燕摸摸肚子，憨憨一笑。
笑话，她又不傻，有人请她吃大餐，她乐得其成。
盛沉夜微微颔首：“好，那我们就先去云来阁用早膳，然后再去诗会。”
其实不去诗会，只留在云来阁吃美食也可以！
盛燕心里腹诽，却不好将这话直接说出来，只笑笑，带头走在了前面。
落后一步的盛沉夜，看了下暮雨，微微一笑：“暮雨姑娘今日打扮也很好看。”
暮雨作为一个丫鬟，能有什么特殊的打扮，只不过从丫鬟服换成了小厮服，远比不得主子盛燕衣着的华丽昂贵。可即使这样，被夸赞了的暮雨，还是立即羞红了脸，低下头喃喃一句：“多谢二公子夸赞”，然后埋头赶紧跟了上去。
盛沉夜嘴角勾勾，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也不知道盛沉夜什么时候派二七去云来阁的，反正盛燕一行三人到达云来阁时，整个大堂已经坐满了人。待盛沉夜一报上名讳，便立即引着三人上了二楼一处雅间。
盛燕进去一看，居然还是临窗的位置。坐在桌前，立即就能看见旁边路上车水马龙，小贩叫卖的场景。
盛燕在现代的时候，去过仿古的游乐场游玩。虽然里面的一些大型建筑以及工作人员都是按照古代仿制的，但是来来往往穿着现代服饰的游人，以及现代化的餐车商店，还是让那种古香古色的味道大打折扣。
而现在，盛燕终于可以尽情体验一下原汁原味的古代风情了。
这顿虽然是盛沉夜请，但是穿着简朴的盛沉夜一看就没什么钱，盛燕也不好竹杠敲的太响，免得让他为难。所以，她根据店小二的推荐，简单的点了几碟特色糕点，以及一屉叉烧包。
在盛燕点好后，盛沉夜又加了份鱼片粥。
云来阁的速度很快，每碟菜的分量还很足。整整六个碟子，再加上一盆鱼片粥，盛沉夜和盛燕二人显然吃不完。二七和暮雨拿了两碟糕点，去了旁边的小桌食用。
云来阁的大厨手艺显然不错，各色糕点或绵密香甜，或清新爽口，各有特色，就连鱼片汤，都是鲜美润滑，还没有半点腥味。
盛燕一面吃着早点，一面倚着旁边窗栏，看着底下熙熙攘攘的街道，好不惬意。
相较而言，盛沉夜用膳则斯文多了。他挺背昂首，即使在用膳，也是轻拿轻放，既无碗筷碰撞的清脆声，也无大口咀嚼的吞咽声。
可谓是，完全还原了盛燕心中，对于古代谦谦君子的形象。
“好看吗？”放下手里已经吃完的瓷碗，盛沉夜用手绢轻轻擦了擦嘴角。
“好看啊。”
盛燕想也不想的回答，眼睛还聚精会神的盯着底下一处摊子。手上拿着一个糕点，撕成小块不停的放进嘴里，循规蹈矩的像个设定程序的小机器人似的。
“那卖灯笼的男子多看了几眼买灯笼的姑娘，那男子的娘子便跟那姑娘吵了起来，说她穿的招摇，跟个花孔雀似的，尽吸引那些狗男人的贼招子。”
“哈哈，她也太搞笑了吧，这么骂，岂不是把她男人也骂了进去？”
盛燕哈哈大笑，像往常跟朋友一起外出聚餐般，扭过头想跟她们说小话。
可是，这次，出现在她面前的不再是平时那些小姐妹熟悉的脸，而是三张毫无笑意的面孔。
盛沉夜暮雨二七三人都吃完了，正一脸平静的盯着她。
盛燕就跟被施了个定型咒似的，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
“呵呵，你们都吃完了啊？”
“现在时间是不是不早了啊？”
“诗会开始了吗？”
“要不然我们现在就走吧！”
盛燕心里发虚，一连串的话，车轱辘似的冒出来。
“不急，你先用完膳吧。诗会的地点距离云来居很近，赶过去很快的。”
盛沉夜拿起桌上的茶盏，低头喝了一口，慢条斯理的样子，确实不像赶时间。
盛燕悬起的心，终于放下。只是不再像之前那边磨蹭，低下头快速的吞噬早点，速度快的，像极了之前早上上班赶时间洗漱的模样。
“好了，我们—唔—走吧！”
将倒数第二个小糕点塞进嘴里，最后一个拿在手上，盛燕站起身，催促一直等待她的其他人，赶紧离开。
盛沉夜见状皱了皱眉，却没多话，付了钱，带着几人一起出了云来居。
盛沉夜刚刚的话，果然不假，诗会举办的汇茗轩，正好在云来居大客栈的斜对面，走过去一点儿也不远。
可是，盛沉夜完全没告诉盛燕，那诗会早就已经开始了啊。
盛燕等人进去时，正门对面的台子上正在展览一副新的画作，而周围的看台上，也坐满了观众，甚至还有没位置的人，直接站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的画作。
盛沉夜估计是熟客，即使没有派小厮二七提前预约，一进门，就有小厮过来，邀请着他上了二层的一个雅间。
这雅间并不大，一张桌子，几张板凳，外加几盆绿植。但是在展览台的左侧方，推开窗，可以将底下情形一览无余，视野很好，比起底下那些没位置坐的穷学子，好太多了。
盛燕几人坐下，很快便有小厮送上茶及书画名册。那书画名册，将今日将要展览的书画，按照顺序，一一列明，并标注了所属主人及是否愿意出卖。
盛燕一下就看明白了，这不就是咱们现代社会里的节目单嘛。
虽然用的是古体，但是跟现代繁体字差别不大。有了一个博物馆工作的老爸做支撑，盛燕从三岁就开始写大字，对于这个时代的字体，倒没有什么大的阅读障碍。
一拿到书画名册，盛燕甚至顾不上低头饮茶，立即低下头专心研究。
纳尼？
这书画都展览一大半了？
根据底下展台上的介绍，盛燕很快确定展览的书画，正是今天十二幅书画中的第九幅。前八幅都已经展览结束了。
而且，除了现在展览的第九幅，后面只有第十一幅售卖，第十幅和第十二幅都只展览不出售！
而前面八幅中，竟然有六幅都是出售的！
盛燕只是被老爸熏陶的，稍微懂点古代书画，但却对这一方面没有太大兴趣。于她而言，今天来看画，主要也是为了挑一副盛沉夜喜欢的书画，买下送给他，作为之前的谢礼。
可，现在，好像又被她给弄砸了！
盛燕举起手册，遮着脸，然后慢慢下移，悄咪咪的躲在手册后面，偷瞥盛沉夜一眼。
盛沉夜低眉垂目，在饮茶。淡淡的水汽模糊了他的眉目，让他忧愁的气质又盛了几分。
盛燕不由心疼，这多么温柔的一个好人啊，怎么每次都是被人欺负呢？
一股酸涩的液体在盛燕心底蔓延，洇大，她甚至都开始怪罪自己，刚刚为什么要在吃早膳的时候分神呢，平白无故耽误了时间。
唉！
盛燕在心底唉声叹气！
算了，不是还有两幅嘛，只要盛沉夜喜欢，大不了自己就都拍下来送给他。反正她现在已经不是穷光蛋打工仔盛小燕啦，而是如假包换，金光闪闪的官家大小姐，西京第一才女，盛嫣呀！
盛燕心里打定主意，摸了摸袖袋里的鼓囊囊的银袋，心里安稳了许多。
下面的介绍已经接近尾声了，盛嫣端起茶盏，看一眼对面盯着下方展台的盛沉夜，问：“二哥觉得这幅画如何，可喜欢？”
“这画描绘的是秋日郊外山野之景，笔力遒劲，既有萧瑟之意，又蕴含无限生机，可圈可点，不失为一副好画！”
嗨！那不就是喜欢呗！
盛沉夜文绉绉的说了一大堆，盛燕终于从最后一句中，提取了自己需要的关键信息！
行，那本小姐就拍下它了！
盛燕心里打定主意，气定神闲的揭开茶盖，准备一边听底下人报价，一边淡定的喝下一口茶。
可，那茶水刚一入口，底下响亮的叫价声也传了上来！
“保底价，五百两纹银，开始起拍！”
盛燕猝不及防，一口茶水呛进了鼻子里。
什什什么？保底价五百两？她没听错吧？
盛燕摸摸袖子里鼓囊囊装满了碎银子，实则只要四十九两七钱的全部家产，有些心塞，原来穿成千金大小姐的她，还是个穷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