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小姐，”暮雨咽咽口水，不可置信的问：“你要找狗洞干什么？”
盛燕瞥了眼自身上下：“你没看见，我这衣不遮体的样子，能从大门直接进去吗？”
暮雨终于明白盛燕的意思了，作为大家闺秀的成嫣，现在只穿了件亵衣，外面套了件披风，连件外衫都没穿，的确不太适合大张旗鼓的从正门进去，引起太多人注意。
“可是，钻狗洞实在太不雅了，这样也太委屈小姐了。”暮雨红着眼睛，语气不甘。
盛燕都快要给这些脑子里只有规矩的古代人跪了，相较于被人围观指指点点，自己偷偷摸摸去钻个洞，又能怎样了？
盛燕伸脚踢踢自己的披风下摆，“我这个样子就叫雅了？”
刚刚从雪地里跋涉数十里，盛燕黑靴和披风下摆上都沾了不少泥渍，脏兮兮的，看不出原来的纹饰模样。
“你再不告诉我狗洞在哪儿，我就真的要被当街抓住了。你看我这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要是被抓住了，能不挨板子吗？我要是挨了板子，作为丫鬟的你，难道还能讨到好？”盛燕开始威逼暮雨。
她的威胁似乎起了作用，也许是怕罚，暮雨虽然一脸不情愿，但还是领着成燕，绕过大半个成国公府，在一处黑白砖墙处，停了下来。
用手点点砖墙一角，暮雨道：“二少爷曾经养过一只狗，就在院子里打了个洞，专门让狗进出，但后来那狗没多久就死了，也不知道这儿的洞有没有被封上。”
这儿是二少爷的院子，也就是那个千里为妹妹求画的兄长？
盛燕有点犹豫，不太想迎面遇上成嫣的这位亲哥哥。可随后又想，她又不是要到对方的院子里去，只是在他院子里借个道，只要进去这成国公府，她很快便能绕回自己的院落里去。
这样一想，盛燕心里顿时安稳许多，弯下腰，开始用手在那墙角摸索。扒去墙角的积雪，很快盛燕摸到几块不规则的石块，石块之间还有间隙，手指能塞进去。
盛燕心里一喜，仰头唤暮雨：“暮雨，这儿只有几块大石头，并没有被封起来，你快来，我们一起把这石块弄出来。”
暮雨闻言立即蹲下来，跟盛燕一起用力，很快将几块碎石头都搬了出来。石头被移走的位置，果然露出一个洞。盛燕趴在地上，试着将头探过去，发现里面是个挺别致的小院子，廊下的灯笼是黑的，估计主人已经入睡了。
盛燕心里一喜，盛家二少爷睡了正好，不用费脑筋应对他了。
“暮雨，我先进去啊，你一会儿等我叫你了，你再进来啊。”盛燕边往里钻，边跟墙外的暮雨打招呼。
盛家二少爷估计之前养的是条小狗，盛燕刚钻了个头进去，到肩膀的位置就卡住了，她只好屏住呼吸，努力缩小自己的筋骨，一点一点往里挪，被坚硬的破墙断砖摩擦的肩膀处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
终于把肩膀塞进去了，盛燕呼了一口气，紧接着赶紧匍匐往里爬。好不容易整个人完全爬进去了，就听见院落门口的圆形拱门处有人声靠近。顾不上唤暮雨进来，盛燕赶紧往旁边的墙角一躲，借用正屋前面的栏杆纹饰，勉强掩盖自己的身形。
“二少爷，您看奴是不是去烧点热水让您泡泡脚再入眠？”
躲在墙角处的盛燕眼睛眨了眨，原来这是正主二少爷回来了啊，只是他怎么三更半夜还不睡觉？
那二少爷似乎停下了脚步：“七妹如今还未归家，我又如何可以安心入眠？”
“是老奴的错，还请二少爷责罚！”
紧接着“扑通”一声，应该是那奴才跪了下来。
二少爷长叹一口气，将人扶了起来：“张叔，你不必自责。七妹失踪，我实在无法安睡。你且先下去休息吧，之后我若需要热水，自会去厨房寻，你就不必再操心了。”
“喏，老奴遵命。”张叔站起身来，苍老的嗓音响起，紧接着迈着迟缓的步伐慢慢走远了。
二少爷也抬脚往屋里走，等到二少爷进了屋，背靠墙角的盛燕心间一松，觉得屁股底下有些凉，用手撑着地，打算往旁边挪一挪。
“咯吱咯吱”，手掌按在雪地里，发出轻微的脆声。
“是谁？”刚刚才进了屋的二少爷又重新走了出来，清润的嗓音暗携三分震慑。
盛燕刚刚抬起的屁股定住了，不敢动。
可那二少爷似乎听出了刚刚声音的来源，正一步一步，慢慢往她这边逼近。
“到底是谁？”
盛燕的心，随着那越发明显的脚步声，“扑通扑通”，越跳越快。
终于，二少爷走到了尽头，一转身，正好跟躲在角落里一身狼狈的盛燕，直接对上了视线。
这是一个身形高挑的年轻男子，乌发黑眸，面目清秀，白衫素袍，背后正好是一轮明月，让人不禁恍惚，这是不是月宫里折桂的仙人下了凡间。
盛沉夜见到盛燕，眼瞳一缩，脱口便问：“你怎么在这儿？”
然而，还未等盛燕回答，背后已有人靠近。
“夜儿，这外面天寒地冻的，你在那儿做甚？”盛沉夜的生母，胡姨娘跑了进来。
“快躲起来。”盛沉夜快速的朝盛燕说了个嘴型，然后转身，用自己的衣摆，将身后的盛燕挡了起来。
“姨娘，”盛沉夜朝胡姨娘行了个晚辈礼，“今儿月圆，儿子在屋内睡不着，便出来看看月亮，顺便走走。”
胡姨娘应该走到了近前，声音很明显。
“这月亮天天有，有什么好看的。而且还是下雪夜，冷的很，也就老太太兴致足，非把你们全都折腾去松鹤园找七小姐。要我说，这七小姐胆子大的很，夜不归宿也不是头一回了，这全西京城里就没几个敢招惹她的。指不定什么时候玩够了就回来了呢，哪需要你们全都跑过去当木头桩子充数啊。”
胡姨娘绞着手帕，不难听出语气里对这位盛宠的七小姐，有着诸多不满。
“姨娘慎言，”盛沉夜厉声喝住了胡姨娘，“七妹乃是我的嫡亲妹妹，我与她本就是一家人，她深夜不归，我和其他兄长自当前去寻找。这是天理，亦是人伦。”
“你把人家当妹妹，人家可不一定把你当哥哥呢。”胡姨娘低下头，小声嘀咕。
盛沉夜一记警告的眼光剜过去，胡姨娘终于抿抿嘴，噤了声。
“好啦，好啦，姨娘不说啦。姨娘给你炖了汤，你身子骨单薄，又吹了夜风，正好暖暖身子。”胡姨娘拉住盛沉夜的袖子，语气有几分讨好。
盛沉夜的眼神终于软了下来，“好”。
胡姨娘眼里一喜，拽着盛沉夜就要往屋里走：“那快进屋喝吧，自从老太太把你们叫过去我就开始炖了，足足炖了一个半时辰呢，你快尝尝好不好喝。”
盛沉夜正要把胡姨娘支走，现在胡姨娘这么一拉，他便顺水推舟的跟着胡姨娘进屋，临走时，不露痕迹的往身后瞥了瞥。
胡姨娘的丫鬟小翠，一直端着汤盅，站在胡姨娘身后。等到胡姨娘拉着盛沉夜转身进屋时，她则退到了一旁。
盛沉夜路过她时，顿了下：“你也跟着进来。”
小翠屈膝，“喏”。等到盛沉夜胡姨娘二人走过，便立即转身跟上，完全没注意到盛沉夜刚刚所站的墙角，居然还藏着一个大活人。
小翠将汤盅放到屋内桌子上，盛沉夜便开始请胡姨娘回去休息了。胡姨娘本想亲眼看着儿子将汤喝完，可是盛沉夜执意待会再用，她亦无奈，只好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待将胡姨娘送出院子，再三确定她们已经走了。盛沉夜立马转身，跑到刚刚的墙角，朝已经冻得瑟瑟发抖的盛燕唤道：“七妹妹，人已经走了，你可以起来了。”
盛燕刚刚怕惊着别人，屁股悬空，全靠双手双脚支撑了好久，现在手脚发麻，刚一使劲站起来，就又滑了下去。
盛沉夜盯着起身困难的盛燕看了片刻，略带犹豫的伸出手，试探道：“七妹妹，要不我拉你吧。”
高瘦的男子弯腰，束发的白带随发落下，像是一棵被压弯了的青竹，盛燕看一眼盛沉夜伸出的修长手掌，眉眼一喜，直接伸出手，抓住了盛沉夜的手。
“那就多些二哥了。”
盛沉夜虽然看着清瘦，底盘却极稳。盛燕借着他手上的劲力，轻微一使劲，便站了起来。
“二哥？”
盛沉夜微垂着头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脸上表情略微有些古怪。
盛燕正在拍自己屁股上的残雪，听到盛沉夜略带疑惑的低喃，不禁有些害怕：“难道我喊错了？”
盛沉夜听到盛燕的问话，脸上一滞，随即莞尔轻笑：“七妹妹没有喊错。”
以为人生地不熟，第一句话就要穿帮的盛燕放了心。
“对了，七妹妹为何在我院落里，还，”盛沉夜手比划着盛燕的衣着上下游移了下，斟酌道，“这般模样？”
“唉，此事说来话长，二哥可否让妹妹稍后解释给你听，现在先帮妹妹一个小忙？”盛燕抓住盛沉夜的手腕，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
盛沉夜听到盛燕唤自己‘二哥’还是楞了下，又低头看看被盛燕攥住的手腕，最后才终于抬首，轻笑点头：“当然可以，不知妹妹有何事需我帮忙？”
得到允诺的盛燕，笑的更开心了，指着一旁的墙道：“我丫鬟暮雨还在墙外，二哥可否把她悄悄带进来？”
盛沉夜侧首，一眼看见自己院落墙角被扒开的狗洞，顿时明了，这身形狼狈的七妹妹是如何进来的了。
钻狗洞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