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千里寻亲
三婶挣扎了半天,她的父母虽然不想让她去外地,可是事已至此又能怎么样呢?想来想去,她的父母也不强留她了,让她跟着三叔回东林县吧,过年过节地回来看望他们一下就行了。
三婶终于带着牛牛回了东林县,这时县经委已经给三叔分了房子,虽然不大,但是也够三人住的了,而三婶则面临着调到哪里工作的问题。
三婶在老家那边是一名纺织厂的工人,如果调到这边也可以去纺织厂,然而三婶不太想在纺织厂干了,但她又不是干部,没法调进政府机关,三叔只好又过来找他商量。
听了三叔的话,陈志城说:“要不让三婶去我们公司怎么样?待遇要高一些。”
三叔听了一笑,说:“不知你三婶可愿意到你这里来,你觉得去县政府招待所怎么样?不过这事,得跟县政府那边说一说,你和他们熟,帮给打个招呼。”
陈志城笑问:“为什么觉得县政府招待所好?三婶想去招待别人?”
三叔道:“县政府招待所可以招女工,它也算是政府单位了,你三婶看中它这一点了。”
陈志城道:“你和三婶的工资都不高,如果她去了招待所,你和三婶的工资过日子就挺紧巴的了,不如到我们公司,工资待遇高一些,如果以后有机会,我让三婶挑大梁,一年收入几万十几万,就很正常了,干嘛非要让她去招待所当什么女接待员?”
三叔听了这话,心里一动,心想到底还是自家侄子贴心,要是不过来找他商量,说不定他就申请把三婶调到县政府招待所了。
“志城,我回家和你三婶说说,问她愿意不愿意,如果愿意,就调到你们公司来。”三叔答应了。
三婶并不是一个老实巴交想一辈子过穷日子的人,只是在大时代面前,她没有多少反抗的能力,但如果给了她机会,她就有可能抓住。
现在一听说去了他们公司,一年可以收入几万十几万,她马上心动,就和三叔一起过来找他,说愿意调到公司来。
陈志城笑了笑,就对她说:“三婶,你喜欢不喜欢干销售?如果喜欢的话,就让你进销售部,好不好?”
三叔一听忙说:“志城,干销售是不是要到处跑,你三婶年龄大了,哪里还跑的动?”
三婶马上说:“我哪里年龄大了,志城,我就去销售部,干销售。”
三婶颇有一种泼辣的精神,不亚于马冬梅,三叔没法,只好同意她去干销售。
现在他在太多多食品公司的威望,那是如日中天,公司效益好,人脉关系也广,他只要说一句话,几乎没有人反对了,现在再调进一个人过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但是三婶到底还是传统了一些,她是让县劳动局把人事关系给转过来的,代表着,她还是国家的工人,而不是私企的职工。
陈志城知道后,就笑了笑,这些都是次要的了,等以后企业破产,什么国家的集体的,都不重要了。
三婶很能干,进了销售部,做事雷厉风行,让身为销售副经理并主持工作的麻建国都感受到了压力,可知道她是陈志城的三婶,他也不敢多言,只能尽量让着三婶去做一些事情。
这天,快到五月份的时候,二叔突然给他打来了电话,让他通知三叔一起回趟家,说家里来客人了。
陈志城听着二叔的声音非常激动,但一时又没说什么客人,他心里头就有些嘀咕,心想是什么样的客人来了,要让他和三叔一起回家?
给三叔打了电话,他就开着车子回到了村子里,一来到老爹老娘的家门口,就看到很多人站在门口。
见到他开着车子回来了,忙跟他打招呼,三叔也从车子上跳了下来,三叔的腰杆挺的笔直,还是保留着部队时的作风,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让人望而生畏。
走进家,只见老爹老娘正和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坐在一起,旁边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他和三叔都感到很奇怪,走过去,他爹一抬眼看见他们来了,忙招呼道:“福禄,你快过来。”
二叔此也正呆在老爹身边,三叔赶忙走了过去,他也步了过去。
“金凤,这是老三福禄,你走的时候,还没有他呢,说一说这过去多少年了,我和爹娘都以为你死在外面了。”老爹一介绍完三叔,眼泪又像瀑布一样流了下来,他用手擤了一把鼻涕。
他娘忙说:“又哭,让小孩子见了笑话。”
他爹这才止住哭泣说:“老三,这就是你金凤姐,多少年了,没想到又能见面。”
三叔听了这话,大吃一惊,这事说来话长了,在他还没出生的时候,除了大哥和二哥外,还有一个比二哥年龄还大的姐姐,这个姐姐自小性格脾气倔,经常不服管束,到外面撒野,有一次她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碗,气的他爹,也就是陈志城的爷爷,打了她一顿,结果她居然离家出走,至今杳无音信。
他爹娘去世的时候,还念叨着这事,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这么没了,二老后悔一辈子啊,如果当初不打她就好了,他爹娘念叨完,大哥没事又念叨,几个弟兄,没有姐姐也没有妹妹,好不容易有个姐姐,却是失了踪,真是家门不幸啊。
谁知道现在又回来了,如果不是大哥还能认出来她,他肯定以为是冒充的,不过,冒充这有什么意义呢?
陈志城见了这事,心里面也是比较惊讶,这个金凤姑姑的故事,他爹打小就给他讲过,每次讲,他娘就不让讲,说讲出来晦气,这个金凤姑姑也太狠了,爹娘打一下就离家出走,这还了得?
这要是讲给下面小辈听,他们有样学样,那还不糟糕?他娘担心这个,因此打小就不敢打他,溺爱的很,结果把他溺成了二流子。
因此在他的脑海里,一直有这位金凤姑姑的传说,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下午,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扎着小辫,被父母打了之后,一扭头就跑出了家门,然后一个人沿着一眼望不到边的路走啊走啊,不停地走下去,你永远能看到她在走,却不见她回来,这是小时候留在他脑海里的奇特印象。
金凤姑姑离家出走这事,小时候在他的脑海里经常翻腾,几次引的他也想离家出走一次试试,可他一直没有机会,为什么?因为他娘一下也不舍得打他,他爹只是嘴上严厉,也不舍得下手,如果要离家出走,必须要找个理由啊,不然,怎么能像金凤姑姑那样一走了之呢?
不能离家出走,就开始任性顽皮,跟着其他村里的小伙伴,四处撒野,不好好学习,也不想学习。
最后变成了村里头有名的二流子。
陈志城努力一回忆,就想起了这事,而现在见到真实的金凤姑姑坐在面前,则完全没有了儿时脑海中的形象。
这位金凤姑姑已经白了头发,甚至比他老爹的头发都白,而年龄却比他老爹小三四岁,二叔对他的印象也没有了,因为她离家出走时,二叔也就是五六岁的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哪还记得啊。
不过,金凤姑姑穿着打扮却十分讲究,不像是农村人,这说明她在外面过的还可以,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苦。
要提起这事,金凤姑姑就打开了话匣子,想当年,她离家出走后,一个人确实是像陈志城想的那样,在路上走啊走啊,走累了,就歇歇,饿了,就跟要饭的一样跑到附近的村庄问人家要一点干粮吃。
那个时候人人都吃不饱肚子,可是看见她这样一个小女孩出来要饭,村里人还是施舍她一点饭吃。
走了两天两夜,她用两只脚居然走到了江临市,到了江临市,来到了火车站,她偷偷爬上了火车,也不知火车是去哪里的,反正她就想着火车去哪儿,她就去哪儿,就是不回家。
在家里除了挨饿外,还要受父母的打,不如一个人出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金凤姑姑的想法很超前,但却又是典型的叛逆行为。
结果在火车上她饿坏了,车上可没有乞讨的地方,又怕让车上的警察抓到,因而就躲在车厢的一角里不敢出来,直到她饿晕倒在地,让乘客发现。
而此时,火车已经驶过了山海关,到了东北,车上一位老乘警过来见到了金凤姑姑,急忙把金凤姑姑抱进餐车,给她喝水吃饭,金凤姑姑慢慢苏醒。
苏醒后,老乘警问她是哪里人,她也不说,问她要去哪儿,她也不回答,搜她身上有没有票,啥也没有搜着。
见到这个情况,老乘警也没了办法,眼看就要到站了,他就把金凤姑姑带下了火车,安置在火车站里。
金凤姑姑觉得老乘警人不错,比她爹娘好多了,而且在火车站里有东西吃,老乘警还给她买来了衣服,这让从未吃过饱饭,穿过好衣的她感觉进了天堂。
穿上新衣服后,老乘警觉得她长的挺水灵,这么水灵的姑娘却不知自己是哪儿人,让他觉得很奇怪,想到自家有一个残疾的儿子不好找媳妇,他心里头就动了想法。
没过几天,老乘警把金凤姑姑带回了家,说想认她作养女,问她愿意不愿意?
金凤姑姑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好比改革开放初期,大汉人去了西方发达国家,受到了西方腐朽的资本主义生活方式的诱惑,哪还愿意回来?
金凤姑姑就重重地点了点头,留下来了,给老乘警作了养女,由于金凤姑姑不爱学习,就帮她找了一份工厂里的工作,帮她办了户口,成了城里人,并沿用了他家的姓氏,名叫王金凤。
到了金凤姑姑长成人的时候,老乘警就撮合她和自己的残疾儿子结婚,这时,金凤姑姑与他的残疾儿子长期相处,已经产生感情了,虽然觉得他儿子残疾,可受了人家这么大的恩情,心里过意不去,只好答应老乘警的要求。
老乘警的儿子虽然残疾,可是也有正式的工作,吃喝不愁,金凤姑姑也在一家纺织厂当女工,结婚后不久生了一个儿子,一家人美美满满,小日子过的不错。
她心里头也无数次想起远在齐东省的家,可是她没有勇气再回去,都改了姓了,成了别人家的人了,再回去,父母会怎么看她?她一狠心,就在心里说,算是父母没养过她这个闺女吧,家里头困难,少她一个,也能减轻一份负担,让大哥和二弟能吃饱饭。
就这样想着,她就一直没跟家里面联系,生完孩子没过多久,老乘警突发脑溢血去世了,接着过了几年,婆婆因心脏病突发也溘然长逝。
瞬间天就跟塌了一般降临到她的头上,好在这时她已经长大懂事了,就好好照顾丈夫孩子,日子过的也还算美满。
等到改革开放后,她想到此时家里头日子应当好过一些了,心里头就冒出了回家看看的冲动,也不知父母还健在不健在,如果健在的时候也快有八十了吧?
然而她丈夫得知她的想法后,却是担心她走了,就不回来了,不愿意让她回去寻亲,如此一来,就又耽搁了几年,谁知去年她丈夫跟老乘警一样,也突发脑溢血逝世,享年才六十岁。
一想到此,金凤姑姑就觉得自己是一个不幸的人,好在儿子已经长大,今年都二十八岁了,在塑料厂里面当技术工人,人长的不错,可就是太老实,直到现在还没有结过婚,性格脾气一点也不随她。
频遭亲人去世,这个时候的她就想着马上回到齐东老家寻亲,见一见失散多年的亲人,或许父母见不着了,但是哥哥弟弟还是能见到的吧?
离家出走这么多年,对故乡的印象渐渐模糊,坐着火车先到江临市,到了江临市,再坐大巴车到了东林县,回到东林县,就有些想不清该往哪儿走了,好在鼻子下面有嘴,打听大半天,才知道路怎么走,便拦了一辆拖拉机车,给司机一包香烟,把她拉到了陈庄村。
当她站到他爹三间茅草屋门口的时候,刹那间泪水横流,这三间茅草屋还是她小时候住过的屋子,只是看上去修缮过了,不知父母是否还住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