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得失
晚一些时间，兰珣坐在庭帐内，今日，她还未与北原竺做过交换，啃着手指，得想个办法。
“兰小公子，二皇子请你移步温华池。”
兰珣入神期间，帐外传来一男音，她秀眉微皱，北原竺叫她去温华池，不是为了叫她泡澡去吧。
“好，稍等片刻。”兰珣大声回了一句。
起身环了四处，把带来的行李打开，胡乱的扯出一件内衬走了出去。
温华池，其实就是供边界将士沐浴的大水池，只不过碍于等级之分，有包间和大众浴的区别，本来她以为就她和北原竺，结果进去一看，好家伙，三个大男人已经坐在里面，露出壮硕的胸阔。
“兰珣，你来了，快，赶快下来。”北原竺率先的冲着她打着招呼。
兰珣抱紧手中的衣物，对秀色可餐的三人想看又不想看的欲望和理智中挣扎着，最终欲望战胜了理智，反正他现在也是男的，不看白不看。
“这就来，这就来…”兰珣无奈笑的打着哈哈，虽然胸前物并不明显，但还是穿着白色的裹衬，看的三人有些疑惑。
兰珣趟着温热的浴水，坐在唐臣曳的身侧，顿时间，双颊绯红，有些羞涩。
唐臣曳抬眸微微看了一眼，说她是个男儿身，确肤如凝脂，吹弹可破，一副女儿家的身子骨。
“听说，顾离已经带人前往南淮了，对于此次涝灾物资被劫一事，二哥你怎么看。”北原策看着闭眼假寐的北原竺微微试探道。
北原竺没有太大的反应，倒是坐在对侧的兰珣很是讶异，不自觉出声道：“顾离出宫了。”
听的几人有些疑惑，看着齐刷刷看着她的几人，兰珣快速打着圆场：“额，我有些想不到，顾离一向暗地作业，这次竟然带兵去南淮。”
可不是很惊讶，简直就是惊吓，她临行前让陌南尘办的事也不知道办的怎么样了，顾离这一走，出事的可不就是叶阮田，兰珣抬眸看了一眼北原竺，有些忧心。
北原竺也微微回眸，从兰珣的面颊扫过，最终停留在北原策的脸庞：“我想父皇如此安排必定有他的用意，而且顾离与冷柔都在，应当可以妥善处理此事。”
无疑，北原竺是聪明的，此一番话既肯定父皇的安排又夸奖了冷柔与顾离，如若有朝一日此话传出，北原竺也不会失了分寸。
以往，母后让他多加注意这唯一能与他争夺太子之位的人，他不以为然，这几日看来，他以往的想法可能都是错的。
北原策微了微嘴角：“二哥说的是，父皇眼光一向独到，此次南淮之事，定能妥善处理。”
兰珣看着面前二位神仙打架，再看看淡漠坐在一旁的唐臣曳，真的不得不佩服，他真是淡定的很。
这地太令她窒息了，不行，她得想个办法出去，拍了拍浴水的波纹，实在不行，就来段暗语吧，抿了抿唇：“咳…烧鸡、烧百合…”
说着，双眸的余光打量着身侧之人，唐臣曳又哪里听不出，缓缓启开眸子，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而后起身，冷冷留下一句：“陪我去吃点东西。”
小计谋得逞，兰珣微微的扯着嘴角，佯装不乐意，直直的看着北原竺，只见北原竺缓缓闭上双眼，表示默认，见此，她迫不及待的从温浴中起身，赶至更衣是。
待她走进去后，唐臣曳已经穿戴完毕，背手站在一旁，见唐臣曳没有要离开的想法，她心里还有些小异样，他们算什么呢，如此站在一旁看她更衣。
“唐…唐臣曳，你要不要先出去，我要换衣服。”兰珣挑了挑眉，试探道。
唐臣曳撇了一眼，那双眸中明显写着：我对男人不感兴趣，但还是提步走了出去。
见此，兰珣三下五除二的，快速的换好衣服，而后跑了出去，不得不说，唐臣曳不说话的时候，是真的好看，不是尘世人的好看。
“我好了。”站在唐臣曳的身侧，兰珣扬声道。
唐臣曳又撇了她一眼，没理她，而后提着步子向前走去，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无论她怎么在他身侧转来转去，问他去哪，他都不说话，最终他带着她在一小摊前停了下来。
小摊很偏，四处很黑，只有摊前有盏燃油灯，随着凉风还断断续续的，摊前有三张小桌凳，她看了看，隔壁的客人在闷头吃着面。
“唐公子，你来啦，快坐。”摊前正在做面的摊主热情道。
唐公子，兰珣抬眸看了唐臣曳一眼，只见他面露温柔之色，微微点眸，而后坐在了小凳前。
她又移眸看了一眼摊主，枣红色粗衣麻布，三千青丝以纯色发带环绕，年纪不大不小，面颊总是浅笑，这个女人，她认识，而且还是她的‘青梅竹马’…
跟那女人点了点头，她顺着小凳坐在了唐臣曳的对侧：“唐兄，原来喜欢这一款的。”
她仔细的观察着唐臣曳的反应，可惜没有任何反应。
唐臣曳并不是喜欢这一款的，而是他在边界驻守的那些年，看到她总是会让他想到他母亲，一个因为完成唐家子嗣而被抛弃的女人。
兰珣看唐臣曳不说话，以为戳中了他的心底事，蔑声一笑：“既然唐兄今日见得心上人了，廷若能否申请明日去那街市转上一转，总是待在那军营，很是无趣呢。”
唐臣曳紧眉一闪而过，未答应也未曾反驳…
“唐公子，您的面，我不知这位公子的口味，便和唐公子一般了，您不会介意吧。”楚帷佯装道。
听此，兰珣扫了一眼唐臣曳，又挑了挑眉看向面条西施，快速摆手：“无碍，我与唐兄口味相近，不打紧，敢问老板娘如何称呼。”
面条西施微微一笑：“姓楚，单字一帏，您叫我楚帏便好。”
可不是楚帏，兰珣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她想尽办法要见的人竟然就这么出现在她的面前，而且还跟唐臣曳认识，还他妈的是唐臣曳的心上人。
“…楚帏。”兰珣重复道。
楚帏，缺少一般少女的柔弱，反而多了些许的阳刚之美，前世最先曝露在唐臣曳的面前，没想到这一世竟然跟他做了朋友。
兰珣打量了些许，佯装镇定：“楚姑娘，我看你很是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她微微的试探道。
楚帏很是自然，没有丝毫犹豫：“这位公子说笑了，我从小便在这安定城长大，从未见过公子。”
兰珣咬了咬唇角，抬眸便看到一直在打量她的唐臣曳，没办法，只能就此作罢，表面的打着哈哈：“可能是楚姑娘太过动人，让我有些情不自禁。”
睁着眼睛说瞎话，唐臣曳撇了一眼，斯文慢理的吃着面，楚帏见此，点了点眸，而后回到了小摊前，兰珣咬了咬唇，把目光移回唐臣曳的面颊，木筷在碗中捣了捣。
“唐臣曳，你…认识楚帏姑娘许久了吗。”
她告诉自己并不是真的在意他们认识了多久，而是她想知道他们的相识会不会影响之后的发展，毕竟前世，楚帏是给唐臣曳的骑军下毒被识破身份的人，如今她怕楚帏会阻碍她之后的计划。
这边的唐臣曳有些疑惑，吵嚷着饿的人，现在比起眼前的面，她好似对他更感兴趣，微了微眸子，淡声道：“三载有余。”
他十七岁跟着傅沉来到这安定城便识得楚帏了，虽交谈不多，但也有些情谊的。
兰珣看了看，心道：三年了，前世楚帏从来未有跟她透露过。
“那怪不得，楚小姐对唐兄你的口味，了如指掌，只可惜不适合我，唐兄不介意，连我这份一并解决了吧。”兰珣把眼前的素面一把推了过去，她实在无福消受。
唐臣曳没说话，但也默默的把另外一碗素面吃了下去，跟楚帏告别时，她努力的想要扑捉些什么，但真的什么都没有。
回到帐前，时间已然不早了，兰珣冲唐臣曳笑了笑，而后提步回到了自己的帐内，只见北原竺正襟危坐，似是等待着她的回来。
“回来了。”北原竺微微出声，似是等了许久。
兰珣提着步子向木桌靠近，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喝上一大口才腾空回答：“嗯，回来了，二皇子等许久了吗。”
北原竺没回答，理了理衣袖：“你跟唐兮关系挺好的。”言语中满是试探。
兰珣顿了顿，微微扯着嘴角，放下手中的水杯，顺势在北原竺对面坐了下来。
“日后二皇子想要登得大顶，唐臣曳是第一个需得除掉的人，我在帮助二皇子探路。”兰珣如实说道。
北原竺并没有因为听到这句话而洋洋自喜，反之眉头微皱，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同样的，雁西也没有白登的宝座。
“为何帮我。”北原竺疑惑道。
兰珣等了许久，北原竺终于把这个问题抛了出来：“希望你娶我姐姐，护她一世安好。”
她看向北原竺的双眸很是坚定，很是认真，与方才的她判若两人，一时间，北原竺甚至分不清她所说是真是假。
“仅此而已吗，娶你姐姐，我四弟也可以，他的所有实力都比我强，如若你想为兰家找一个靠山，或许…他比我更合适。”北原竺再次试探道。
看着北原竺，兰珣又哪里不知道他再担忧些什么，她微微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虽然不知，你坐上帝王之位，雁西的未来会是什么样，但北原策坐上帝王之位的兰家，结局并不怎么样，所以，你只要牢牢记住我们之间的约定，我一定会保你登上大顶。”
此刻，在北原竺的眼里，站在他面前的，十六岁的兰珣比他想象中的要成熟和攻于心计太多，他好似从来都没有仔细的去看过这个人。
“你想怎么做。”他回声道。
兰珣将指尖放至唇角，双眸转了几圈，脑海中快速的组织着语言，而后道：“要么交人，要么割地，咱们只能选择其中一个。”
北原竺听此，眉头紧皱……
兰珣解释道：“今日在定火营，我发现导致此次两军相交之人是唐臣曳心腹葑良的妻弟岳泉，葑良是个极度怕老婆的人，我们如果想办法把岳泉交给扶风的商尔，一来以此事化解两国的矛盾，二来可以离间唐臣曳与葑良的关系，那骑军的兵权日后可能会易主。”
兰珣分析了一番，她是这么想的，如今北唐冥可以让北原竺前往这安定城解决两国之事，那就是有意让他参与朝政之事，那后续借此事想要取代唐臣曳夺得骑军兵权，也不是没有可能。
很显然，北原竺也想到了这点，只是如何才能让商尔去配合他呢。
看着紧皱眉头的北原竺，兰珣笑吟吟道：“如若二皇子为商尔之事烦忧，大可不必，此事交与我即可。”
兰珣背臂看向北原竺，只见他微微点眸，看来想让这北原竺相信她，还是要下上一番功夫的。
想起她临行前给楚帏的暗话，不知明日在那香满楼能否见得她与露儿。
“那割地呢。”北原竺还想听一听第二种方式。
兰珣顿了顿，移步坐在北原竺的身侧，有些凝重：“割地，毫无疑问，割让雁西占据扶风长达几十年的土地，但这件事情不需要你出面，因为这件事□□关重大，回春临城后，恐难以向陛下与文武百官交代。”
北原竺凝视着兰珣的双眸，许久起身……转过眸去：“我想，此次谈判，我应当还没有资格出面，恐怕要劳烦四弟了。”
“二皇子，我不得不提醒你，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万事皆有两面性，有失必有得。”看着北原竺离去的步子，兰珣微声道，只见北原竺微微顿脚，而后提步走了出去。
二日一早，兰珣快速穿戴整齐，一股脑的窜进唐臣曳的帐中，彼时他正在整理纯白色内衬。
“唐臣曳，我要去市集，你昨晚的话还作不作数。”
兰珣直的掀开唐臣曳的布帘，此时成使刚刚离开，唐臣曳见到鲁莽的兰珣，快速的动着手中的动作，秀眉微微皱起，低声说了一句：“一点规矩都不懂。”
很显然，兰珣已然忘记了她前世被虐，今日重生之事，待回过神来，快速转过身去，面颊竟也微微的涨的通红。
“我想去集市转转，过来跟你打个招呼。”兰珣继续道。
唐臣曳撇了一眼，提步走向一侧，将外袍套在身上，斯文慢理，轻启薄唇：“没忘，你去集市做什么。”
兰珣一听，一双大眼睛来回的转，试探性的向后看去，直到看到唐臣曳已经全部穿戴整齐，才大大方方的踏步到桌案前。
看到盘碟中的小点心，直直的甩进嘴中，唇齿不清道：“不做什么，就想入乡随俗，到处走走逛逛。”
她并不觉得这个理由有多烂，她也并不觉得唐臣曳会如此聪明，猜到她真正的意图。
确实，如兰珣所想，唐臣曳真的以为兰珣就是贪玩，她的本性，他在春临城之时就见识过了，他只怕她出去会给他闯祸，到时候还得顾着她。
“成使…”想着，唐臣曳冲着帐外低声叫到。
很快，成使从帐外走了进来，快而稳，兰珣双眸在二人身上来回打量，难不成唐臣曳是要找人看着她。
细嚼着口中的糕点，兰珣感觉它顿时就不香了…
“公子。”成使称呼道。
唐臣曳看了一眼闷头吃东西的兰珣，无奈的收回眼眸，冲着成使道：“今日，你不必跟随我，保护好兰珣，陪她去集市转转。”
成使攸的抬眸看向唐臣曳，他很是惊讶，从小到大，他一直跟在他的身边，非必要从不会离身，让他保护别人，这还是公子人生中的第一次。
他把目光移向一旁的兰珣，兰家小公子，上次兰府就见过，公子还给他渡了气。
“唐臣曳，不必如此麻烦，我就是去逛个集市，一会就回来了，不用成侍卫保护，你让他跟在你身边吧。”兰珣急忙反对道。
好家伙，她是去会面的，哪有去会面还带着敌人的，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叫师父。”唐臣曳接话道。
一时之间，兰珣有些晕头转向，前世，唐臣曳确实是她的师父，可是她重生过来了以后，貌似没有拜他为师吧，他现在唱的是哪一出啊。
看兰珣很是疑惑，成使微微出声：“兰小公子落水那一日，被诊出体内含有血蝎之毒，身体太过虚弱，兰太师便将你交与我家公子，拜他为师。”
兰珣眼神在一侧的唐臣曳身上来回打转，既如此，为什么兰廷萱和兰忆谨都未曾告诉过她，怪不得一路上唐臣曳对她如此的好，原来是因为爹爹将她交与了他。
唐臣曳看懂了兰珣的疑惑，紧了紧衣袖：“之前，你血蝎之毒未解，我让兰太师先不告诉你，既你随我来了这安定城，我便要为你负责，出去逛可以，成使必须要保护你。”
看着唐臣曳坚定的眼神，她怎么办，她能怎么办，侧了侧身子，背过唐臣曳，只能先不管了，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就劳烦成侍卫，跟我走这安定城的集市一趟了。”瞬间嬉皮笑脸，冲着成使眨着眼睛道。
成使微微点眸，看了一眼唐臣曳，直到唐臣曳也微微点眸，才放下心来。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营帐，迎着朝阳，感受着温暖的阳光，向集市走去。
听着跟在她身后的脚步声，兰珣轻叹一口气，右手的折扇敲了敲，索性的停下了脚下的步子，微微转身。
“成侍卫，你不必跟在我身后，我们是朋友，应当并肩而行。”逆着微光，兰珣看着也停下脚步的成使，笑吟吟道。
那是第一次，成使听到，有人把他当朋友，也是第一次，他知道他可以与人并肩同行。
凝望着不远处的人，成使觉得，他并不像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兰小公子，说笑了。”成使搭话道。
兰珣无奈的笑，提起步子向成使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成侍卫不必如此客气，叫我廷若就可以了。”
兰珣挑了挑眉毛，扬着手中的折扇，再次向前方走去，边走边道：“种什么因，结什么果。众生平等，乃天道法则。”
在那一刻，成使看到的和听到的，颠覆了他后来的整个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