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不死群山
卞容屿和何堪分立在卞清河两侧。
卞容屿道:“李曳不会妥协,他会与我们鱼死网破。”
何堪则幽幽道:“但满域的君王会。眼下雨域等国虎视眈眈,恨不得满域能因此实力大降。纵然满域控制着经济命脉,小国不敢高声呼喊,对我们也够了。”
卞容屿看向何堪:“你真确定满域研制不出解药?这是个不可控因素。”
“当然要把不可控变成可控。我小时候刚拿到归谷与将离,就想着拿它去毒满域君王的命,为了此想法,我筹谋数十年,这些年走南闯北把所有有本领的医师全部都抓走,就是要切断他们医学传承,让他们连是何毒都不知,就算知道名字也无法医治。所以即使不与你们合作,这件事我也会做。”
卞容屿复杂地看着何堪,道:“论渊源,是何氏与柳氏先背叛满域。”
何堪摇了摇头,“这就是人性的神秘。我们的记忆深处忘了最初的那个点,上百年的斗争,让后代的血脉中流传的只有仇恨。”
卞清河闻此点头道:“这本就是我们联手对满域的报复。月勾教谎报天神旨意,屠我城池。我们就要满域百姓看看他们的神秉承的到底是谁的意。”
此时,大殿前跪着一批臣子。徐澄契来时,宫殿外的场地都要不够人跪了。他紧张地入内,万俟巽黑着脸,正怒骂李曳。
徐澄契不敢说话,万俟巽见他来了,顿时火气洒到了他身上。一顿发泄后,他的心情才稍微舒坦一些,他没好气地对跪着的二人道:“起来回话。”
万俟巽坐回椅子,把摊在桌案上的折子甩到徐澄契怀里,“卞清河提的要求,你看看。”
“·········公示建造两座祭坛非天神旨意,是蜻蜓左卫李曳之私心···蒙骗月神与勾神······”
徐澄契脸色顿时白了,他不敢置信地望向李曳,心里像是被锤子砸过一样,他立刻对万俟巽道:“这不能同意。”
李曳默不作声立在一旁,惜别已经被君上带走,说出了真相。事实确实是自己先斩后奏,先屠城,让月勾主教获心撒谎,谎称涵城与奉崆是祭坛绝佳之地。
君上的旨意来时,城池已经血淋淋一片。
“没有解药,就要死人。他们的手已经伸到归城。”
万俟巽的嗓子沙哑,他有些慌乱。
“那就把他们全部解决掉,臣有信心。”
李曳跪伏在地。
万俟巽闻此猛地把桌上剩下全部的奏折往他身上扔,怒呵道:“三番两次失败而归,朕还能相信你吗!”
“臣已经准备好。此次不成,臣以死谢罪。”
“要你命何用!”万俟巽骂道。
“今天不想见到你,滚。”
李曳顺从地“滚”出了殿中,留下徐澄契一人。
“你有什么主意吗?”
万俟巽的目光扫来,徐澄契低下了头,“臣建议议和。”
“出去跪着。”
“是。”
徐澄契走到众臣后面,挑了一个阳光能晒得到的位置跪着。放眼望去,朝中大臣几乎都在此。看来都是认可议和被罚的。
南嘉泓山真的与满域陷入僵局。倘若月勾这份声明一出,宗教动荡,百姓对月勾教产生怀疑,国家即将陷入动荡。不出声明,可怕的毒每日都在残害生命。
更为致命的是,泓山打着神罚的旗帜。
他们潜伏在人群中大肆宣扬:此次泉水涌出剧毒,是月神与勾神对君王的惩罚。因为杀戮,神要降罪于人。
万俟巽最后选择李曳的计划。屠灭泓山的行动比上一次来得更加猛烈。凡是存有一点怀疑,就会被蜻蜓军抓进牢狱,入狱者,便是死。
其中不乏相当数量的满域子民。民声哀怨,配合着泓山的造势,逐渐沸腾。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泓山之人已经纷纷披上月勾教职人员的皮。他们藏身在各地月勾教中,各地主事均被他们控制。
现在,我们是神的代表。而你们,是人。
杨遇馨不打算管这次的纷争,她偷偷地来,也要静静地走。
她问罗如:“你们要和我一起回廊洲吗?”
罗如道:“昼门救助难者,眼下到处都是苦难。”
杨遇馨感慨万千,“我会加大给你们的资金帮助,望带去安宁者平安。”
“还找付出山吗?”
“不管他了,他若觉得我对不起他,会来找我。眼下知道他平安,已经足够。”
孟粱重新跟着木蝉子行动。凝墨也从朝廷里脱身,回到曲黯良的身边。
他们化妆成月勾教内成员隐藏在城北。
孟粱一直不肯去本部,与新任总使见面。卞容屿传了三次话,见她都没有反应,直接去城北找到孟粱。
他指向她令牌上本部夏泉四字,“新任本部总指挥使在等你。”
“我现在不想说这些,我还在生气。”
“已经快一个月了。”
“还不够。”
“夏野有话对你说,你回到本部就能听到。”
孟粱什么也没说直接转身离开。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混混沌沌走了半个时辰,到了南宫栗的住所。
“你是孟粱吗?”
南宫栗恰在外头。
“是的。”
“我想与你聊聊,现在有时间吗?我知道你们都很忙,离开也没有关系。”
“我正无事。”
孟粱也想与人说会话,心事堆积在心里,她很难受。
“我早已不是公主,不要把我当公主看待。”
南宫栗微笑着说道:“能有现在的生活,很感激你们带我出来。大家在外头流血牺牲,可恨我什么都不会干,帮不上忙。”
“其实你已经默默完成一件大事,只是你不知道。”
“是什么?”
南宫栗很惊喜。
“你是一部分南嘉子民的精神。你的姓氏南宫,是特别的存在。在他们的世界里,南宫不断绝,南嘉域就还有复国的希望,他们也就能忍受黑暗与痛苦。”
“是这样啊。”南宫栗听后却很落寞,“姓氏南宫,落到我身上,只是巧合。若百姓把我当希望,真是错付了。”
“将军把你留下,你一定很重要。”
“将军?哪位将军?是卞清河吗?”
“不是。我说的是泓山大将军夏野,你认识他吗?”
“我认识他。举世无双的大将军是我们南嘉域的保护者,我很钦慕他,我永远怀念他。”
孟粱心里发出轻轻一声叹息。她与南宫栗一样,都无比的怀念。他在她们的心目中,是坚硬无比的美玉。
她们坐了半晌,在一片安静中各自回味心事。
回到教内,正在派发新服。
“你的。”
熟悉的声音在出现在身前,孟粱抬眼,眼前之人是欣容——付出山的妻子。
木蝉子也认出了欣容,他道:“她来到了这里。看来当时有人把她从牢里救走,她的身份不一般。”
“现在已经不关我们的事了。”
木蝉子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分析道:“你可有在满域听过或见过付出山?”
孟粱已经忘记了这个人,回想了一下,却是没有他一点儿风声。
“他或是死了。”
木蝉子去问凝墨,凝墨道:“顾存灏提过他。他也在找付出山,一直没有踪迹。”
“他会去哪儿呢?”
木蝉子琢磨着这个问题。
孟粱不解道:“他还重要吗?”
木蝉子道:“毕竟找了他这么多年。”
“那你可知吴守心?”凝墨问。
孟粱道:“我知道他。”
“他去刺杀万俟巽,未成,被悬尸于城楼。”
“唉。”孟粱扶额。
这些由黄岑训练出的死士,受长时间芳菲的侵蚀,神志已经不清楚。种植在他们脑海里的信念,成为利剑,夺走生命。
“那萧意呢?他寻得如此疯狂。”
凝墨道:“没听说他怎么样。”
曲黯良向孟粱坦白后便不敢与孟粱单独相处。她看见孟粱向她那里走来,赶紧转身往回走。
“停下。”
曲黯良不安地停住脚步。
“我不怪你,真的。我们要永远和以前一样。在我心中,你就是你,与你的名字前面是山雨还是泓山没有关系。也希望你不要与我生疏,天地星河之下,我们的友谊永恒不变。”
曲黯良眼中已噙上泪花,有些哽咽地道:“我记住你说的话了。”
李曳家中。
“你怎么也会支持和谈?”
李曳质问徐澄契。
徐澄契对上他不和善的目光,硬气地回应道:“打来打去,伤的全是自己人,有什么好打的。你真的分得清现在关在牢里等着被砍头的,是泓山还是我们满域子民吗!”
“分不清。”
“那是为何?”
徐澄契冲上前。
“他们在以极其嚣张的态度复仇。在水中下毒只是初始,接着呢?”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只泓山在作恶。”
李曳听了此话,冷道:“你都帮泓山说话了。”
徐澄契觉得他脑子现在不清醒,不愿和他相处在一室。路上他碰到顾存灏,问道:“顾将军去找李曳吗?”
“对,我找他。”
“他在屋里,心情不佳,到处寻人麻烦。”
顾存灏呵呵一笑,“早知道他阴晴不定,是个难相与之人。之前我与其他人说,他们都不信,都被他谦谦公子的外表所蒙骗。我有要务与他商讨,不得不去。徐大人放心。”
李曳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抬眼道:“你来了。正好我要去找你,人找的怎么样了?”
顾存灏树在门口,高大威武的身体拦住了整个入口。他的声音暗沉有力,“人人自危。”
“你不用担心,君上清楚。”
李曳点上檀香。
顾存灏道:“抓到一个萦部元使副将级别的,熬不住讯问,正在招供。”
李曳瞳孔收缩,喜道:“你不亲自盯着?”
顾存灏斜靠在门框上,双臂缠在一起,他的心也纠缠在一块。他问:“扮演丛定的那个泓山就这么毫无声息地离开了?”
李曳点头道:“是。”
顾存灏的呼吸更厚重起来,他胸口闷闷的,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囤在心里。
“还有一件事。既然欣容带着孩子回来了,就不能亏待他们。她们的儿子我想安排到太学读书,你能不能帮忙打个招呼?”
李曳想了一下,道:“太学弟子不是皇家子弟就是重臣后代。付出山的孩子不够资格。把他放进去,有危险。”
“他父亲为了满域大业至今生死不知,还不够格吗?”
“你若单纯为了那个孩子好,想让他过平安顺遂的一生,便不要入太学。那里勾心斗角之事不比朝堂少。而且付出山并不是真的为了满域,他被我花言巧语迷惑住,从南嘉域消失,即代表着他没有诚信归顺我们。他不知去向,还有同安残势力为依靠,将来那孩子科举入仕盘查底细,也会受到阻碍。”
“寻不到尸体,没有结果,就要怀疑他么?”
李曳不想费口舌与他多说,“我劝你不要再找他,他连妻儿都不要,根本不想回来。”
“那是他还在生欣荣的气,诶?你怎么这么确定他还在世?”
“要我直接告诉你当时我没下得了手么?”
李曳剐了他一眼,冷冷道。
顾存灏咧了咧嘴,“你李曳还会心软。”
他下定决心道:“就算不管孩子的父亲,仅其母亲,也是立有功劳,欣荣之子就是要入太学。”
“行吧。”
李曳轻飘飘朝他那里晃了一眼,他把阳光都挡在了外面,脸上黑漆漆的。
“我帮你办手续。”
顾存灏心里想就算最后真的无法为官,有太学学子这一层荣耀在,孩子在哪里都能过上不错的生活。
“泓山的人招供后,立即行动,一有反抗,格杀勿论。”
李曳再次提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