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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启程晏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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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云密布,有暴雨之势。小女孩(吴守筠)紧裹着披风瑟瑟发抖,她等萧意三日了,奶奶不见了,大哥哥也早就不知去处。萧意走前吩咐她不能出屋子,小女孩决定若今日他还不回来,她就出门找他和奶奶。

    木头与木头摩擦碰撞的吱呀声点燃了她,她蹦哒起来冲上前,在门口时陡然停住了脚步。经验告诉她来的有可能是坏人,她不能成为别人拿捏萧意哥哥的筹码。她躲回橱柜里,透过缝隙不安的等待着脚步的临近。

    是戴面纱的姐姐。小女孩推开橱门拥了上去,孟粱把她抱起来,小女孩趴在她的肩头,紧紧的抱着。

    黄岑尾随而至。孟粱知道他一直在跟着。

    黄岑笔直而立,他穿着一袭黑衣,细长挺拔的身姿在黑色的衬托下更加出彩。

    他厉声道:“萧意杀害元使秦绪连,萦部协同闻部正全力缉拿。这个小女孩是他在意的人,你带走她是要与我们作对吗?”

    孟粱不予理会,抱紧了小女孩试图离开。十人从黄岑身后展开。

    “不准走。”

    孟粱打量这阵仗,冷笑一声,道:“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会亲自将她送到闻部总使那儿,闻部的事不劳你费心。”

    他们上前一大步,围成一个圈子将孟粱与吴守筠困住。

    黄岑从下属手里拿过一枚木簪丢到她的跟前。

    “小妹妹,你看看这木簪,是否眼熟?”

    吴守筠落到地上拾起簪子,她害怕地转过身,对着孟粱轻声道:“是奶奶的。”

    孟粱看着守筠焦急又顾忌的眼神没有出声。

    “老人家一只脚都已踏进坟墓,你拿她来威胁我?未免太轻薄。”

    黄岑眉梢一抬,嘴角扯出一抹冷意,直勾勾地看向吴守筠:“你也要抛弃你奶奶吗?她可是愿意为你付出生命的人。”

    孟粱重新抱起守筠,左手按住她不停颤动的肩膀,目光阴骘。

    “从昨日起我就找不到萧意,你把他怎么样了?”

    孟粱故作不知,问他道。

    “这个问题该我来问你才比较妥当。曲黯良习易容术,昨夜她的手下连夜出城,如我猜测,其中一个正是萧意。”

    昨夜,他正要去她们那里,霍西楼的人突然来临,把他叫到城主府里干坐了一夜。

    “你既然如此猜,何不拦下来看看?”

    孟粱顺着他的话道。她知晓黄岑尚不能与霍西楼公然作对,那护送的三名将士据黯良说水平极高,很擅飞檐走壁的功夫,黄岑即使发现也跟不上。

    “萧意被送到闻部,你在顾虑什么?顾虑你昨日根本不在屋内,顾虑秦绪连的死是因你而起,你特意将萧意引到她的住处,闻部知晓后,你该作何辩解?”

    孟粱抱着吴守筠慢慢的一步步的往前走着。她仔细观察着黄岑每一瞬间的变化,她现在已然确定,萧意已成功离开。

    黄岑将剑拔出剑鞘指向孟粱,发出一声嘶鸣。他们距离很近,剑锋差一点割破她的脸颊。

    “秦绪连真的死了吗?”她差一点儿就露了怯,稳住步伐对着身前近在咫尺的杀人利器,一字一字道:“一个被囚禁的闻部元使。一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她,一定非常重要。”

    剑锋又向前进一寸。

    孟粱仍不退后,她将吴守筠的头部靠在自己肩头,等待他的回应。

    她根本不相信黄岑会让秦绪连轻易死去。从他与周明盈等人相处来看关系不错。或许他知道秦绪连是前任大将军的师妹。

    孟粱抓紧了拳头,掌心粘腻腻的。

    黄岑的剑刺向孟粱左肩。他看着剑头的鲜血,目光阴冷。他故意刺得不深,这程度下孟粱还能托着身子走路。

    他挥手让手下都撤下,只剩下平常跟在身旁的几个。

    这点痛意孟粱并不当回事。黄岑一定是故意的,知道她左臂的伤势没有全好。

    吴守筠害怕地啜泣起来,孟粱抚摸着她的背,在她耳边道:“不打紧,我正在带你回家,见哥哥。”

    “我送你个人情。”

    黄岑将剑锋收回剑鞘。这话显得像他给了一个莫大的恩惠一样。

    “奶奶呢?”

    “我没有这么好心。”

    孟粱没有再问下去。突然马蹄声匆匆前来,来报者弯着身子飞速冲到黄岑跟前,带着尘土的味道。

    “四、五、六分队发生动乱,他们······”,他说的太快了,口水呛到了自己,剧烈的咳了几声才忍着不适说完整:“他们要杀城主、夺沐城,现正在朝城主府前进。”

    黄岑闻声一怔,拎住他的衣襟,“怎么现在才上报?”

    来者当即跪下道:“属下也不知,刚得到消息,马不停蹄就赶来了。”

    孟粱听了他们的对话也变了脸色,“领头者为何人?”

    来报者不清楚眼前的情况,他不敢回答孟粱的问题。

    一片阴影笼下,孟粱看不清他的脸。一时之间,孟粱与黄岑都沉默了。

    黄岑将挂在腰间的令牌取下递给汪蝉:“派我的亲卫去拦截,不行就地斩杀。”

    汪蝉接过令牌的手抖了抖,他不敢迟疑,立刻骑上快马跑去。

    孟粱蹲下身去,将情绪已安定的守筠放下来。牵连到伤口,她不得不蹲在地上缓了缓才站起来。

    黄岑一把抓住了她的左臂,他的力量大极了,扯到了伤处,孟粱冷汗涔涔而落。

    “你要仅凭私欲乱我大计么?”

    “不是我。我不可能让泓山动乱去杀城主。”

    孟粱没有力气抽身,她只能直直地盯着他。黄岑咬牙等了一会才松手。他甩了甩衣袖,返身退去。没走几步,又转回来道:“我只纵容你一次。你在沐城的任务到此结束。萧意和这女孩我能给你。但是吴守心你想都别想,我们对他有重要安排。萧意那无用的东西倘若还珍视他,便让他消停下来,否则只会害了吴守心。”

    目光瞥及吴守筠紧张不安的身躯,她心中的担忧一点儿也没有减少,反而愈演愈烈。她大概猜到了黄岑一定要萧意死的原因。因为他会坚持不懈的找吴守心,打乱吴守心的任务。而他固执的认为只有从萦部脱身,吴才能获得平安。如此博弈,孟粱也想再问问萧意,在他的心里吴守心就不能被放弃吗?

    沐城的泓山不知在哪位幕后的引导下掀起旗帜。他们恨黄岑,他们被高强度的压抑情感浸染得太久了,太容易被欺骗与利用。

    孟粱抬眼向城主府的方向望去,高耸的墙壁,锐利的弓箭,倘若从上往下撒下剑雨,一定非常壮烈。

    小女孩的脸苍白脆弱。孟粱伸出同样没有力量与温度的手,牵起她,往回走去。

    护送的将士返回,萧意已至闻部总指挥处。

    孟粱打算缓几天再将吴守心得继续留在萦部的事实告诉他。只要萧意把他要传达的信息办好,之后的事她不想管。

    “你想去哪里?”

    孟粱问吴守筠。

    “我想回家。”

    “家暂时回不去,第二个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小女孩愣了愣,想了许久,道:“我不知道。”

    孟粱倒是有个人选,她把她交给了任侠。任侠看着小小的女孩,道:“我会照顾好她。”

    “别饿死就可以了。”

    孟粱半开玩笑道。

    她接连多天没有见到黄岑,自上次刀枪相见,他好似就没回来过。他处理得很好,泓山没有出事。

    汪蝉又到了孟粱身边,孟粱赶了好几遍也无用,她几次想去清弄都被汪蝉拦下。汪蝉说这两天对黄岑看不顺眼的副指挥使们在发动政变,他不宜出现。

    孟粱很佩服汪蝉的直言相告,见他一脸淡定的模样,应该是黄岑必赢无疑,可惜了那些想取他脑袋的人,自己倒丢了性命。

    黄岑终于回到赌坊。他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奕奕。他主动来到孟粱屋内,将一枚玉佩给她。

    白色的玉上刻着她的代号:白叠子。

    “真在你那里。”

    孟粱拿起玉佩在他眼前晃了晃。

    “本来我可以不给你,就让你一直当个没有印信的教习,被人猜忌。”

    孟粱懒得与他争辩,拿出信,郑重的交给他,以此来为沐城之行作结。里面写着这些天在和沐城将士相处下的感受与发现,她也提到了任侠。

    “这些日子我的想法与建议都写在信里,都是我的肺腑之言。我们之间不算有什么大过节吧,所以你不要看都不看就扔掉。我确认过了,霍西楼已被升为闻部元使,你不要再像之前一样针对闻部。还有萧意,他可能会在吴神一大人那里说不少你的坏话,你们不在一部,他又确实没能力把沐城治好,其实对你没大影响。”

    孟粱滔滔不绝地说了好多,她还要说下去,黄岑咳了一声打断了她。

    “倒也不必因为担心我不看而全部口述一遍。”

    孟粱点了点头,停下了嘴巴。

    黄岑突然想到孟粱的恶事,环臂在胸口,质问道:“你救萧意,就是要让闻部坑我一把是吧。”

    他早就想好好与她争论一次。

    孟粱赶紧摇头,“怎么会是我救他,你太冤枉我了。他杀了秦绪连大人,我得帮你把他送到吴神一大人那里啊!让他们审问清楚,不要牵连到我们萦部。”

    黄岑才不信她一番鬼话,见她还未恢复在城门口的打扮,问道:“几时离开?”

    “再整理一下行囊就走。”

    他依靠在门栏上,悠然着说道:“周明盈有一句话让我带给你。他说,希望你一直保持你的真心与干净,如有困事,他也同你一样。”

    孟粱听罢,暖意入心头,不知自己何时给他留了个如此美好的印象,真心与干净?自己不是这样的人吧。

    既然如此,纵然别人看不见,她还是摆出最真诚的笑容向黄岑行礼道:“替我谢谢他。”

    “你不问问他人吗?”

    “哦?他去哪儿了?”

    “他离开了沐城,去做特别凶险的事情去了。”

    真是个白痴答案,孟粱腹诽了一句,道:“暗探是时时刻刻面临性命之忧的人,他们是勇者。”

    黄岑嗯了声。暖阳恰将光辉降落到他身上,整个人金灿灿的。孟粱靠在他对面的门框,却是一点暖意也争不到。指腹正触摸到他留下的伤痕,抬起头望向无止境的天空,她的心依旧空空荡荡。

    一排大雁飞过,孟粱突然感到蓬勃生长的疼痛由身体底端飞速上升,与涵城禅寺中的感受一摸一样,甚至更烈。

    “我要换衣整理。”

    孟粱立刻赶黄岑离开。她死死憋着一口气,不想让他发现。

    “那我走了。再会,白叠子。”

    尖锐的痛意在她心脏处蔓延开来,她咬牙忍着,踉跄地走至门后,极缓慢地蹲下来靠在墙上。她庆幸黯良此时不在,若她知道又要难过。此时她的手心里全是汗水,嘴唇被咬出血。

    不知过了多久,痛意渐缓,孟粱长嘘了一口气。此时此刻,不知为何,她笑了出来。

    按照往日国界,沐城是南嘉域的边缘,晏洲则迈进满域,峡宁即在晏洲内。

    由于它贫穷荒凉,曲黯良特地上街买些糕点备着。她在街上转了一大圈才找到孟粱爱吃的紫芋糕。她还盘算着买件新衣裳,所以逛了许久才回去。

    汪蝉在门口等着她,见她来了,走上前道:“黄岑有请。”

    曲黯良把手中几大包给汪蝉看,笑着问道:“我先把这些放好再去找他可好?”

    汪蝉却是摇头拒绝:“不行。他让你一回来就去,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曲黯良想了想,已经这个时候了,孟粱定把我们要离开的消息同他说明,此时硬要我去估计是打算找麻烦。于是她把包裹递给汪蝉,道:“让人把这些先放我屋子里去。”

    汪蝉拎过包裹:“我来拿着,等会我再送你回去。”

    曲黯良不解地看着他,问道:“你可知他找我做什么?”

    汪蝉道:“我不知,不过他今日心情好,我猜有好事。”

    黯良和声说:“剩下的都是他的人,他自是开心。”

    汪蝉环顾四周见没有人,忽而严肃道:“替换丛定一事,陆若根本不知。你是私自行动。”

    黯良倒不知汪蝉会提与她说这件事,她看着汪蝉方正的脸,笑道:“原来他才发现,不用担心。”

    汪蝉道:“黄岑不知道,但他确实想抓你的小辫子。”

    黯良小小地吃惊了一下,疑道:“你为何这么与我说?”

    汪蝉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黯良,表情似笑非笑。

    “首座让我带给你一句话。”

    曲黯良惊喜道:“是你!”

    她知沐城中有自己的人,一番寻找也没个踪影。如今知晓此人是黄岑身边的人,很是喜悦。

    “他说什么?”

    汪蝉捋了捋因风吹拂散下的发丝,一边走一边低声道:“杀白凡,然后回一趟长日阁。”

    曲黯良肯首道:“收到。”

    汪蝉继续道:“现在沐城权利集中在黄岑手中,霍西楼身份不能暴露,他不会怎么管黄岑。你要小心他,丛定之事被发现后他查得紧。”

    曲黯良搓了搓手,凝墨替代丛定,她一番计划觉得此主意甚妙,可以一下子打入朝廷内部。她只是隐晦地提了一下自己想干点事情,不知为何陆若什么都不问,直接不同意。她便没有知会陆若,私自行动。她肯定还不知道,否则哪来的升令。

    汪蝉道:“你低估了黄岑的胜负心,从你在他面前示威那日起他就开始了行动。”

    曲黯良想起那天自己在他面前骄傲的话,更加瞧不起黄岑了,失望道:“这也能被记恨?”

    汪蝉纠正道:“你想错了,是你招摇,在强者面前一点都容不得大意,你给了他疑点,他就有地方深究到底。”

    曲黯良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也明白自己做错了事,向汪蝉求助:“如何是好?”

    汪蝉道:“我已把黄岑派出去调查的人搞定。只是这事给你提个醒,以后勿要大意。”

    曲黯良僵硬地笑了笑,点头道谢。

    说话间已经走到黄岑的书房,他走上前敲门。

    黄岑已经在等她,打开门不满道:“怎么这么慢。”

    “找我有何事?”

    话未说完曲黯良便被他拉着走到桌旁。她正对他有火气,厉声道:“做什么?”

    黄岑拿起桌上的剑,把它放在黯良手上,扭过脖子,话语有些不流利,“送你一把好剑,接下来的路当心一点。”

    曲黯良当即把剑还给黄岑,“这是做什么?”

    黄岑平静地望着她,深深一叹道:“我不是厌恶你才与你斗嘴,只是觉得其中有些乐趣。”

    曲黯良也不是没有认真考虑过他们之间不同寻常的“互相看不顺”,她只是把这当作闲来无事增加生活情趣的闲事罢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对你没有好感,连朋友之间的友谊也未曾有过,所以你不用送我东西。”

    黄岑冷了脸,他低头想了想,还是把剑扔给曲黯良。

    “居然连朋友也不是,倒是我还把你当朋友。剑拿着,且当沐城送你的礼物。”

    曲黯良犹豫了一会。她若再不接受就真拂了黄岑的面子,大不了以后闲置一旁落灰尘。她看这剑身精细华丽造价不菲,问道:“它可有名字?”

    黄岑反剪双手,正声道:“镜凡。”

    她看向黄岑,心绪不宁。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看他不顺眼,今日得了他的好处,不道谢也怪说不过去,正当要开口说谢谢你时,就被黄岑下了逐客令。

    “白叠子在等你,快去找她。”

    黯良觉得他是魔怔了。走出门带着对他突如其来的善意不解地看向汪蝉。汪蝉也耸耸肩看向她。黯良叹了口气,拿过他手中的包裹,扬长而去。

    黄岑觉得屋内闷的很,他打开大门见汪蝉还在外面候着,二人面面相视不知说些什么。他突然想起信来。

    “进来,说说任侠。”

    痛意来的长久,孟粱还未缓过来。听到脚步声后,她连忙扶着墙站起来,走至镜台前。黯良拿着一包点心,满脸笑容看向她道:“我准备了吃食,要先来些么?”

    “不了,留着到时候吃。”

    孟粱强笑道。她重新蒙上面,小心擦去额头的汗珠,背上包裹。

    “可以出发了么,事态紧急我们得快些。”

    “这回我不能与你一同去。”黯良道:“我刚才收到陆若的命令,需得现在去执行任务。”

    她把糕点与衣服装进孟粱的包裹里,“我给你定制了一身新衣裳,别总穿得那么丑,虽说隐蔽身份也是好好对自己。任务完成后我就来寻你。有危险的事就算违了旨意也要首先顾好自己,把命搭上去不值得。”

    孟粱鼻头一酸,胸口的刺痛也被掩盖过去,她抱住她,道:“你也不许丢受伤,完好无损的来见我。”

    黯良心绪不宁,强颜欢笑道:“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很快会再见,等我联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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