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自行车
原先他们虽然知道李干事来了但是也觉得没什么, 当初除了于干事之外，其余的人都没有拜师的意思，因为这个实在是太伤脸面了, 他们给一个后辈当徒弟, 端茶倒水, 这事实在是让他们觉得难为情。所以当时除了一开始提过几句要出点钱让李干事教一教他们, 后面就再也没有提过了。
他们觉得，农机站现在就剩他们这些人了，虽然手上技术比不上李干事这个横空出世的家伙, 但是跟其他的人相比总还算是不错的, 站长总不可能把他们全部都开了然后再招新人来吧？那招来的新人可不是连他们都不如了吗？
所以即使李干事来了之后, 站长对他非常青眼, 他们也没有在意什么, 还是像以往一样，并没有太将李干事视作威胁，态度虽然说不上差，但是也绝不热络。
而现在站长主动让李干事教他们技术, 也不需要他们拜师，这原本说来对他们应该是一件好事。但是关键他们之前对李干事并说不上亲近，关系也就那样，不远不近。
而于干事呢，他在李干事还没来的时候, 为了学技术就打算认李干事当师傅了, 而等李干事来了之后, 更是对李干事热情无比，平时李干事一来农机站这边，于干事都要凑过去帮忙干些事情, 还主动领着李干事了解他们农机站。
虽然师傅没有拜上，但是论起关系亲疏，于干事跟李干事肯定是比他们这些人更亲近一点了。他们之前也不觉得有什么，对于干事的行为只是笑笑，心里却是不赞成的，这样太丢面子了。但是现在一看，于干事这可不是有远见吗？
李干事跟于干事关系这么好，在教学的时候难免会偏向一点于干事了，说不定还会在私底下给于干事开小灶。虽然现在于干事的技术比不上他们，但是这么一来，谁知道他会不会后来居上，到时候把他们比下去啊？
包站长说三个月后技术最差的要开了，他们谁都不想当被开的那一个。农机站这边的工作清闲无比，下面各个公社的机器也不是总坏的
，平时要他们干的事情很少，偶尔跟着站长去开个会交流一下经验啥的，其余时间哪还有其他事情做？但是虽然清闲，可待遇却十分不错，有工资有粮票，要是让他们放弃这么一个肥缺，实在是有够心疼的。
原先最有可能被开了的于干事，因为现在抱上了李干事的大腿，李干事跟他关系这么好，能不用心教他？到时候肯定是轮不到他的，既然这样，那么他们这几个人里肯定会有人到时候被开的，大家当然是没有愿意的。
这么一想，他们对于干事的态度自然就不同以往了，甚至把他视作是自己的最大对手。
李山自然不知道农机站暗地里的波涛汹涌，他只是按照站长的指示，认真地把自己会的技术尽量都交给大家。于干事学习最为积极，每次教的时候搞不懂的，在下课后都会主动地来询问李山。
于干事这样积极，李山自然不会打击于干事的积极性，所以也自是很耐心地给于干事讲解。而这一幕落在其他干事眼里，就觉得这是在给于干事开小灶了。
他们冷眼看着于干事这样殷勤，心里很是不屑，但是不可否认地是，也有些恐慌，很怕自己会是最后离开的那一个。
而李山半点没有察觉出来其他干事的心思，要是他知道了，他也只会觉得这些干事们实在是多想了。他给于干事私底下讲解也是因为人家不懂主动来问了，他自然是要负责解惑的，并不是什么开小灶，而要是其他干事也过来问，他当然也会像是对于干事一样，给大家讲解解惑的。
大队长这边等了几天也没有等到李山来到自己说他侄子的事情。因为之前李山去他爹娘家跟他大嫂说话的时候被二婶子听到了，二婶子怎么可能管得住自己的嘴，不私底下去偷偷跟大队长告上一状？
所以二婶子就偷偷跟大队长说起了这事，觉得她儿子都没拿被录上了，凭什么你家的满仓行？
她跟你大队长说也是担心万一哪天李山就私下里找的大队长，大队长同意了怎么办？现在她提前来找大队
长说，表示要是到时候那个满仓被额外录上了，她儿子也得跟着来。
所以大队长就这么知道了这事儿，然后就等着李山来找自己说，只是等了几天也没有等到人。这个时候他也估摸出李山的意思，人家压根就没有帮着侄子徇私的意思。
大队长心里对李山的做法满意极了，看看二婶子果然是那个什么以小人的心看那个什么君子之腹，人家李山对亲侄子跟其他人都一视同仁的呢，看看人家这觉悟。
李山偶尔遇到大队长会觉得大队长好像是有事情要跟他说，但是这一直没说，所以他也没有在意，只管继续教着自己的。
村里报名的这十四人倒是比李山想象的更加聪明一点，教起来一点都不费力，进度也挺快的。当然这是因为大家都想争那一个拖拉机手的位置，自然就跟旁人比着来。这样一来自然就拼着劲学了。
因为原本也没有打算除了教他们开拖拉机外再教什么太高深的技术。李山对他们的要求就是能熟练的学会开拖拉机，然后嗯会一点简单的修理技巧，能看出一些小毛病就可以了，要什么都教，那得教到猴年马月去。
所以才半个月左右这些报名的人就已经基本出师了，以后当一个拖拉机手是不在话下的。
这么一来自然就要从他们之中选出一个拖拉机手。最后选拖拉机手考核的时候，李山跟大队长两人一起选，标准就一个，择优选取，他们就选里面学的最好的那一个。
而最后的人选却是让人有些出乎意料，那个学的最好的居然是原本村里的二混子斌子，天天就知道招猫逗狗的，结了婚娶了媳妇，这才老实一点。
这次来报名拖拉机手，因为他其他条件都符合，大队长也就没有把它刷下去给了他一个机会，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最后这还真的让他当上了。
大队长原本跟李山商量的就是选那学的最好的，既然如此当然是不能食言了，就算这最后选出来的是以前是个二混子，可谁叫人家有实力呢，自然也不能因为以
往的经历 ，故意不选他。
但是就是选了，大队长想到以前这孩子做的那些不着调的事情，还是得叮嘱他几句：“斌子啊，虽然今天选你当这个拖拉机，但你可得给我紧着，可不能再像以往那样不着调，不然你这个拖拉机又怎么当的，那就怎么下去，听到了吗？而且拖拉机手，可是给全村服务了，不能选一个不负责任的人，你知道吧？”。
斌子笑着对大队长的：“您就放心吧，您看我自从结了婚结婚之后这还做过以前那种不着调的事情吗？我这都改了。我向您保证，我现在当了拖拉机手，以后一定像师傅一样负责任的。到时候村里大家有啥事要用拖拉机都来找我，我这肯定是不推辞，没有二话的。”
李山也向大队长点了点头，表示对于斌子的认可，这段时间他交了这十四个学生，斌子在里面表现的还算不错，也一直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的。
他自认为看人眼光还行，这个斌子应该也是能担得起责任的，他的确没有看出斌子身上还有以往那种二混子的调子。
“行，既然你你师傅也同意了，你也的确是表现最好了，那以后咱们这李家村生产队的拖拉机手就有斌子你担任了。”
“谢谢大队长，我以后肯定会好好干的，也谢谢师傅这些天的教导。”斌子对着大队长和李山两个人说道。
而其他的人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也只能服气，因为这个斌子的确是表现的比他们都要好的多，现在大队长和师傅选他的确是应该的。
只是他们心里有些纳闷，这个斌子平时在师傅教他们的时候表现的也并不突出啊，难道他上课的时候是在故意藏拙，好让他们都小看他？
不得不说大家猜的是有些接近真相了，斌子上课的时候的确是有些藏拙的目的，这就是为了在最后的时候一鸣惊人，让大队长和李山这个师傅能一眼从众人中把他选中。
而除此之外，他可是为了这个拖拉机手花了不少钱呢！
这个花钱并不是指是什么花钱贿赂，而是他花钱找人额外给他
开小灶呢。
他以前当二混子的时候，附近几个村，哪个村没有经常去溜达过呀，跟村其他村里也都有一二相熟的人。
这次他能当上拖拉机手，还是因为他请了一个相熟的人牵线，出钱让隔壁的隔壁一个生产队的拖拉机手教他，那个生产队里他们生产队也不算近，这样一来他也不用担心到时候消息传到村里来，大家都像他一样也用这个法子使劲加练。
现在能当上拖拉机手，也不枉他花了这十块钱。
“哎，三叔啊，你知道吗？你们家斌子当上拖拉机手了！”
自从这个斌子当上了拖拉机手就不断有人去他家报信，毕竟最后他能当上这也是挺令人惊讶的。
“啥？就这小子，他能当上拖拉机手，该不会是耍了什么手段吧？”斌子他爸李大勇第一反应就是觉得估计是他儿子搞了什么因私手段才当上的。
那来人也对斌子他爸这反应有点奇怪，不过也没有在意什么，解释说道：“哪能啊，这可以在大队长和人李山这大师傅的眼皮子底下选出来的好不好，都看那一手开拖拉机的技术，这是能作弊的？所以您就放心吧，斌子他是真的当上了拖拉机手了，以后三叔您就有福了”。
“我呸，那小崽子，他能当上拖拉机手，这指不定是使了什么手段。对了，大勇咱们就算是咱们家分家了，斌子也得给你这个亲爹养老吧，他只当上拖拉机手以后这福利肯定不少，让他交上一半来。”李大勇媳妇也就是斌子后娘怂恿道。
“可当咱们分家的时候，那契书不是说以后那小崽子不用给我养老，要是我现在去找他，他要是去找大队长说这事怎么办？”李大勇有点犹豫。
而媳妇儿这个时候才想起这事，啐了一声，暗自想到分家分早了。
现在要是去找那小崽子，他是个混不吝的二混子，万一做出啥事就糟了，毕竟分家了，她也不好像以前那样拿捏他了。
斌子显然是知道他爹跟他这个后娘两个人对他没有什么好心，所以之前没有分家的时候，他就
当一个二混子，自己一个人按照分的人头粮能吃饱就行，多赚公分干嘛？赚到公分还得交到公中，这凭啥？
而且要不是分家了，斌子他这会儿也不会去当拖拉机手，这要是没有分家就当了拖拉机手，以后这待遇还有工资都得交到公中，到了他爹跟后娘手里，那么他得怄死。
现在好了，他跟他媳妇两个人分家搬了出来以后，他当拖拉机手挣的钱和工分全部都归他们小家，他就是要过好好得气死他爹跟他后娘，让他们看着眼馋，但什么也不会给的。
而斌子私底下花钱找人开小灶的事情之后当然是纸包不住火，在过了大概半个多月之后被人知道了。但是大队长觉得当初也没有说过，不许私下去找人开小灶，现在这个斌子能当上拖拉机手，这是他的造化。
难道再选一遍不成，那些人半个月都没有碰拖拉机把了，而这个斌子又当了半个月的拖拉机手，所以更加轻车熟路了，比起那些人的优势就更大了，这种情况下再选一遍，最后这选出的肯定还是斌子。
而且现在这也不是知青当上了拖拉机手，大队长心里就觉得让斌子当而已无所谓，反正最后拖拉机手这位子还是自己村的人占着了。
只能怪当时其他人没有想到这招而已，而且斌子这半个月表现了也很不错，勤勤恳恳的，一应的表现，都向之前教他的师傅李山靠齐，村里不少人也都说这二混子当上了拖拉机手倒是蛮像样的。所以最后大队长也就没有追究。
而其他的人知道了之后能怎么着呢？只能捶胸顿足。，恨自己当时没有想到这个法子，当然心里也觉得这个斌子真的是够鸡贼的。
李山现在是正式卸下了生产队的拖拉机手一职，以后就是农机站的干事了，只需要专心农机站那边的事情就行。
而这个时候不当拖拉机手，他也自然不会再用村里的拖拉机了，所以买一辆自行车就有些迫在眉睫了。买了自行车，以后他跟媳妇出去干啥也都能方便一些。
这个时候工业票还差五张
，不过这倒是不用担心，到时候进了城找人换一下就行了，城里的人工业票盈余的应该多一点，总会有人愿意出手的，五张最多十五块就能换过来的，也不算是太昂贵。
林谷兰早就在盘算着这件事了，因为她每天去粮站的路实在是有点远，次次得花上一个小时，以前偶尔去一趟倒是不耽误什么，但是这天天去，路上的一个小时就有些耽误时间了。
本来粮站的人还想去帮她借一辆自行车让她骑，但是她也不好意思啊，自行车这么稀罕，谁愿意一借就借个个把月给别人，自己不骑着呢？而要是自己家里买一辆自行车就好了，以后这做什么事情都方便许多。
所以这会林谷兰对这个提议很是赞成，她还想特意在那天请个假跟着一起去呢，到时候买完了骑着自行车回来，那心里多美。
“咚咚咚！”
林谷兰往门外一看，发现大门口有一个不认识的人正敲着门往院子里面看，看着也不像是村里的人呢，“谁啊？是来干啥的”
“这是那个李山他家是吗？”那人有点紧张地问道。
这还真是来找自己家有事的，林谷兰点了点头道：“是的，您这是有啥事吗？”
那人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大妹子，其实我是城里过来的，这--，来你家是想问一下，那个你们家的山参还有吗？能不能卖我一斤？半斤也行！我愿意比那个供销社还多出三块钱，只要你们家愿意卖给我。”
见林谷兰的面色为难，他着急然后道：“其实不瞒大妹子你说，我这买山参也是为了我媳妇，她原本身子就不好，现在生了孩子，好不容易才保住一条命来，人家医院的医生说以后身体要好好调养才成，不然这很容易熬不下去。
我这听人说你这有山参，这才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买一些来，虽然不知道这对我媳妇的身子有没有效果，但是我想着这总归是对身体好的，肯定没啥大错。你要是愿意卖给我，我这也就算是欠你们家一个人情，以
后到了县城了，有啥事找我，我要是办得到肯定帮忙。”
这人也是见到跟媳妇一个病房里的孕妇家里人用这山参炖汤，他这才一路打听来的，原本是去供销社那边，但是却没想到那边是真的没有了，然后他才打听到供销社的山参是从哪里收来的，所以就想过来碰碰运气。
林谷兰听着这人说的话，对这男的观感还不错，至少这也是为了老婆才不嫌麻烦跑过来的。她家这会儿也正好还有将近一斤左右，都是当时剩下的，要是卖给了人家真的能帮到人媳妇，那也是积德的事情，反正自己家的鸡已经被炖汤喝了，估计这下次再吃就是过年了，这几年吃了好几回了，也不差这一回了。更何况家里除了这将近一斤今年新收的山参，上一年收的山参留着吃的也还剩下不少呢，把今年这山参卖给人家也无所谓了。
所以她就道：“行，本来家里是还有将近一斤是要留着自家吃的，既然你现在是有大用的，那卖给你也无妨，你等一下，我让我男人去拿小秤称一下，因为这剩下的大概不足一斤，我们也不能多赚你的钱。”
那人感激地摆手，原本找过来也没报啥希望，这会儿人家愿意把自家留着的卖给自己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所以道：“不用，不用，你们能卖给我，我就很感谢了，不足一斤也没事，就按一斤算吧。”
李山进屋把山参拿了出来，还是称了一下才给人家，也没多收钱，还是按照供销社那边收的价格来，毕竟人家这大老远能打听到这里，就为了买点山参也不容易，多收钱也不厚道。
不过却在把山参卖给人家之后，李山想着正好这人是城里了，可以问一下他家里有没有多余的工业票愿意卖，这样也就不用他们再去县城里找人换了，所以就问道：“我们家正好是想去买一辆自行车，但是却有点缺工业票，您这家里还有多余的工业票愿意卖吗？”
“你们是想买自行车啊？那介意旧一点不？”
李山跟林谷兰不明所以，但是他们当然也是不介意的，
自行车只要能骑就成，他们并不在意新旧。所以就回道：“这个倒是不介意。”
那人笑着道：“我啊，其实是在县城废品站工作的，是那里的职工。咱们那里啊，东西多着呢，像自行车零件啥的，比如从哪辆旧自行车卸下来的轱辘或者大杠等，要是找还是真的有不少。我之前在供销社那边打听，听那边的售货员说大山兄弟是农机站的技术员，这不正巧了，大山兄弟你要是去我那边的废品站看一看，用那些废旧的零件，说不定还能真的拼出一辆自行车来，到时候去刷一下漆，就跟新的一样用，但这不比买一辆新的便宜？而且也不用工业票，你们到时候去了，我就按照废品的价格卖给你们，这么一着，能省不少钱。要是不成，你们再考虑换工业票买新的。”
正是因为李山他们这对夫妻俩愿意把自家留的山参卖给他，所以他才愿意掏心窝子给人出这个主意的，也是想报答一下。
“谢谢您了，我们到时候就去看看，这山参我们也不收钱了，您这给我们省下的钱够买好几斤山参了。”林谷兰把钱又塞了回去，坚决不愿意收钱了。
而那人看到这夫妻俩敞亮的行事，心里也高兴，反正废品站那边的东西平时也没少卖给外面的人，也不独他一个人这么做，而现在能帮到这对夫妻俩也是正好了。再者他的家庭状况也是一般，要不是为了媳妇也不会愿意花高价买山参，平时自己也是俭省的，现在能帮到人家后省了十块钱，这正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行，我就是咱们县城西边废品站那里的职工，你们到时候去的时候跟门卫说一声来找老张的，他就让你们进来了。啥时来都成，我一般星期一到星期六都在那值班呢。”
等人走了之后，林谷兰和李山两个人还在惊叹呢，这可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太及时了，这么一番下来，估计至少能省一百来块钱。他们反正不在意新旧，能骑就成，林谷兰还跟她男人商量着，到时候去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拼凑出两辆出来，这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