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当天晚上, 林成实回去时已是第二天凌晨了。按照规律，今天早上漫画就该更新。
周日凌晨入睡，依然也会穿越吗？
闭上眼睛, 林成实很快就知晓了答案。
他再次进入了神恩大陆。
这边的时间，还停留在亚瑟去世的那个雨夜。
梅蒂被他劝走了, 塞伦独自一人留在了亚瑟身边。
来到这边，塞伦就又要面对亚瑟的遗体。
小木屋外是倾盆大雨, 屋内是一片狼藉。
门闩被破坏了，木门被风吹动着, 开开关关, 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火炉里的火早就熄灭了，冰冷得仿佛亚瑟僵硬的脸。
塞伦本来想要点燃一支蜡烛，但是空气太过潮湿, 火石不起作用。他只能借着窗外的月光，仔细地将亚瑟脸上的血迹擦干净。
他注意到, 亚瑟的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那东西闪烁了一下, 是那枚放着亚瑟母亲画像的黄铜怀表。
塞伦一根一根掰开亚瑟的手指, 将那怀表取出。抹了抹上面的血迹。
怀表还在正常运转。塞伦“啪”地一声按开了夹层，对着玛德琳夫人的画像陷入了沉思。
……
经此浩劫, 这个小木屋其实已经不适合居住了。
那张漂亮的胡桃木餐桌断成两截, 所有书籍被洗劫一空。塞伦的房间书籍最多，是重灾区，连床都被砸烂了。床垫和被子被扯破，白色的羽毛在空气中漂浮着。
倒是亚瑟的房间还相对比较完整。虽然被子也破了, 但床垫还算完好。
冬天, 又在下雨。没有火炉取暖, 必须得做好保暖才行。
塞伦躺在亚瑟的床上。他找不到能盖的被子, 于是从衣柜里找了一件亚瑟的棕色棉衣，裹在身上。
空气里萦绕的血腥味熏得他睡不着觉，他不得不打开窗户。雨声夹杂着水汽，带来了泥土的清香，冲淡了室内的味道。
塞伦把自己缩成一团，渐渐沉入了梦乡。
没人知道，在那个夜晚，塞伦和亚瑟的尸体待在一起，他都想了什么、做了什么。
等到第二天，天气放晴，梅蒂带着村民们来为亚瑟处理后事，才在亚瑟的房间里发现了塞伦。
他蜷缩在一件亚瑟的棕色冬衣里，不知为何，整个房子门窗大开。梅蒂小心翼翼地摸着他的手，他的四肢冷得像冰。
梅蒂差点有了不妙的想象。好在，在她触摸塞伦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
林成实刚刚睡醒，有点迷糊，又看到自家女主咬着嘴唇，神情难过。于是下意识地露出一个笑容，想要安抚她。但他被冻得发僵的脸，把这微笑扭曲成了强颜欢笑。
结果，梅蒂更加难过了：“塞伦，你要接受现实，保重好自己……”
林成实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仔细想想，塞伦刚才被梅蒂唤醒时的状态……
好像是有点可怜。
似乎是对塞伦产生了什么误解。在那之后，梅蒂变得对塞伦寸步不离。塞伦无法，只得暂住到梅蒂家里，也方便处理亚瑟的后事。
葬礼上，几乎整个村的村民都来了。
亚瑟从小阳光开朗，帮了村里的老少许多忙，很受欢迎。许多村民真情实感地抹起了眼泪。
但梅蒂却没再哭了，反而挂起笑脸，努力地安慰大家。
塞伦拿起一支风信子，轻轻放到亚瑟耳边。
这支风信子，是从亚瑟养在室内的那一株上剪的。在冬天很难找到像样的鲜花。
整理过仪容的亚瑟，神色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
村民特意去教堂请了祭司。
伴随着祭司的悼词，亚瑟的棺椁渐渐沉入六尺之下。
当泥土没过棺椁，那祭祀神情悲悯：“他的肉身已归于尘土。仁慈的神明，请接引他进入自然的轮回……”
梅蒂的父亲，一位魁梧的大汉，在此时也不由红了眼圈：“这大概就是物竞天择，生死无常。只可惜我的徒弟还那样年轻。”
塞伦就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话语，不知哪里觉得怪怪的。
亚瑟下葬的那一晚，梅蒂找到了塞伦。
她是趁着其他人都睡下，偷偷找过来的，跟做贼一样。
借着烛光，她压低声音：“塞伦，有一件事情我有点在意。”
“你那天晚上说的话……你说要带亚瑟回到人间？只是随便说说的吧，并不是认真的，对不对？”
还没等塞伦回答，她就慌张地下了结论。
“一定只是塞伦的一时气话，也可能是我听错了。我真是笨诶。对不起，我不该这样怀疑你的。请你原谅我。”
“毕竟，死而复生可是最大的一宗罪。《神谕》里的故事都讲过。如果违背，神明大人可是会降下神罚的。”
《神谕》类似于兽人们的《圣经》，即使在这样偏远的地方，人们都对其中的内容知之甚详。很多孩子，都是听着其中的寓言故事长大的。
“……”塞伦这才搞明白，为什么女主对此这么不安。
他也终于意识到，为什么之前参加亚瑟葬礼时，感受到了强烈的违和感。
一直以来，和梅蒂、亚瑟他们交流没什么障碍，他都快要以为大家的三观是一样的了。
可是实际上，神恩大陆上的兽人，有自己的“信仰”。
他们相信，是名为“能”的神明赐予他们“魔能”这种神奇的力量。而“魔能”的源泉，就是“自然”。
所以兽人们必须遵守自然的规律，顺应自然的冲动。假使违背，就会受到“能之神”的惩罚。
而“死而复生”，明显是反自然的，也是教会的第一禁律。
虫之国的王室不问俗世，导致教会的力量在这里格外庞大。
如果梅蒂将那天塞伦的言论流传出去，不管是否有证据，都免不了一场严厉的盘问，更有甚者，会受到牢狱之灾。
杀人放火顺应了“兽”的天性，教会反而视而不见。对于受害者，却将之归结于“自然的选择”。
这样的教会，即使是林成实设定的，他也觉得像个笑话，不会把它当回事。
更何况兽人的神也管不到他这个纯人类身上。
但是作为当地土著，梅蒂心中存在根深蒂固的信仰，一时是难以动摇的。
塞伦也不打算在女主心灵还很脆弱的时机继续刺激她。
所以他顺水推舟地承认：“当然只是一时气话……死而复生？那是不自然的。”
梅蒂这才如释重负地呼出了一口气。
“太好了。即使是亚瑟他，也一定不希望做出这样‘违背自然’的事情。《神谕》里面讲过，假使死人复生，扭曲常理，神明会降下天罚。复活之人的魔能会被剥夺，从此成为没有力量的纯人类。”
“塞伦也听过那个故事吗？据说第一个纯人类就是这样出现的。”
完全搞反了。林成实心想。
原来这个世界的教会，已经开始编造这样离谱的故事了。
林成实醒了。
可能是因为入睡得晚，这次林成实醒来时，在现实世界里已经到了下午。
坐等更新的读者们望眼欲穿，以至于，刚一更新，就涌现出了大量弹幕。
【来了来了】
【前排！】
【终于更新了！】
【我生怕老贼刀完亚瑟就休刊，f5都快摁烂了】
漫画开篇，依然是在那山中的小木屋。
梅蒂离开了，只剩下塞伦，守着亚瑟的遗体，和满地狼藉。
漫画使用了大量的黑色阴影，来描绘那雨夜的黑暗。
当塞伦借着月光，轻轻抹掉亚瑟脸上的血迹。漫画里放出了他的心理活动：
壁炉里的火灭了，好冷。
读者简直是被刀到千疮百孔。
【嘶，这一幕的氛围】
【好虐啊救命啊】
【火灭了，因为那是用亚瑟的魔能点的啊】
【亚瑟的生命之火也这样熄灭了……】
【呜呜呜呜别说了别说了孩子要被刀死了】
可是，这刀子雨还未停歇。
接下来，塞伦从亚瑟的手中发现了那一枚黄铜怀表。立刻引发了读者无尽联想。
【这块怀表，是他们的约定啊】
【他们曾经约定要一起去中心沙漠的！】
【亚瑟死的时候还牢牢攥着呢……】
【哦漏，不能细想，越想越虐】
林成实发现，漫画没有把塞伦那天晚上的后续行为画出来，而是突然开始了回忆杀。
一幕幕，都是过去塞伦与亚瑟的美好记忆。
直到梅蒂碰触到塞伦冰冷的手，将他唤醒。那回忆杀戛然而止，塞伦回到了现实。
这样的手法，是在暗示，那些蒙太奇都是塞伦的梦境。
不过林成实回忆了一下，那天晚上，他其实根本没有做梦。这些应该都是那个神秘力量的添油加醋。
读者对此反应强烈。
【救命，回忆杀打咩】
【冷酷无情的塞伦，也会有这样柔软的梦境吗】
【刀死我算了！！】
【我是人、不是砧板、小林老贼收了神通吧】
即使漫画隐去了塞伦的许多行动，还是有一批读者发现了一个细节。
【……这里，塞伦是裹着亚瑟的外套吗？】
【是的，就是亚瑟的外套，堆雪人的时候穿过的】
【我说，不只是外套，塞伦睡的是亚瑟的房间啊！！】
【！！！】
亚塞亚cp党突然支棱了。
【我的天，太好嗑了】
【这阴间的血糖，竟如此美味】
【就是说，为什么要睡亚瑟的床，穿亚瑟的衣服】
【开始脑补一些abo设定下的寡妇文学……】
看到这里的林成实：因为他的房间被毁了，而且被子也都破了啊！这居然也能想歪？
回忆杀结束后，漫画开始以梅蒂的视角展开。自然也描述出了梅蒂的心理活动。
林成实这才知道，为什么她后来对他那么小心翼翼的，原来是怕塞伦想不开。
而塞伦被梅蒂唤醒时，露出的那个笑，也被读者们强行解读了一波。
【塞伦的这个笑，好勉强】
【面对亚瑟之死，以塞伦的演技也无法保持镇定了吧】
【可是他还是在微笑安慰梅蒂，有点暖】
【小声说：那个笑，有点像亚瑟】
【所以是你死后我活成了你的样子吗！】
林成实：我当时只是脸冻僵了！
随着亚瑟的下葬，刀子终于告一段落。
伴随着弹幕【rip】【亚瑟一路走好】，读者们基本接受了亚瑟死去的事实。毕竟前面已经有了塞伦要复活亚瑟的伏笔，即使是亚瑟的粉丝，情绪也较为安定。
但是，梅蒂和塞伦的对话，又引发了一片哗然。
【梅蒂不赞同复活亚瑟？】
【死而复生会降下神罚？这个世界观里真的有神吗？】
【女主不入伙啊，那怎么玩】
至于这一话的结尾，塞伦表示他不是真的要复活亚瑟，读者是半点也不信。
【骗鬼啊】
【塞伦这种人怎么可能真的敬畏神】
【塞伦：兽人的神，和我这个纯人类有什么关系】
【都说过神明也无法阻拦他了！】
……
看完弹幕，林成实又去翻论坛的讨论。
非常难得，此时论坛《神恩》专版上，最热的帖子，居然是个严肃的剧情设定讨论帖。
标题：{管中窥豹，《神恩》的世界观与信仰}
【楼主我从第一话就在追更新了，对《神恩》的世界观很感兴趣。但是因为主角一直没出新手村，世界观没有展开，所以很多东西都是谜团。
但我惊喜地发现，从这一话开始，渐渐开始透露出神恩大陆的一些设定了。
首先，这一话里出现了新的势力，“教会”。亚瑟的葬礼是教会的祭司主持的。可以看出，其他人都非常尊重祭司，教会在这里享有崇高的地位。
然后，这一话里点明了兽人的“信仰”。他们信奉的神明，让他们要“顺应自然”。这里从祭祀的悼词、梅蒂父亲的只言片语，还有梅蒂的话里能够得出。
所以在这个世界观里，亚瑟“物竞天择”被杀死，人们伤心，却没想去复仇，就连梅蒂都没有表现出仇恨。之前我觉得奇怪，这里终于有了解答。
最后，这一话揭露了“死而复生”在这个世界的禁忌程度。
之前读者是从我们自己的认知出发，已经觉得死而复生是不可能达成的事情。但是这一话揭露了，“死而复生”在神恩大陆是最大的一宗罪！
想想天主教的七宗罪。塞伦复活亚瑟，别说能否成功，被人知道了，可能命都要没了！他发现梅蒂不赞成后，直接改口说自己当时说的是气话！
可见这件事的惊世骇俗。】
【88888大佬分析得太好了！！】
【在外面还好奇，怎么这个帖子只有一个回复就加精了。进来我跪了，大佬分析得好清楚，感觉我的漫画白看了。】
【啊，看完大佬的分析，我嗑生嗑死。所以塞伦居然是在这样的世界观下，发出要“复活亚瑟”的宏愿吗！太真了！这是真的为了你我可以对抗整个世界。】
【不至于不至于，塞伦对梅蒂他们的那个神肯定是半点都不信的……你看这个分镜（截图jpg），塞伦甚至都懒得掩饰一下他不屑的表情。】
【必然啊。毕竟那个所谓的神，最严酷的处罚不过是剥夺魔能……塞伦一个纯人类哪来的魔能。】
【但是梅蒂说的是被复活者会被剥夺魔能啊！塞伦肯定不希望亚瑟复活后失去魔能吧。】
【也不好说，毕竟都是纯人类更相配嘛。好了我闭麦，我去隔壁嗑了。】
【楼主大佬还在吗？能不能分析一波，梅蒂说的那个“神罚”是不是真的？纯人类真的是因为死而复生，受到神明惩罚才出现的？】
【这个信息不足。不好说。但是从常理来说，我倾向于是假的。在这里放个预测，以后挖坟。】
……
林成实边看边点头。这个读者分析的确实言之有物，把他的设定猜得八九不离十。
女主不赞同复活亚瑟，确实让他有些意外。
不过这样也好。
他一定要复活亚瑟，这个目的难以掩饰。
但如果女主也一心复活死人。
emmm，感觉这漫画的主角团就全员恶人了。
所以这事还是先瞒着女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