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它应该是这池水化出的精灵。”
“哼，看来还是有一个能说人话的人啊。”
谭清舒皱紧眉头，自己刚才问的不就是这个问题吗？
池池翻转身体，蹭得一下来到了谭清舒眼前，抵着她的眉心，逼得谭清舒直着个身体，脑袋不停往后仰。
“你为什么皱眉头，你不开心吗？”
“我没有……”
“你不要不开心哦，池池以前的主人，就是因为不开心，才早早就死了的。”
“主人？你还有主人？”
“是啊，这个院子我家主人的。以前他可开心了，每天在这院子里读书写字作画，这里每时每刻都有欢声笑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天之后他就不再笑了，书也被丢在一旁，终日长吁短叹，张口闭口就是‘老天爷’长，‘老天爷’短的。结果抑郁而终了。之后这个院子就再也没有人来过了，也没有人来给我打扫房子，你们看，我这池子多脏啊！而且这里只有我一个人，都没人陪我说说话，我真的好孤单啊。”
池池说着，又开始流起了那根本看不见的眼泪。
“这城中的异样与你有关？”
王陵安在它准备越哭越大声的时候，打断了它的表演。
“什么异样啊？”池池听完停止了哭泣，在空中转起了圈圈。
一副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的态度。
“城中人，人人欢笑，脸上只有一种表情。”
“这有什么奇怪的，感到快乐就微笑难道不对吗？难道要终日厌厌，拉起个脸吗？”
池池像是不想继续刚才话题，先提出了另一件事。
“我知道你们不知这里的人，我也知道你们要去哪儿，我知道怎么出去。”
“怎么出去？”
谭清舒紧接着问道，毕竟他们现在首要的目的就是找到出口。
“我的池子就是出口，这里只有用我的力量才能打开。”
“你会帮我们？”
“那是当然，池池一向助人为乐。”她骄傲地往前一仰，像是挺起自己的胸膛一般。但还没骄傲多久，就收起了它看不见的胸膛，委屈地说道。
“不过你们拆了我的家，我还没有休息好，我现在很累。等我休息好了，我才能打开出口。这段时间你们可以留在这里，体验体验这里的生活，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正如它所说的，刚开始的时候，谭清舒还挺喜欢这里的。
虽然被王陵安一说，确实有些奇怪的地方。
这里，无论是谁，没有一个不在欢笑的。
就连刚出生的婴儿，来到这个世界时，都是带着笑容的。
只是时间一久，同一种表情在眼中就变得有些僵硬。
“你从刚才开始起就在想什么呢？”
王陵安不时盯着这儿出神，又盯着那儿出神。
“我在想一本书。”
“书？”
“是的。我曾读过沈真人的游记，里面记载了一个和这儿差不多的地方，叫笑城。沈真人一进城，就发现了不对劲。城中人人面带笑容，表面上一副祥和，但其实已经被精怪所控制。最后，沈真人消灭了精怪，笑城又变回原来的样子。”
沈真人便是那个游历了大山名川并最终画下千画阁中每副场景的人。
“你怀疑这就是沈真人按照那个笑城画的？那个池池，就是书中写的那个精怪？”
“毕竟是出自于同一人之手。至于那个池池，目前我们并没有发现还有其他精怪的存在，如果真是与笑城有关，那池池大概是逃脱不了了的。”
谭清舒一边听着他说，一边目光飘远，来到了不远处的那个妇人身上。这是刚刚在看卖艺表演的一家四口的妻子。
她站在街口，两手牵着两个孩子，正在等着谁。
她们的对话也传入了谭清舒的耳朵。
“娘，我想吃糖葫芦。”
“娘，我也想吃。”
“婉儿乖，瑶儿乖，爹爹给你们去买了，马上就回来。”
妇人安抚着两个孩子，不远处，孩子的爹也一步一步走近，手上拿着三串糖葫芦。
才刚走近，两个孩子就两眼放光地扑了上去，吵着闹着要他手上的吃食。
男人见状，弯腰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两个女儿。
而手上还剩的那串则递给了一旁一直看着他们的妻子。
妻子接过糖葫芦，虽然嘴里说着不爱吃，但还是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被酸得直皱眉，举起手就在丈夫身上轻轻捶了一下，她的丈夫只是侧身，笑着承受了并不重的一拳。女子眉目间的娇羞，无不显示她此刻的心情。
谭清舒看得入神，也没有注意身旁人的去而复返。
一串一样的糖葫芦蓦然出现在她眼前。
她转过头，看着手里拿着红葫芦的对方，一时之间没有搞懂他是什么意思。
“不吃吗？见你看得入神，以为是你想吃了。”
“谢谢。”
谭清舒捏住细棍的尾巴，呆呆地道了声谢。
被人盯着，她不好干拿着，谭清舒只好拿到嘴前，张嘴咬了一口，才刚嚼了两口，就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她鼓着一边腮帮子，转头问了身边的王陵安一个问题。
“我们是在画里？”
王陵安看着她的眼睛，坚定点头嗯了一声。
一时没想明白她突然的严肃是为什么。
“那我吃这个不会有问题吗？”
谭清舒问完，两人只是望着对方，谁也没有说话。
谭清舒嘴里的那块山楂一直含着，牙齿也没敢再往下动。只是呆呆仰起头，目光中的惊讶跟着对方面无表情的脸一点一点扩大。准备找个地将口中的东西吐出来。
王陵安看眼前人一副要吐不吐的样子，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这问题你是不是在吃之前就应该问？放心吧，如果不能吃的话，我是不会拿给你的。”
听了他的话，谭清舒止住了动作，嘴巴闭紧，糖葫芦又重新回到她嘴里。
“你刚刚说的那个笑城，后来怎么样了，我怎么都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地方。”
“沈真人除掉了那个精怪，笑城恢复以往的样子，但这其中也有人不能接受，便离开了那里。渐渐地，城里的人越来越少，笑城，也变成了一座荒城。”
“接受不了？”
“是的，毕竟之前城中一片欢乐祥和，人人在其中都是幸福的。美梦破碎，难免让人感到难过。”
“一座城，从繁华到荒凉，这到底是对还是错？”
“毕竟一开始谁也不知道结局会是如何。只有做出决定之后，结果才会浮现。”
谭清舒叹了一声，“毕竟如此盛世，醒来之后发现只是一场梦，现实还得哭哭啼啼地继续过，谁也接受不了吧。”
她被酸涩的山楂酸得一激灵，“如果是我的话，我也更愿意留在一个美好的梦中。”
王陵安闻言侧目去看，身旁人轻轻晃荡着腿，两只手捏这长棍的两端，小脸贴近红色的果子，一口咬住正要掉落的糖衣。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谭清舒身上时，她正站在树下，往不远处的正在布置的宅子看去。
今天唤醒她的，不是公鸡撕心裂肺的鸣叫，也不是已经乱得不行的生物钟，而是一阵哀乐。
她听着哀乐从她面前的宅子中传来，看着越围越多的人。
“赵老爷子已经六十了，能活到六十还真是不错啊！”
“是啊是啊，人生有几个十年，你看，这赵老爷子一下子就活了六个十年呐！”
不论是门外前来吊唁的人，还是死者的儿子儿媳，脸上还是那未曾改变的笑容。
如果不看门口的白布和白灯笼，谭清舒都要以为这家在办喜事。
她和王陵安跟着人群，一起走进宅子。
宅子的里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脸上除了刻画出来的笑之外没有一点其他的东西。
谭清舒一眼就瞥见，坐在最里面的老妇人。
看样子，她应该就是赵老爷子的妻子，赵老妇人。
她端坐在一边，低着头，看不清眼睛，只能看见一抹微微翘起的唇。
吊唁从早到晚，吃席的人一批又一批。
月亮从云后出来，散发自己强烈的光，赵家一家人才得空可以休息下。
这时，赵老夫人还待在赵老爷子的灵堂里。
谭清舒就坐在屋顶，房中的声音乘着宁静的夜传来。
老妇人正和自己刚刚离世的丈夫说着话。
这对夫妇，她昨天见过。
两人坐在街边的一角，边说边笑，那恩爱的模样，老了依然还在，没有消失分毫。
“你怎么就先走了呢，留下我一个人。”
屋子里传来了声音，赵老妇人一边说，一边不住喘息。
“昨天还说要一直陪着我，你这个说话不算话的骗子。”
声声指责，控诉着那个永远不会醒来的人。
谭清舒听着她的声音，分辨不出她的情绪，不过想来又是那僵硬地笑。
“我好难过，你这个骗子……”
之后，就是一阵呜呜的声音。
谭清舒好奇，翻身下去，躲在窗后朝里往了一眼。
只见赵老妇人趴在棺材上，嘴里发出呜呜的哭泣声，但她的嘴角，依旧是弯成高兴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