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李霁双颊立刻染上了绯红，一时间呆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墨染将手腕处的血珠舔舐干净。
像是什么？
李霁的脑海中出现了五个字:虔诚的信徒。
随之冒出的，是她内心的震撼。
从小到大，她一直活在阴霾下，旁人对她恶言相待，算计利用，她都一一接下。
很少有人对她这么小心翼翼地好，即便是簇菊三人，对她也是挚友间的惺惺相惜。
从未有过一人，对她的好超过友谊。
一丝心动，被她内心的恐惧掩埋。
不知何时起，她披上了坚硬的外科，周身长满利刺，小心地谋划，耐心地进攻。
在她计划好的人生中，亲情可以背叛，友谊难得长久……
唯独没想过自己会对一人心动。
月老的姻缘线仅此一根，天大地大，三千世界，找到对的那个有缘人，堪比大海捞针。她不想将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些不确定的事情上，却没想到，缘分二字，玄乎莫测。
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周长公主，却在每次最狼狈无助的时候得墨染相救。
墨染在李霁的手腕上用符咒贴了一圈，冰冷的触感将李霁的思绪拉了回来。
墨染对自己从未越矩，今日山妖来的蹊跷，难道是奔着自己来的？
墨染道:“殿下身上的血，似是红莲神血。”
李霁心里忍不住吐槽，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但更多的是好奇，毕竟她不愿今日之事再次发生。
墨染继续道:“神血我也只在书中看见过相关记载:久红不黯，莲香轻绽，万灵趋之而涨，恶鬼遇之重生，人，食之则亡。”
听到最后一句话，李霁心中一惊，“那你”
墨染打断道:“拥有神血之人，必是天选之子，与生俱来，殿下之前也流过血，当时并无异相，或许这次，只是巧合。”
书中记载未必全真，即便如此，也不必拿自己性命打赌。
余下所写，墨染并未说全，神女拔情绝爱，不得善终。墨染想知晓，李霁是否便是书中记载的神女。
李霁微微点头，相信了墨染所说。即便自己没有那什么神血，但妖吃人有益于修为，此事她是知道的。
墨染和李霁沿着大路，往皇宫走去。
墨染的眉头越皱越紧，刚开始只是猜测，但随着事情的一件件发生，他感觉，发生在李霁身上的事情绝不简单。
左右无人，墨染刚想将自己的猜测告知李霁，就听到是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随之而来的是萧恒的呼喊:“霁儿！”
这声音叫的亲切，又饱含着少年的豪放不羁。
李霁回头，脸上露出淡淡笑意，停下脚步安静地等着萧恒过来。
墨染一愣，原来她真实的笑容，是这般明媚夺人。
待萧恒下马，李霁嘴角的笑意更浓，“表哥，刚刚怎”想起自己还未向二人介绍，忙改口道:“表哥，这是许文舟。”
萧恒大大咧咧地一笑，抬手拍在了墨染肩上，“我知道！许大将军，威名赫赫，大周，哦，不，四海之内，谁人不晓？”
墨染回礼道:“萧公子。”
萧恒嘴角一扯，没想到还是个小古板。看着这张小白脸，不像是手持长刀的大将军，倒像是个手不能提的小书生。
李霁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表哥，方才怎没见着你？”
萧恒大大方方地回道:“别提了，我爹让我去帮忙，这不，才得空隙，我就急忙逃出来了。”
看来是萧靳想让萧恒好好表现一番，好为他在宫中谋份差值。萧恒自然看出萧靳的谋划，百般推脱，推脱不掉，就来了一招金蝉脱壳。
不仅一直躲在后面，没在百官面前露面，还早早地跑了出来，萧靳知道了一定又被气的半死。
怎的，还不让他蹦哒蹦哒了？！
帝王下葬礼数繁琐，从午前开始，在场之人就一直未进膳，现在太阳都快下山了，萧恒早就饿了。
“走，带你下馆子。”
李霁看了看墨染，“算”
萧恒打断道:“算个鬼，走了，你的大将军随后就到，咱俩先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都快饿死了。”
说着，萧恒已经翻身上了马，伸出一只手，见李霁犹豫，朝她招了招手。
“上马啊！”
李霁如今已成婚，进了城门后，在大街上与其他男子共乘一马，恐会落下口舌。
萧恒看出她的顾虑，忍俊不禁，道:“你这不张扬不出彩的样貌，坐我后面，小爷还嫌掉价呢，你倒矜持上了。”
不是她矜持，是她在墨染面前总归是要两份薄面的。
“走吧，黑灯瞎火的，你亲爹亲娘都在坑里躺着呢，谁还能认出你？”
李霁忍俊不禁，肚子也叫了一声，萧恒补充道:“瞧瞧，灶王爷都喊你了，吃不吃梅子糕？”
望梅止渴，一提梅子糕，李霁的味蕾瞬间被钓了出来，点点头，握住了萧恒递过来的手。
看着两人紧紧相握的手，墨染缩在袖中的手也紧紧握拳，骨节发白。
萧恒道:“大将军，我们先走一步了。”
李霁双手环抱住萧恒的腰，脸上满是幸福和满足。
这是她唯一可以奢望的，永不背叛的亲情。
萧恒于她，是不同一般的存在。
钱顺德搬回了救兵，却只寻到墨染一人。
“殿，殿下！”钱顺德眼泪就掉了下来。
墨染心情本就不好，一旁还跟着一个哭哭啼啼的拖油瓶，难得在旁人面前爆发，“殿下没事，你先回去。”
语气不善，他现在是大将军，驸马爷，钱顺德只得乖乖领命，带着众人返回皇宫。
墨染孤身一人，走向酒楼。
灯红酒绿，都与他无关。
酒过三巡，李霁脸上的笑意淡去，旁人都是越喝越开怀，但萧恒知道，李霁只在心情不好时，才会找他喝酒。
两人间的玩笑打趣越来越少，桌上的酒瓶越喝越多，到后来，只能听到李霁倒酒的声音。
直到一滴眼泪，顺着李霁的脸颊流下，萧恒放下手中半满的杯盏，将李霁揽入怀中。
默默的流泪，轻轻地抽噎，最后是近乎歇斯底里地号啕大哭…
李霁连哭都哭的拼尽全力，在她快要哭晕过去时，萧恒熟练地将她的脸从自己怀里扒出来，慢慢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
“皇兄”
萧恒嗯了一声，对上她满是委屈和期待的眼眸，微微叹了一口气，回应道:“霁儿。”
一声霁儿，将李霁的话匣子再次打开。
“皇兄留下的书，霁儿看不懂皇兄做的风筝，霁儿也找不到了”说着说着，李霁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你们都走了，只剩下我，好害怕”
萧恒轻抚着她的肩膀，安慰道:“霁儿不怕，皇兄在。”
“皇兄说过的，要送霁儿这世上最好的及笄礼”
李霁及笄当日，脸上从未有过一丝笑意，月光下的她，在等一个永远等不到的人。
萧恒的脸上满是怜惜，从小到大，他都活在萧靳的掌控中，不得一丝喘息。
可李霁呢！她的世界是黑暗的，她的人生是不幸的，上天却偏偏喜欢同她开玩笑，给她一束光，再残忍地将这束光剥夺，仿佛只是想让她看清眼前的黑暗和龌蹉。
可上天是贪婪的，要她活在黑暗中，去为旁人寻求光明。
墨染走到酒楼门口，站了许久，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去。
萧恒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李霁从那几盘子肉上面拔下来。
“别吃了，再吃就更拽不动了！”
李霁一喝醉，心智便同五六岁的孩童一般，做事情根本不过脑子。
她也不吃，就是想抱着美食睡个觉。
两人拉拽间，黄色的符纸撕裂，软塌塌地飘落在地上。
淡淡的荷花香，被满屋子的酒味遮盖地严严实实。
腰间的琉璃盏再次晃动起来，似是要将墨染拽进酒楼。
墨染不再多想，大步跑上了二楼雅间。
黑雾已将萧恒和李霁团团围住，匆忙间，萧恒将李霁揽在怀中，等墨染赶到时，萧恒的衣衫已经被黑雾中的利爪划破，身上也尽是抓痕。
数张符咒飞出，黑雾飞快地躲避着符咒的进攻，十分丝滑。
看着一地似酒似水的液体，墨染快速掏出琉璃盏，小金铃瞬间变成了金钟，罩在了萧恒和李霁的身上。
萧恒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今夜发生的事，完全超乎他的认知。
幽蓝色的火焰在屋子里蔓延，屋内的水妖发出尖叫，反应快的拖着半条命逃走了，反应慢的，化作一滩水，形消魂散。
墨染收回业火和金铃，萧恒愣愣地跌坐在原地，怀里的李霁已然睡熟。
萧恒眼中满是惊恐，“你是？”
话未说完，似有似无的铃声由远及近，发出空灵的声响。萧恒的头脑里再次一片空白，清醒过来时，仿佛遗忘了什么事情。
萧恒低头看了看睡熟的李霁，抬头问道:“怎么才到？”
墨染接过李霁，客气道:“有劳了。”
萧恒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破败的衣衫，一脸嫌弃地看向李霁，“耍酒疯？什么酒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