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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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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当空,没有宴席,不用吃酒,墨染直接被人带去了李霁的寝宫。

    李霁不在,簇菊坐在凳子上,双手杵在圆桌上。美其名曰看家,实则光明正大地愣神。

    书房内,李霁打开了天枢大师的回信。

    “前世之因,今生之果,不费一兵一卒,天下一统一国。”

    第一句话,天枢大师为她解了前生之梦。她一直视为眼中钉的西南王文殊彬,竟是她前生的属下,今日与大周相抗,也是要为当年国破家亡的西都求个说法。

    “月老红绳,系三生三世,入红尘劫难。得得失失,莫束其中。”

    万魔诸神,情字诛心。萧皇后和李珉皆是专情之人,李霁害怕自己如上一世一般,若爱上了一个人,会为了他变得面目全非,所幸摒弃三世情缘,绝情绝爱。

    天枢大师的意思并非如此,只是告诉她,她与许文昌注定有三世情缘,若接受这份姻缘,便不要在意得失。

    “蓬莱有仙,一境双面,其一可观前缘,其二可视往生。”

    前缘往生镜!李霁之前听天枢大师提过一次,本以为只是传说,没想到竟真有此物!

    梦醒之后,她虽记得与许文昌发生的种种事情,却忘记了他的面容,只知道他身子高挑,喜爱穿一席藏青色衣衫。

    是潜意识里,不愿想起那个人。

    但现在的她,只想找许文昌算账,让他为西都百姓陪葬!

    若要找到许文昌,前缘往生镜是她唯一的选择。

    太后、西南王文殊彬、时妙,这些人虽都知晓许文昌的相貌,却不清楚他的去向,即便是将许文昌的画像画出来,她也不能凭借着一张二十岁的画像,在芸芸众生中找一位六十岁的老者。

    可前缘往生镜,能让你在镜中,看见自己的有缘人。

    李霁用蜡烛点燃了手上的信纸,快要焚尽时,才丢入一旁的铜盆中。

    上一世,她是西都郡主季瑶,穷其一生为了西都,为西都百姓求一安身之所。

    这一世,她是为了天下所有百姓,为他们求一太平盛世。

    待铜盆里的焚烧的信纸失去光亮,李霁缓缓站起身。

    钱顺德靠着柱子已经打了七八个哈欠了。跟着殿下着实太累,身兼数职啊,大晚上的还要当书童,都怪李霁太难伺候,不愿让外人近身。

    听到李霁起身时喜服裙摆发出的沙沙声响,钱顺德立刻眨眨眼睛清醒了一下。

    “殿下可是要就寝?”

    李霁嗯了一声,钱顺德急忙上前推开门,又极快地后退一步,跟在她左后方。

    看着李霁不再蜷缩在大氅里,脚步坚定稳健地走入微凉的月夜中,钱顺德悬了一整天的心,终于又落回了肚子里。

    有李霁在,他们便安心。

    李彻登基,萧靳这个当舅舅的,乐的合不拢嘴,日后萧家在朝堂上,即便是横着走,也无人敢多说一句话。

    一时间,上门来找萧恒说亲的媒婆都快踏平萧府的门槛了。

    萧靳笑着对萧恒道:“左右推不掉,男子三妻四妾也是常事,不如你一块儿都娶回家。”

    萧恒在萧靳面前依旧低眉顺眼,但内心叛逆的枝丫已经长成参天大树,若逃不掉,他宁愿死,也要摆脱萧靳。

    毕竟是当爹的,老狐狸自然看出了萧恒的不悦,但活在这世上的人,有几人是快乐的?

    萧靳拍了拍萧恒的肩膀,不知何时,萧恒已经比他这个当爹的都高了。

    “自古以来,父母之约,媒妁之言,都踏马胡扯月老的姻缘线,但这就是命,就像你是我儿子,不管你在哪,做什么,都是我萧靳的儿子,代表了萧家的颜面。”

    逃不掉的,这深入血脉的枷锁,是他今世的囚牢。

    萧恒扯出一个微笑,“儿子知道了。”

    萧靳开怀大笑,“知道了好,知道的好!早日成婚,你爹我在你这个年纪,你都在你娘肚子里打拳了。”

    他就萧恒这一个儿子,可一定要让他把萧家的香火传递下去。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目送萧靳离开,萧恒坐在院子的石凳上,不顾凉风,抬头看着圆月渐渐被乌云遮住。

    他很懦弱,懦弱到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命运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口,让他喘息不得。

    漆黑的夜晚,不见一丝月光。

    钱顺德推开门的一瞬间,就看到墨染还在他家殿下的寝宫内,钱顺德疯狂地朝簇菊使眼色:

    [他怎么还在这?]

    [那去哪?]

    [随便啊,这么多房间,总不能跟殿下住一间吧!]

    [没收拾。]

    [没收拾这半个时辰你在干嘛?]

    [发呆。]

    [怎么不懒死你,赶紧起来收拾去!]

    [太晚了,睡前不宜操劳。]

    [累?有我心累吗!]

    见李霁走过来,簇菊急忙起身,为李霁褪去厚重的外裙,摘掉头上沉重的凤冠,一头黑发披散下来,挂在白色内裙外。

    李霁的头发很长,散下来时已过腰,整个人都显得懒散了些,坐在床榻边缘,簇菊为她慢慢按摩着肩膀。

    钱顺德小步蹭过来,低声问道:“殿下,许将军”

    李霁打断道:“叫驸马。”

    钱顺德心下了然,看来李霁是打算让墨染今日住在这寝宫内了。

    钱顺德继续道:“驸马爷今夜是要留宿吗?”

    李霁轻轻嗯了一声,兵权还在他手中,她和墨染是演戏,演戏就要演全套,让那些不该觊觎的人打消念头。

    “你们先下去吧。”

    钱顺德一脸要哭了的表情走出去,簇菊打了个哈欠,如愿以偿地收回手。

    两人走出去,钱顺德关上门后强拉着簇菊蹲在门口,将耳朵贴在了门缝处,朝簇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一个杯子直直的砸在门缝上,瓷器碰到木板发出一声闷响,随后掉落在地,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钱顺德吓了一跳,里面传来李霁不高不低的声音。

    “滚。”

    待二人走远,李霁朝墨染招了招手,而后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床榻。

    动作很暧昧,可李霁的眼中没有任何引诱的色彩。

    墨染乖乖地走过去,坐在了李霁身边,规规矩矩,两人中间隔了半臂远。

    许久才找到时间能问墨染,李霁便直接说道:“崇云殿的那只木灵呢?”四十年前西都沦陷,无人幸免,当初花漓能活下来,这次……

    墨染道:“灵韵耗竭,修为散尽。”

    李霁打断道:“修为再修便是!”

    墨染道:“修为可再修,但灵识恐已不在。”

    世事并无绝对,李霁刚想继续问,就听到外面钱顺德的声音,“琴姨,这深更半夜的,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翻译一下就是,大晚上的不睡觉,往南诏宫来作什么妖?

    琴嬷嬷不慌不急道:“太后念殿下年幼,不懂规矩,特意叫老奴过来指导一下。”

    襄琴是萧皇后身边的宫女,不,现在萧婉儿已经是太后了。

    钱顺德心想,这萧太后明显就是让襄琴过来,给李霁添堵的,“琴姨,这洞房花烛夜的,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咱们就别进去打扰殿下和驸马爷的好事了。”

    襄琴看着殿内依旧亮着的烛光,“太后懿旨岂敢违背,况且,殿下这不是还没睡下嘛?”说着,便要推开钱顺德往里走。

    钱顺德马上拦住,朝里面喊道:“等等等会儿!您容我进去通报一声。”

    襄琴的胳膊比钱顺德的还要粗,丝毫不把眼前的这根干豆芽放在眼里,“通报什么啊,殿下是老奴看着长大的”

    钱顺德急忙改口道:“驸马爷呢!驸马可是常胜大将军,这这这不合适!”

    襄琴继续道:“我这把年纪都能当驸马的娘的,有甚么不合适的!”

    屋内,李霁在听到钱顺德第一次喊襄琴,就猛地将墨染推到在床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轻声道:“皇后的人。”

    墨染问道:“来做什么?”

    李霁与许文舟是太后赐婚,明明是大周最瞩目的一场婚礼,如今因为李珉驾崩,不得不一切从简。

    李霁回道:“若你我和睦,便是兵权握在祖母手中。若是你我不和,她便会拉拢你,只效忠李彻。许大将军,何去何从啊?”说明白点,要想彻底摆脱萧家这个对兵权虎视眈眈的狗皮膏药,前者才是首选。

    墨染上半身躺在床上,李霁左臂伸直,手掌依旧放在墨染右肩上,细长的黑发从肩后滑落下来,发梢碰到墨染的喜服,微微卷起。

    没等来墨染的回答,就听到屋门发出一声闷响。

    钱顺德尽力了,整座南诏宫,除了他和簇菊,无人敢拦襄琴。而簇菊这个懒鬼,听到了声响都不起来帮忙!

    墨染骨节分明的手迅速解开了喜服上的腰带,玉制勾环发出一声清响,李霁还未来得及起身,一个天翻地覆,被墨染压在了身下。凌乱的喜服,一红一白的视觉冲击,无一不在宣告着荒唐的夜晚。

    襄琴和钱顺德均是一愣,钱顺德嘴角抽搐了一下,才道:“琴姨,咱这么进来…不合适。”真不合适,着实不合适,小孩子看了是要长针眼的。

    想起萧婉儿的指示,襄琴清了清喉咙,站直,脸上露出严肃的神情,道:“太后有旨,长公主须为先皇守灵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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