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一行捕快在喧闹的集市上行走，为首一人手握长刀懒懒地走在最前面，周围的百姓纷纷让开。
“这不是平江县的康锐吗？”
“牛头马面康老二？”
“他怎么进城了？”
“快走快走，赶紧回家。”
康锐轻蔑地看了看纷纷偷走的百姓，轻叱一声，黑靴直接踏上了秦府大门前的台阶，一抬手，后面跟着的两名捕快就将肩上抬着的包裹扔在了地上。东西看着挺大，但好像并不重的样子。
侍卫立刻拦住康锐，康锐吼道：“属下康锐，有要案，求见秦刺史！”
侍卫刚想将他们赶走，康锐拔出长刀，侍卫忙道：“康锐，你找死！”
原来康锐只是拔刀砍断了捆绑包裹的绳索，顺便挑开了包裹在外面的布匹，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侍卫见了，面色惨白。
那里面，竟然是一具干瘪异常的尸体。
李霁与宇文燿谈话期间，墨染一直在里面为宇文宋检查。墨染见宇文宋后颈发黑，微微蹙眉，快速褪下宇文宋的上衣，将人翻转，背脊朝上，一个发黑的小手印赫然出现在宇文宋的背上，手印周围竟发出微微红色。
墨染不禁一愣，宇文宋‘撞灵’了。
墨染替宇文宋整理好衣衫，大步走了出去，就看见时妙拉着李霁的胳膊吹嘘温暖，“霁儿，你的事姑姑也听到了些，这些年，受苦了。”
李霁微微一笑，“每个人生都不会一帆风顺，而我，只不过是生在了帝王家，多受些关注罢了。”
时妙眼中的泪花都被李霁逗了回去，“你啊，和皇姑可真像。”
李霁：“这话可千万不能让皇祖母听到，她最嫌弃我了。姑姑，宇文宋一直练武，怎会因一场风寒病成这般？”
时妙摇摇头，李霁换了一种问法：“那他最近可遇到了什么怪事？或是碰到了什么人？”
时妙也摇摇头：“因春试，你姑父让宋儿禁足了七日，这些日子吃喝与我们都在一起。”
李霁微微蹙眉，“那他自己可有反常？”
时妙一愣，微微点了点头，“他这爆脾气，因禁足食欲不佳，我们起初也并未在意。后来整个人都怏怏的，似是不高兴。”
李霁还想继续追问下去，身后就传来了墨染的声音，“七日前，宇文公子可遇到了什么人？”
时妙一时也不知晓，宇文燿道：“他救下了一位少女，又去了趟秦府，其他的，我们也不甚知晓。”
墨染认真道：“宇文公子这是撞灵了，他应是遇到了一只灵，因身上阳气过重，和撞到的那只灵两败俱伤。从宇文公子的伤势来看，那只灵并不是有意要伤害宇文公子，只是一阴一阳，冲撞在所难免。”
宇文燿问道：“那宋儿的身体？”
墨染道：“宇文公子正在和体内的阴气对抗，高烧的症状会越来越轻，不出三日，便能自行醒来，若是去寺庙求一金玲挂在窗前，每两个时辰灌下一碗蒜泥生姜水，时间则会大大缩短。”金玲克印，生姜助阳。
众人听了，都是一脸的欢喜。
墨染补充道：“撞灵一事极其消耗气血，侯夫人可叫人准备些补气活血的补药，待宇文公子醒来，让他喝下。”
时妙喜悦道：“好，好！”立刻招呼一旁的小丫鬟，“小萝，快去把库房里的那株御赐的仙草拿来！”人参，分为黄参、神草、土精、地精、人衔、鬼盖、血参、海腴、皱面还丹等九类。
站在一旁小丫鬟将目光从墨染身上移开，道了一声喏，慢悠悠地走远。
李霁轻轻瞥了一眼小萝，转头笑道：“姑姑，灵的事就交给我和墨染，你们就安心照顾好宇文宋。”
时妙上前拉住李霁的手，“受累了，回来姑姑给你炖汤喝，瞧你这小脸瘦的，得好好补补。”
李霁微微一笑，“那先谢过姑姑了。”说完，和墨染走了出去，脸上的笑容转瞬消散，脚步逐渐慢了下来，问道：“关于这只灵，你还知道些什么？”
墨染回道：“我在宇文宋的后背上发现了一只手印，”墨染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朝四周看了看，“殿下你跟我来。”墨染大步朝街道上走去，走进了一家书画坊。
老板迎上前，“客官，需要点什么？”
墨染道：“老板，帮忙准备一套笔墨。”
铺好宣纸，准备好笔墨，又走进来三位文人，高呼道：“老板？”
店铺老板看见站在一旁的李霁，将手里磨条硬塞到李霁手中，“小姑娘帮忙磨下墨。诶！来了！来了来了！三位想买点什么？刚进的狼毫！”
李霁拿着磨条，照葫芦画瓢地在砚台里磨了两下，偷偷看着墨染在宣纸上写画。
墨染照着自己记忆里的样子，在纸上画下了一只手，李霁微微蹙眉，这只手不禁小，而且很奇怪，具体哪里奇怪，她一时也说不出来。
墨染将笔尖抬起，李霁问道：“这就是那只手印？”
墨染点了点头，两人看着手印出神，李霁接过墨染手中的毛笔，将墨水涂在手上，抬手摁在了宣纸上，两只手印一做比较，差别一目了然。
墨染指了指那只小手印，道：“从手印的大小来看，应该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
李霁轻轻嗯了一声，墨染继续道：“除去黑印周边的红晕，这名小孩的手印有些奇怪。你看，”墨染微微压低身子，将手指沿着手印的周边走了半圈，道：“一般人的手印，手掌上会有手纹，手指上会有关节，就算这个手印因为时间的推移，上面的细节不甚清晰，但手指都应该是下粗上细，更不会五根手指一般粗细。”
李霁又轻轻嗯了一声，“灵，可会修成人形？”
墨染回道：“可以，但只有双性灵韵的灵，和吸食百人阳气的恶灵，才会修成人形。这只灵并没有对宇文宋起杀心，撞灵一事，只会发生在灵与人势均力敌、阴阳相抗之际。撞灵之后，必须尽快将体内的阴气逼出，而灵，也必须尽快将体内的阳气逼出。”
李霁本想询问双性灵韵一事，到嘴边的话一转，问道：“如何逼出阳气？”
墨染道：“可借助极阴的器物。”
李霁继续问道：“可能看出是否是恶灵？”
墨染摇摇头：“现在还看不出。恶灵出现，一定会出现很多异于寻常之事，但现在只有宇文宋撞灵这一件事。”
李霁想起了陈阿九跟自己说的事，低声道：“陈阿九跟我说，最近江州出现了多起偷尸案件，被秦晋山压了下来。”
墨染：“秦晋山压下偷尸案，应是害怕影响到江州春试。”
李霁用帕子一点点擦掉手上的墨水，道：“不如先去会会这位秦刺史。”还可以借机拿到所有死者的身份、死亡时间和尸体被盗的时间。
墨染拿起宣纸，收入怀里。他翻阅过很多的书籍，吸食百人阳气的恶灵，为何会对送到嘴边的宇文宋置之不理？从它的灵力来看，也不像是一只双性灵韵。可这样说来，为何会修成人形？
秦晋山看着大大咧咧站在下面的康锐，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道：“这是什么？”
康锐将刚刚侍卫绑好的尸体重新打开，一具干瘪异常的尸体暴露在众人眼前，周围的侍卫纷纷捂住口鼻，就算是见过世面的秦晋山也不禁蹙眉，“去把仵作叫来”，站在一旁的侍卫立刻如释重负地跑了出去，尸体散发出来的恶臭，他可是一会儿也忍不了了。
秦晋山微微抬颌，“在哪发现的尸体？”
康锐道：“回大人，尸体是在我们县东边十二里的耕地里发现的。”
秦晋山看向一旁的师爷，问道：“平江县东十二里，离江州西城门多远？”
师爷：“回大人，只有七里地。”
秦晋山若有所思，这一个月来都是丢尸体，今日却在城外不远处发现了一具干尸，真是怪事。
仵作提着箱子小跑进来，看见干尸两眼放光，秦晋山挥了挥袖子，道：“都先下去吧。”众人听了都长舒一口气，没谢过大人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秦晋山掏出帕子捂住口鼻，走到仵作身边，道：“找找证明身份的物证。”
仵作点头，伸手按了按尸体的胳膊和胸口，微微蹙眉，又伸手捏了捏尸体的皮肤，觉得还不够，伸出舌头在尸体的手指上舔了一口，秦晋山一脸嫌弃地想往后退一步，仵作立刻兴奋地抬头，惊呼道：“大人，这不是干尸！”
秦晋山不懂地看着他，仵作改口道：“干尸，并不是干瘪的尸体，而是尸体死后所处的环境极度缺水、风力强劲，并有太阳暴晒，经过很长时间，才会形成干尸。可这具尸体，皮肤具有弹性，内脏也在，且含水量很高。”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旁的小刀，噗嗤一声，白刀子进白刀子出，尸体的内脏显露出来，确是是刚死不久的现象。
仵作继续道：“根据皮肤和内脏可以判断，死亡时间不超过五天。尸体干瘪只是因为血液全部被抽出，可伤口还未发现。”
秦晋山快步走回到一旁的案桌前，拿起簿子，翻看道：“这五日，只有平江县死过一人，名叫崔华的布匹店老板娘，五天前死后不到半个时辰就丢失了尸体。”
仵作一边查看尸体，一边道：“死者身高六尺八寸，年纪在四十到四十五之间，女性，有过分娩的迹象，具体死因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秦晋山一看簿子，和崔华的身体特征全部吻合，道：“看看死者的右手食指第二个关节内部，可有一道伤疤。”
仵作轻轻拉扯干瘪的皮肤，道：“的确有。”
秦晋山朝站在外面的康锐道：“康老二！去找崔华的家人来认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