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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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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之后,墨染每次煎药都会不小心地将汤药撒出去一些,或是干脆偷偷换药。他以为这皇宫中无人会留意他,但他却不知,宫墙之内,处处耳目。

    七日后,墨染便被抓去了司奴庭。

    墨染也不知为何,自己一向办事谨慎,不会为了一些小事而影响大局,但这一次,他却仿佛身不由己一般,甘愿为了李霁赌上自己渴求的自由,甚是是自己的生命。

    一个小太监看着掌事,问道:“大人,要不要先揍一顿,叫他吃些苦头?”

    掌事手里拿着鞭子,朝着小太监就是一下,疼的小太监咧嘴直哼哼。掌事冷言道:“上头的指令是杀他,你做这些有何用?没用的东西。”说完,走到一旁的架子上,拿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墨染看得出来,这匕首上淬了毒。

    掌事稳步走向墨染,没有丝毫的犹豫。他杀过的人,比御膳房大厨杀过的鸡都多,杀人不过头点地,越拖越容易生事端。

    房门被人从外面一下子踹开,其中半扇甚至有掉落下来的迹象,掌事和小太监都被这巨响吓了一跳,回头看去,竟是那个整日病恹恹、大门不出的长公主李霁。

    掌事赔笑道:“殿下,如此污秽之地,您怎么来了?”

    李霁稳步走了过来,站在掌事面前,质问道:“给我送药的人不见了,本宫就不能亲自来寻吗?”

    掌事低头苦笑道:“自然自然,只是殿下,这奴才手脚不干净,下官须替殿下整治整治。”

    李霁威言道:“我的人,何时需要司奴庭多事。”

    掌事知晓,李霁今日亲自前来,定是要将墨染带走,那就只能搬救兵了。“殿下不知,是太后她老人家,让下官…”话还没说完,掌事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李霁手中拿着的,竟是太上皇的龙令!

    李霁伸手,将掌事的脸颊抬高,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道:“那便带我去见皇祖母。”语气坚定,不容有任何质疑。

    掌事带李霁一人去了万寿宫,繁竹和簇菊留下,看着墨染。

    李霁一路无语,掌事一边走,额头上的汗珠一边不停地往下滴。太上皇便是时尚,时尚无子,遂将帝位传给了自己的外甥李珉,当今太后其实是时尚的亲妹妹。可以说,李珉这个皇帝当的,名不正言不顺,因此文武百官大多懈怠,许多人都认为,李珉并非真龙天子。

    掌事还未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太上皇的龙令啊,那这墨染,就是太后也杀不得了。但长公主,肯用龙令去换一个丑八怪的命?总不能是看上他了吧!

    太后手里攥着一串佛珠,端坐在榻上,似乎是在等着李霁过来。今日,对李霁,对太后,对大周,都是一个契机,一个太后苦苦等了十年的契机。

    太监并未通报,李霁便一人走了进去。太后见到她,不知是喜是怒,“你的性命,竟不及一个外人。”

    李霁将龙令放在太后手边的小桌上,平静道:“我答应,做你的棋子。”

    太后眼角露笑,站起身,伸出右手拉住了李霁的左手,将她带到屏风后面。一扇绢绣着清明上河图的屏风后面,只排放了一张红木小桌,上面用金丝雕刻着一面棋盘。太后带着李霁的手,慢慢地从棋盒里拿出一颗棋子,再慢慢地放在棋盘之上。一颗棋子,胜败已定。

    太后道:“既已入局,断没有弃局的机会。”

    李霁作揖道:“落子无悔。”说完,大步走出了万寿宫。

    一位老嬷嬷走了过来,问道:“您既如此欢喜,为何当初要杀长公主殿下?”

    太后端详了一番棋盘,藏不住眼角的笑意:“她像极了陛下小时候。当初我问她,若是有人挡了她的路,她当如何。你猜,这丫头说的什么?”

    老嬷嬷摇了摇头:“老奴猜不出。”

    “她说,挡她的路,无妨,只要不挡万民的生路,她便不会与其为敌。这么好的棋子,若不能为我所用,也绝不能让他人得到。”

    老嬷嬷微微一笑,道:“依老奴看,殿下不像陛下,倒是与您有几分相像。”

    太后老脸一拉,“我可不像她这般愚笨,不知审时度势,不知趋利避害。”

    老嬷嬷忍俊不禁:“这些,不正是殿下的耀眼之处吗?”

    太后轻哼一声:“傻人有傻福,希望她能给大周,带来一线生机吧。”

    繁竹坐在犯人的草席上打瞌睡,簇菊蹲在地上摆弄着一株拇指高的小草,两人似乎都不关心,李霁一人去见太后,有没有危险。

    墨染被绑在木架上,动弹不得,忍不住询问道:“殿下去多久了?”

    簇菊不想说话,繁竹不计时辰。

    墨染微怒,“你们都不担心殿下的安危吗?!”

    簇菊抬眸瞪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摆弄手里的小草。繁竹确实觉得有些无聊,干脆拍拍屁股站起身,走近道:“墨染是吧?我家殿下救你,是好心,你呢,不必报答,也不要以身相许,更不能以德报怨。等一会儿殿下回来了,放你走,你就带好你的家伙式儿,头也甭回地往外跑。听清楚了吗?”

    墨染被她这一顿不着天际的说辞,说的有些发懵。疑惑道:“你们为何如此笃定,她会没事?”

    繁竹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他的额头,道:“笨啊你,利用,有利才会用,像你这样的,太后是绝不会留着你过夜的。”太后等了李霁两年,终于盼来她归顺的一天,又怎会伤她?

    墨染被繁竹这一下点醒,其他人是暗地里想杀李霁,太后则是明面上杀她,实际上确是在给她时间,等她的一个答复。

    三人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掌事便和李霁回来了。掌事忙朝一旁候着的小太监使眼色,道:“赶紧放人!”

    李霁和墨染并排走在前面,簇菊和繁竹跟在后面。

    墨染道:“多谢殿下搭救。”

    李霁道:“我不喜欢欠人人情,你若出宫,我便放你自由。你若留下,就替我向曹贵妃问声好,今后,我与她不会有太多交集。”

    墨染一愣,没想到李霁知晓他是曹贵妃的人,竟还要放他离开。放着大好的自由不要,谁会委屈自己,活在这暗不见天的禁锢下?但是出去后,他又能做什么?

    正在墨染迷茫之际,两人走到了一条无人的小径上,李霁停下了脚步,低声道:“我并非善人,救你是要你帮我去做一件事。”墨染又一愣,李霁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而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杀手,难不成,李霁是要他去杀什么人?

    李霁一眼望穿他眼底的疑惑,直言道:“帮我杀了许文舟,取而代之。”

    繁竹将墨染悄悄送出宫,一路跑回来,一边接过簇菊递过来的温茶,一边问道:“殿下既已出世,为何不与那许文舟结盟,反倒选中这个小丑八怪?”

    李霁将手中把玩的宽面匕首收入鞘中,反问道:“你能想到哪里?”

    繁竹摇摇头,太后预将李霁许配给许文舟,本就是赠予她一个强有力的盟友,要她锦上添花,如虎添翼,可她却不选强者,而是选了一个半路杀出的小杀手。墨染看上去年纪不大,心性不够沉稳,武功不高,相貌还丑陋。明眼人都能看出,墨染与许文舟,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李霁见她摇头,解释道:“但凡有人为之,就会有迹可循,但凡有人知晓,便不再是秘密。可墨染,我们只查到曹贵妃,却查不到他十岁前的经历。”

    繁竹越听越糊涂:“十岁之前,不过就是个小娃娃,还能做什么?”

    李霁抬眸看向繁竹,眼底深邃,叫人看不清所思所想:“他的过往,简单的就像一张白纸,一切都像是被人安排好的。越是简单,越叫人生疑,可却查不出任何纰漏。要么,此人当真如白纸一般,怀揣着一刻赤子之心;要么,此人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无论是哪一种,我都会选他。”

    繁竹还是想不通,“殿下,就算这墨染有通天的本事,可他无权无势,如何帮的了殿下?”

    李霁将芊芊玉指伸入鱼缸,挑逗着其中的一条红色锦鲤。“所以,我给了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若他能许我一个永不背叛的许文舟,我就能允他一个海晏河清的大周。此事成功与否,我都不会因这一颗棋子,而输了整盘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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