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周辛帝见到跪在地上不肯起来的许文昌，长叹一声，“文昌，你究竟想怎样！”
许文昌道：“臣的妻子，只能是姜白一人。”
周辛帝气的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道：“朕赐婚你与时妙，时尚方肯派兵救你性命。若是没有时家，你和你的姜白，恐怕早就排队投胎了！出去一趟，你连知恩图报、深明大义都忘了吗？”
许文昌回道：“臣不敢忘……”
周辛帝吼道：“不要跟我提君臣！”
许文昌回道：“我没忘，只是我心里，只有姜白，再也装不下其他人。”
周辛帝轻叹一口气，“朕心中也只装得下一个人，但你要知道，只有当你有能力时，才能选择自己的妻子。没有能力时，你娶的人，必须与你门当户对，能帮得上你，配得上你！”
许文昌没有说什么，他不能说出季瑶的真实身份，更不能忘记季瑶在西南拼死保护自己。要他娶别人，除非他死。
周辛帝看出他心中所想，走近，坐到他面前，道：“文昌，自从姜白被你接入许宅，朕便注意到了她。朕不在乎她是什么人，也不在意她是不是西都人，但你要知道，姜白真气逆转，丧失记忆，此后她每动用一次武功，真气便会随之流散，直到周身真气全部散去，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她是在西南救了你，但她也再没有救你的能力了，朝堂之上，各股势力明争暗斗，朕真的怕有朝一日……你去哪！朕还没让你走！”
许文昌没将周辛帝的话听进去，他的脑海中只在想，季瑶真气没了，武功废了，那她现在，在想什么？
马车一路狂奔，最终停在了许府门前，许文昌大步走着，看着季瑶紧闭的房门，问道：“她怎么了？”
小婢女一脸无辜：“奴婢也不知晓，姑娘出来散心，走了没两步，便将自己关在房中，谁叫门也不应。”
许文昌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林峰，林峰点点头，小婢女说的句句属实。
许文昌看了看虚掩的门，君子面前，这扇门，胜过铜门铁锁。
“小白？”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许文昌满心欢喜地看着木门打开，身穿白裙的季瑶出现在自己面前，而季瑶回应他的，确是一双冷静又冷酷无情的眼眸。
季瑶回道：“许相，当真下的一手好棋。”许文昌一愣，知晓季瑶恢复了记忆。
许文昌握紧袖中的手，心虚地问道：“你要走了吗？”
“是。”季瑶没有一丝的迟疑，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
许文昌道：“那我送你……”
季瑶打断他的话，“不必了，该回去的人，自然结伴而归。”
林峰低着头，走到季瑶面前，屈膝半跪在地，恭敬地唤了一声郡主。
许文昌诧异地看向林峰，一瞬间他便明白了过来。哪有什么被秦淮碰巧救下？哪有什么少年天赋异禀？林峰便是季历放在大周的棋子，而现在，季瑶甚至不屑在他身边安放任何一颗棋子。
季瑶头也不回，大步朝大门走去，林峰跟在她身后，似乎有什么话要与许文昌说，又咽了回去，最后，将许府的通行令牌放在了一旁的石桌上，快走几步，追上了季瑶。
时尚派兵将许府层层围住，林峰拔剑护在季瑶身前，时尚冷笑道：“真没想到，许相竟是为了西都郡主，弃了我家妙妙。”
许文昌追了出来，站在季瑶身边。
时尚冷言呵声道：“许文昌，你当真要与老朽为敌？！”
许文昌回道：“若时将军敢伤季瑶，就休怪许某人不顾情面。”
时尚冷哼一声：“就凭你，还嫩了些。来人，西都叛贼潜入皇城，格杀勿论！”
许文昌依旧护在季瑶前，挡下铁骑兵刃，回道：“时将军这是要先斩后奏？”
时尚：“老朽是为了大周社稷、百姓安危，留此隐患，日后必生祸端！来人，杀了季瑶，本将军重重有赏！”
许文昌被两名士兵架到一旁，林峰持剑在前，被季瑶拦下，道：“当年父伯救你族人，此恩，你已经报完，从此你与西都再无干系。”说完，抢过他手中的长剑，赫然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时尚笑道：“早就听闻西都郡主智勇双全，君主之相，只可惜，是名女子。”
季瑶高声道：“时尚，请帮我转达辛帝。当年周文帝扣我父伯，让其饱受酷刑、生不如死，今日，我亦死在大周皇城之内，此仇此恨，西都与大周自此势不两立。”说完，不顾许文昌声嘶力竭地呼喊，季瑶握剑划破了喉咙，颈上的肉向外翻卷，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飞溅在这身白裙上，格外惹眼。
时尚惊叹：“倒是个烈女子。”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感情。
押着许文昌的两名士兵松开手，许文昌奔了过去，抱起季瑶，血液鲜红，生命却不再鲜活。许文昌声音嘶哑，低声道：“我错了，彻头彻尾地错了。自以为，放你回西都，从此我们只是异国他乡，从未想过竟会是天人之隔。这世间没有了你，也就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说完，许文昌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长剑，隔断了自己的喉咙。
一缕红光和一缕蓝光相互交错，升入空中，分别散入冥山之巅的宛丘，和九重天的玉真庆宫。
季昌养兵千日，终与大周一战。战火连绵十日，死伤无数，杀伐甚重。最后周辛帝亲手了解季昌性命，占据西都。降者幸存，反抗之人皆亡。
自此，原本四分的天下，大周、西都、西南、南郡，统一而立。
就在周辛帝返京之际，时尚谋权篡位，刺杀周辛帝，自立为王，改国号为商。
泗水以北，冥山之巅，是谓宛丘。霁瑶归位，神力大增，凡间的记忆也渐渐在脑海中变得清晰。司命星君写给自己的命簿果真凄惨悲烈，回顾季瑶这一生，国破、家亡、深仇、大恨，自己珍惜的东西，都会丧失。
霁瑶从榻上坐起，打坐，神力溢出，慢慢扩散开来。天降祥瑞，凤凰翱飞。
司命星君看着自宛丘散出的一股接着一股的神力，令人神清气爽，好不惬意，欢喜道：“帝君，母帝归位，福泽绵绵呀。”
文昌帝君抬手抚了抚自己发痛的额头，站起身，立在窗前，望向宛丘。
是啊，得其所愿，霁瑶终于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母帝。只是陪她在凡间走过这一遭，自己的心意，终究是藏不住，与她的关系，也再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