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小叔17
沈农带着苏孟韵来到淮西城没两天，就听闻王英战胜的消息。
秉着‘留着青山在’的宗旨，他带人连夜撤出淮西城，逃回陈国。
淮西城的街道两侧，紧闭的商铺逐渐打开，李副将带领着军队和俘虏前往军营，淮西王和白一翩带着部分人马将淮西府围困起来。
淮西府，厢房里面传出噼里啪啦的碎瓷声。
王良站在碎瓷里，额角被砸出了血，沿着太阳穴往下滴落在地。
苏孟韵神色癫狂：“就差一点，怎么就失败了呢？”
“是不是你通风报信？”苏孟韵随手拿起一个杯子，又砸向王良。
他不躲不避，就任由杯子砸向他的脸，杯子落在地上碎裂开来，他的脸瞬间红肿起来。
“娘，我已在城外安排了马车，我们离开这里。”
苏孟韵激动地道：“我不走，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我不走。”
说着说着，她情绪低落地跌坐在椅子上，错过这一次，就再没机会报仇了。
想到什么，苏孟韵从地上捡起一片瓷器，王良以为她要做傻事，上前两步想阻止她。
苏孟韵站起来,问刚好来到她面前的王良：“苏小韶在哪里？”
王良眼睛微缩：“娘，你要做什么？”
他眼里的担心刺痛了苏孟韵的心：“你在担心她？”
“娘，我们走吧。”
“我凭什么走？是她夺取了我的人生，我不走，我要去见她，带我去见她。”
苏孟韵状态癫狂，无意识地捏住手里的瓷片，割破了手，血迹一滴滴地落下。
她将瓷片抵在自己的喉咙处：“带我去见她。”
“你，你别冲动，我带你去。”
苏孟韵见王良答应，神色缓和；“我就想见见自己的妹妹，不会做什么。”
见孟韵放轻松下来，王良趁她不注意打晕了她。
带上聂馨，一行三人打算从王府的地道离开。
谁知道从地道里，与白一翩、淮西王碰个正着。
“……”
“……”
双方面面相觑。
淮西王最先打破尴尬：“逆子，你去哪儿？”
王良被自己蠢笑了，这是淮西王府，地道还是淮西王亲口告诉他的，王府大门进不来，他们肯定会想办法从地道进来，连这个也想不到，怪不得会输。
淮西府，外院宴客堂。
王守临站着，王良和聂馨跪在地上。
“你为何这般做？”淮西王痛心疾首问道。
教出了这么个狼心狗肺不忠不义的儿子，愧对列祖列宗啊。
王良看一眼，晕坐在椅子上的苏孟韵，她眼皮底下的眼珠子动了动。
“没有理由，就般做了。”
王守临一脚踢倒他：“混账东西，还不说实话吗？”
“因为他不是你儿子，哈哈。”孟韵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王良笑道。
淮西王见识过白一翩的易容术，一开始见到跟妻子这般相似的面容，还以为是她人特意易容成妻子的模样混进王府。
苏孟韵身高比苏小韶高一点，容貌五官却没有妹妹精致艳丽。
“你什么意思？”
王良知道事已至此，什么也瞒不住，也什么都阻止不了，这么一想反而更看开了些，就期盼知道真相的淮西王能放过娘吧，一切罪过由他一人承担好了。
孟韵环视一周，语气亲昵；“怎么没看到我那亲爱的妹妹啊？”
“找她来，我就告诉你什么意思？”
她要让苏小韶亲耳听到自己儿子早就死了的消息，真想看看她奔溃的模样，哈哈。
“我是杨铭，王良在三岁的时候就被我杀了。”
杨铭自己将真相说了出来。
“闭嘴，闭嘴，谁让你现在说的。”孟韵想去打杨铭，被白一翩拉住，点了她的哑穴。
事情得从苏孟韵和苏小韶小时候说起。
苏家有三兄妹，父母带着他们逃荒路上，兄长得了重病，需要钱治疗，原本苏父是打算将苏小韶卖掉，她也病了，病了好几天，所有的钱都拿去给兄长买药，她就只能干熬着。
苏父想着养了这般久，死了可惜，就打算将她卖掉，换点钱给儿子看病。
打定主意，带了老鸨过来，老鸨看苏小韶要死不活的，让他卖一送一，将两个女儿都卖了。
苏父犹豫不肯，最后老鸨加了点钱，才同意。
老鸨当即先将苏孟韵牵走，想着回去再找人过来将病重的苏小韵抬走。
苏母买药回来后，知道苏父将两个女儿都卖给了青楼，懦弱的她拿起刀要跟他拼命。
苏母一手拿刀，背起苏小韶离开了苏家。
儿子有他父亲如珠如宝的护着，肯定没事，女儿就只有她了。
苏母有去找过苏孟韵，但没找到。
后来，苏小韶被母亲带到了淮西。
苏孟韵辗转被卖了好几个地方，受尽了非人的折磨，最后到了陈国的天香楼，在哪里呆了两年多，得了病被丢在乱葬岗等死。
她没死成，被出来卖羊皮的杨东原救了。
杨东原对她很好，两人渐生情愫，生下了三个儿女，最小的是杨铭。
在孙校尉杀了她丈夫和儿子后，游牧族放逐了苏孟韵、杨铭和姑姐的女儿杨娇娇。
生于乱世，为了养活孩子，她跟了个周国老男人，来到了淮西城。
有一次，她远远看到一个与她面容相似的女子坐在奢华马车上，那洋溢在脸上幸福的笑容刺痛了她的眼。
这世上，跟她如此相似，除了双生妹妹苏小韶，她想不出第二个人。
多番打听下，她确定了是她妹妹，淮西王妃，她丈夫就是间接害死丈夫儿子的罪魁祸首。
每天她都在王府周围逛上一圈，说不清为何要徘徊在王府附近，或许是怨恨和嫉妒苏小韶吧。
同胞姐妹，为何自己过得如同过街老鼠，躲躲藏藏、遭人毒打、怒骂、厌恶……
而她苏小韶，华裳美饰、奴仆豪宅、高高在上……
凭什么？凭她那夺平民性命充功绩的王爷丈夫吗？
在看到偷溜出府的王良，那个圆滚滚的小胖子时，她有了一个计划。
如果没有这个王爷丈夫，苏小韶也会是泥潭里挣扎的臭老鼠。
苏孟韵将小胖子拐走，将他和杨铭关在一起，让杨铭学习他的一举一动。
在相处的五个多月中，苏孟韵致力把杨铭喂胖。
这天，他偷偷将藏着的花生炖猪蹄带给小胖子吃。
不想，小胖子对花生过敏，喉咙肿大，呼吸难受。
杨铭找苏孟韵来救她，却被抓着脑袋，让他眼睁睁看着小胖子死在眼前。
他整宿整宿地做噩梦，又不敢哭，因为孟韵会狠狠地抽打他，边打边让他记住王家这个仇人。
最后，杨铭变成了王良进了淮西府。
他还是每晚都做噩梦，苏小韶的反应跟苏孟韵相反，她会愧疚地安慰自己，抱着自己，让自己别害怕。
苏小韶对他很好，很好，好到他不愿意想起自己是杨铭。
直到苏孟韵再次找到他。
告诉他，她重新进天香楼。
告诉他，她联系上了陈国的官员。
告诉他，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他是赝品，是杀死王良的凶手，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报仇。
……
王良开始培养亲信。
为了报仇，他协助陈国研制‘逆天怒’，勾结三皇子陷害王家，给陈国他们布防图，为他们提供王家的战略消息……
他成为了最隐秘的陈国探子。
差一点，他就能完成娘亲想要的报仇雪恨。
差一点，他就能和淮西王府同存亡。
他从一本书上看到，只要带着亲人的头发死亡，来世也同样能当亲人。
直到他死的那刻，手里拿着那个他从决定报仇起就挂着的瓶子。
里面装着他、淮西王和苏小韶的头发。
王守临就算知道真相，也没想过要杀杨铭，他最后是自杀的，他原本想求他们饶了苏孟韵一命。
后来没开口，对于苏孟韵来说，自己是她唯一的救赎，唯一的光，现在他死了，苏孟韵活着也会生不如死吧。
很巧，白一翩也是这般想的，她就让苏孟韵生不如死的活着，活着看周国山河强大，活着看苏小韵幸福终老。
征战多年的白一翩站在陈国皇都的城墙上，周国的旗帜飞扬。
她提着酒坛看着天上的星星，许诺道：“你们用鲜血换来的山河，我会替你们好好镇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