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半截龙骨10
赵雪娘早早去镇上用卧龙蝉蛹换了两支火灵芝回来。
自李大山出事到现在，她像个陀螺一样，一直在忙活，累的她倒头大睡，再醒来已是中午。
此时，赵雪娘坐在木墩上，另外三个墩上分别坐着金顺初、金顺娘和一个病弱的娇小姐司马兰。
她真的很病弱，说两句话就能咳三下。
这不坐了一个时辰才听明白她的事迹。
司马兰是京中从三品开国侯的嫡女，她从小体弱多病，娘亲为她寻了冰火石看能否改变她的体质，让她变得更健壮一些。
但还没开始使用就被鬼魂夺舍了身子。
司马兰表示，只要自己能还阳，愿意将冰火石拱手相让。
赵雪娘：“你是早夭的命格，就算我帮你还阳，你也活不过两年。”
她手指灵气萦绕，拂过双眼。
司马兰如此病弱，是她母亲手上沾有府中小妾的两个孩儿性命。
因缘果报到司马兰身上，司马夫人周媚注定痛失爱女，来偿还命债。
就算司马兰吃了冰火石也活不过两年。
“至少还有两年不是？”司马兰声音低弱无力。
余生不长更要报答爹娘的辛苦养育之恩。
“那行，等我相公伤势好些，我跟你去趟京都。”
赵雪娘本就有去京都的念头。
“那我？”金顺初指着自己问。
赵雪娘侧头看了金顺初一眼，他立即乖巧地坐直。
雪娘：“过两天我去拜访一下金夫人。”
冒牌金顺初很少出现在人前，一直埋头苦读，准备登科考试。
他与真正的金顺初习性甚异。
金顺初喜欢打算盘，想做个商人，但爹娘一直要他读书，光耀门楣，因这事他跟爹娘吵了无数次了。
冒牌货夺舍后，别的不说，单读书这件事最让二老满意，还说他懂事转性了。
赵雪娘很是疑惑，差异如此大，为何能两年都不被怀疑？
直到她见到金夫人，知道了答案。
顺娘头七，金夫人去佛石庙给女儿点往生灯。
那天的金顺娘魂体阴气最重，赵雪娘稍施灵力，金顺娘就能现身人前。
庄严肃穆的石佛像前，金夫人捧着烛台点燃两侧的四十九盏灯，脸上布满疲态。
她哽咽道：“女儿，娘已经帮你照了路，你，你可要回来看看娘呀～”
她情绪激动，泪如雨下，女儿是她从小捧在掌心长大的，说没就没了，当娘的心比刀割还疼。
在她哭的差点背过气时，恍惚听到一声。
“娘～”
听到熟悉的声音，金夫人转身，泪眼朦胧中看到女儿就站在眼前。
金夫人不敢相信，她上前两步，想看清楚点。
顺娘背着月光站在门口，脚下没有影子。
金夫人喉咙干涩，声音沙哑地唤了一声：“顺娘。”
金顺娘走到她面前，金夫人张开双手想抱住她。
“娘，请原谅女儿的不孝，我不能抱着您，阴气会损害您的身体。”
“娘不怕，到娘怀里来。”金夫人上前，执意想抱抱女儿。
金顺娘后退一步，跪了下来磕头。
“娘，女儿以后不能在您身边尽孝，您一定要多保重身体。”
金顺娘磕了三个响头后：“来世我来当娘，以报答您的养育之恩。”
这翻话说的金夫人又想哭又想笑的：“好，我们约定好了，来生还当母女。”
金夫人让金顺娘起来，问起她在地府的情况：“你，你在那边还好吗？”
“挺好的。”金顺娘神情有些严肃：“娘，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做好心理准备。”
“怎么了？你在那边被人欺负了？我，我给你烧多点纸钱，你打点一下。”
金夫人脑补了一圈金顺娘被其他恶鬼按在地上捶打的情景，哭道：“我可怜的女儿呀～”
金顺娘摇头，开口打断金夫人的幻想：“我在地府遇到哥哥了。”
还沉浸在金顺娘被欺负情景的金夫人没反应过来，她反问：“谁？”
“哥哥，金顺初。”金顺娘又重复了一遍。
一直站在金顺娘身旁的金顺初紧张地盯着金夫人，他害怕她听到这个消息晕过去。
“……”
可事实是，金夫人诡异的沉默了。
“他，他还好吗？”金夫人一句话把两鬼都问懵了。
“你知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留着家里那个冒牌货？”
金顺娘三连追问下，金夫人还是重复那一句：“他还好吗？”
金顺娘指着金夫人的身侧：“哥哥就在你身边。”
金夫人手紧张地捏着衣角，愧疚地不敢抬头。
金顺初抿着嘴，他低着头看金夫人脸上的神情。
突然他很想笑，笑着笑着就想哭，却也只能做个痛苦的表情。
他是鬼，连哭泣也做不到。
金顺初笑完后：“妹妹，你帮我问问娘，家里的那个……对她好吗？”
金夫人犹豫了一会儿，慢吞吞开口：“他很好……很听话……也很……孝顺。”
话一开口，后面就说的顺溜起来：“每天早晨定时请安，陪我吃早饭，然后一直读书到饭时，再过来请安，陪我吃晚饭，散步……”
金夫人低着头说着冒牌货的一切，是父母想他做，金顺初当初却没做到的。
“他很争气，考上了举人，先生夸他是个状元之才——”
金顺初眼神死寂，面露苦笑地听着母亲的话。
金顺娘心疼哥哥，开口打断：“娘，别说了，那不是哥哥。”
“他是，他身上流着我们金家的血液。”
金夫人很早就发现冒牌货的不同，加上变成鬼的金顺初给她托过梦，所以她一直都知道真相。
一个是学富五车的身体血脉，一个是养了十六年的走失魂魄，两个都是她的孩子。
金顺初没有再听下去，转身朝门口走。
“哥哥。”金顺娘焦急地想去拉金顺初，他没有停下脚步。
金顺娘焦急地说：“娘，只要把那个冒牌货赶走，哥哥就可以还阳了。”
“孩子。”金夫人唤道。
金顺初停下脚步，死寂眼睛有些许亮光，在他准备转身时，金夫人一句话瞬间扑灭眼睛的亮光。
“对不起。”
金顺初这次再无半点留恋离开了。
他觉得自己很是可笑，十六年的相处，比不过冒牌货的两年。
头七的事情过后，李秀才的处理结果也出来了，被判来年秋后处斩，考官受贿之事交由钦差详查。
又春镇的举人需重新考试，冒牌的金顺初是其中一位。
金家生意一路千丈。
冒牌货安抚情绪激动的金父金母，劝说两人搬离又春镇重新开始。
金顺初和金顺娘看着金家马车走远。
“哥哥，你别伤心了～”
金顺初摇头，这几天他都在暗处观察假冒者的一举一动。
冒牌货性子慢吞，言行文雅，学识渊博，顺从却不盲从，无论人前人后待人持物真诚有礼，
看得出来，以前肯定是个家风良好的世家子弟。
别说是金夫人，他要是这孩子的爹，也不愿意放弃这样一个品行完美的孩子。
后来，金顺初和另外两个不想还阳的鬼魂一起在鬼门前站岗，破坏前来游说鬼魂夺舍重生的鬼道组织。
——
金家兄妹的事情了结，赵雪娘一边照顾李大山，一边教红芽、家宝念书。
没有冰火石，李大山的身体日渐衰败，病恹虚弱。
这天，一家人在吃饭，王翠不在。
她的肚子将近六个月，肚子比装猪草的竹篓都大，很是笨重，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休息。
“咳咳咳……”李大山面色惨白，整个人瘦了一圈，双眼凹陷，双颊凸起。
赵雪娘拍着他胸口，帮他顺气。
她担忧地说：“爹，我准备过两天带大山红芽去京都，冬天快到了，得尽快找到冰火石才行。”
李富贵放下碗，也怕大儿子撑不过冬天。
现在这么热的天，屋里跟火山炉似的，他裹着大棉袍，还在瑟瑟发抖。
“你带着红芽去？照顾的过来吗？”李富贵不反对儿子儿媳去京都寻药，就是带着孩子怕照顾不过来。
红芽赶紧表决心：“爷爷，我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
转头紧张地看着赵雪娘，就怕她不带自己去。
赵雪娘安慰地摸着红芽的头：“爹，我带红芽去京都，也是想送她进学院。”
李家宝听到‘学院’两字，抬起头，嘴角还有米粒，含糊不清地说；“我也想去上学。”
玉娘轻拍他的肩膀：“别乱说，快吃你的饭。”家里没钱给他去上学。
雪娘卖卧龙蝉蛹赚了钱，大家都知道，也跟风去林子里寻，但，都没那个本事抓到活的卧龙蝉蛹。
村里人除了眼红雪娘，也没办法。
玉娘除了羡慕还挺感激她，雪娘没亏待过她，借的钱也三倍还了回来，还教儿子念书。
赵雪娘：“如果玉娘舍得，我也想带家宝去。”
她刚要拒绝，就听到雪娘说：“家宝上学院的钱，我可以先垫着。”
“那怎么行？那一大笔钱呢，我——”
“等家宝将来出息了，再还也不迟。”雪娘看向玉娘：“娘怀着身孕需要人照顾，我不能陪在她身边尽孝，有玉娘替我出一份力，我帮忙带着家宝也是应该的。”
京都那种地方，就算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李富贵最后发话：“家宝也去。”
静坐一旁的李大山格外的安静。
他全程抱紧身上的棉衣，只偶尔抬头看着赵雪娘。
他脑海中响起另一道声音：“你瞧瞧她，还是以前的赵雪娘吗？”
李大山：“她是。”
虽然现在的雪娘强势了些、圆滑了些，还有许多他没见识的本领。
但就是他的雪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