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非人
地下密室的灯光昏暗，空间却很大，层高足有六七米，房间里林立着许多柱子，每隔几米就有一根，也方便了叶珝隐藏。
她使了息影术，与柱子的投射下的阴影融为了一体，只要别靠太近，就没人能发现她。
叶珝找了个角度，冷眼观察着房间中争吵的这两个人，不，另一个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房间里争吵的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男人的脊椎被向上拔拉长了半米多，身上长出一块块像蜥蜴一样粗糙的绿色鳞甲，头部四分之三都变成了狼的样子，长出了灰黑色的茸毛，另外只有一半的嘴唇连着下巴仍然保持着人形，双手也长出了茸毛，指甲变得弯曲而尖利，下半身的腿还是正常人类的模样，脚掌却变成了粗壮的马蹄，几乎完全成了一个由不同动物拼接而成怪物。
她悄无声息地从两人的侧面转到了背面，发现那个男人身后还有一条鳄鱼的尾巴。
“吼～”他尾巴一抽，打在一旁的铁栅栏上，下一秒，栅栏的一段硬生生地崩断，一下子飞了出去，碰到旁边的柱子弹跳一次，直直向着叶珝的门面射过来。
还好叶珝反应快，快速侧过身体，铁杆蹭着她的一缕发丝划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她的动作，男人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我怎么闻见了陌生人的味道。”那人皱了皱他的狼鼻子，开始打量起四周，走动到各根柱子前着嗅了嗅。
这时叶珝才看到他的正面，那双眼睛竟然是像蛇一样晶莹的绿色竖瞳，这已经不知是第几种动物的特征了。
另一个人斥喝道：“你发什么疯，这儿哪里有人？”
男人没有理会他，开始一根一根柱子地巡逻。
看着他快朝自己走来，叶珝心底暗叫不妙，背靠着柱子绕了一圈，更加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个位置，想要避过那人的追踪。
但那人就像认定了她的位置一样，叶珝往哪儿避开，他就往哪里靠近，鼻子一动一动的，慢慢接近她所在的位置。
“嘿！小老鼠，我不会放过你的。”男人嘶哑的嗓音里能听到嗜血的渴望。
他离得越来越近，身上的气味越明显，过期血液的腥臭混杂着不知名的药味，还有不同的妖气，又脏又臭，只一瞬，叶珝就辨别出其中有化妖丹的味道，她很快就彻底屏住呼吸。
狐狸诚不欺我也！这种臭味再闻下去，在她被找到之前就会窒息。
叶珝没了呼吸，一时间，男人像是忽然失去了目标，疑惑地原地转了一圈，然后暴躁地在再柱子上挠了一爪子，“快出来！不然我就把你撕成碎片！”
原来他不是靠气味，而是靠呼吸判断方位的，她目光一闪，压低了身体，恢复呼吸后快速在阴影中潜行，往另一个男人的身边躲去。
“哼！我找到你了，别想跑！”
重新找到目标的男人变得更加狂躁，尾巴不停地摆动，径直向着叶珝的方向跑去，双爪在路过的柱子上擦出火花。
他的胡乱攻击让整个房间像施工一样，到处都是“叮叮哐哐”的声音，叶珝找准时机把那段折断了的铁栅栏挪到了男人的脚下。
奔跑中的马蹄踏到圆柱形的管子上，男人一个趔趄，想努力稳住身形，却由于上半身实在过于庞大，完全失去了平衡，直直向前摔去。
而此时，他已经来到了另一个男人的面前，这一摔就直接将身前的男人扑倒了。
“蠢货！够了！你不要再找理由靠近长生丹！”那人毫不留情地推开了他，一个人站起身来。
男人的身体因为变异而十分畸形，上半身比例太大，臃肿累赘，下半身则力量不足，这一摔倒，自己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爬支撑，看着男人艰难地扭动着身体想要爬起来，那人却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反而拉远了和男人的距离。
这句话像是刺激到了男人，他猛地翻滚身体，顺势用尾巴再次将那人打倒在地，用爪子将他的衣兜撕碎，从中掉出一个小瓷瓶。
小瓷瓶才拿到手，男人迫不及待地直接将里面的东西倒进了嘴里。
一喝完，效果立刻显现，他的整张脸完全变成了狼的模样，大腿也变成了马腿，原来身上所有留有的人类痕迹，全部都蜕变成了不同的动物特征。
原本混杂的妖气很快融合成了一股，男人彻底转变成了妖。
有了足够的力量支撑身体，男人终于站起了身，他狠狠踢了对方一脚，“你才蠢货！要不是一直顾忌着大人，你这种眼高于顶的家伙早就被我打死了。你还不知道吧，紫大人已经死了，说是闭关，但我进密室看过，除了他的衣袍，连半粒骨灰都不剩，怕早就被鬼王反噬，死透了！现在我才是这里最强的人！”
“呵……呵呵，七位大人死了一个又如何，圣婴计划虽然失败，但牵扯不到我们，本来完成明天的事后我们就可以回去，你偏要偷拿长生丹，你以为其他大人会放过你？”
“偷拿？你以为我不知道，这长生丹有瑕疵，根本等不到其他大人来收回。你就是想独吞长生丹，才故意不告诉我。哈哈，现在长生丹都是我的了，我的修为比你高，就算杀了你，其他大人也不会说什么！”
为了验证自己现在的力量，男人再次用尾巴抽向一旁的柱子，这一次，不止他触碰的那一根柱子，同一方向的三根柱子瞬间都被拦腰折断，轰然倒塌。
“哈哈哈！我变强了！我变强了！”
男人的眼光泛着森森恶意，解恨似的又踢了那人几脚，想听他哀嚎，语气更加恶劣，“你求我呀。跪下来求求我，说不定就饶过你的小命了！”
别说哀嚎了，那人却始终咬着牙，一声不吭，眼睛里依旧是他最讨厌的高高在上的嘲弄，“我早提醒过你，你的身体承受不住，在继续下去，只会沦为没有理智的妖物！现在你吃下去的是两倍还多的量，你以为凭你那上不得台面的修为，真的能吸收这样的力量？”
“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既然不肯求饶，你现在就去死吧！”
“蠢货！你都没发现自己的血管已经快爆开了！”那人用手撑着身体，将上半身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男人的表演。
闻言，男人止住了伸向那人的爪子，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臂，本来就凸出青色的血管变得越来越鼓，很多细小的血管已经开始破裂，形成了紫色的淤血。
“十，九，八，七，六……”
叶珝听着那人数起了倒计时，还没数到一，就看到男人的身体像被碾碎的西瓜一样爆裂开来，铺天盖地都是红色。
红色还没洒落到四周，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约束，漂浮在空中，又慢慢聚拢到一起。
“蠢货！你虽然浪费了很多妖力，但你的血还算有点用处。”
靠在柱子上的男人早已站起身子，只见他手指翻动，结出不同的法印，空中的红色越缩越小，最终凝聚成一个血红色的珠子落在掌心。
他的语气依旧嘲弄，“蠢货，你以为我不知道紫大人死了吗？不过你弄错了一点，他是死于天罚。所以我才没有通知其他大人过来，只要炼化了那些妖，我的修为就能超过紫大人，其他大人也不会说什么。”
“说来，我还要感谢你，长生丹的确有问题，可经过人的身体再淬炼一次，就是增长修为最完美的丹药。”
躲在暗处的叶珝完整地看了这出好戏，他口中的长生丹根本就是催命丹。
他们手里的化妖丹有瑕疵，要想得到最菁纯的妖力，妖血与化妖丹混合再次练出所谓的长生丹，这长生丹吃了之后，会与妖血的本源同化，转化成妖，不过人的体质各有不同，能接受的妖力上限也不同，若是不量力而行，就会像刚刚的男人一样爆体而亡。
刹海的人，还真是什么都能吃！
用婴儿炼化妖丹，再用妖炼长生丹，然后让人服食长生丹过滤妖力，最后取人血凝丹炼化。
真不怕膈应！
眼看着血红色的珠子慢慢漂浮到男人的嘴里，叶珝出手了。
紫金色的光芒闪过，血红色的珠子被吸到了叶珝的手上，她也从柱子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原来那个蠢货说的没错，这里真的有人。”
到嘴的鸭子飞了，男人反怒为笑，面容都扭曲起来，“我不杀女人，看来今天要破例了。”
“就凭这个吗？”叶珝的食指和无名指之间夹着一张黄色的符纸，“还给你！”
符纸一抛，数道紫金色的符文，飞向男人，他想再次动作，却发现自己的经脉上缠了符文，只要发动灵力就会触发符文。
她用的明明是自己的符，为什么作用完全不一样，男人似是想起了什么，惊恐地看向叶珝，“反字符，你是……”
“回答我的问题，否则，让你经脉全废！”
叶珝没有废话，直接问道；“明天，你们打算做什么？”
男人脸色十分难看，看向叶珝的目光中隐隐有些畏惧，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明天的食材里有潜影蛊，放在西边最后个房间第二个柜子的第三层。”
中了潜影蛊的人，会无声无息地被施蛊人控制。
“你们的老巢哪里？”叶珝继续提问。
“在……在……”
他才吐出一个音节，就感觉自己的耳后的印记在发烫，喉咙就仿佛被人扼住，下一秒，叶珝眼睁睁地看着他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干尸。
整人的身上的鲜血在那一瞬间被全部抽干，没了鲜血的填充，皮肉一下子干瘪下来，无力地耷拉在骨架上，剩下的只是一个人皮展架。
原来停留在叶珝手中的血红色珠子也不翼而飞。
沞血术！
叶孤廷曾提到过，当年玄一道的人大多死在一个会操控别人血液的人的手里，应该是男人口中的七位大人之一。
难道这人像她一样还没死，或是有传人留在刹海。
这人的沞血术登峰造极，竟然连她也毫无察觉。
叶珝顿了顿，弹指将男人的尸体焚为灰烬，转身走向男人说的位置去寻找潜影蛊。
密室的西边，还有好几个小房间，靠得越近，野兽嚎叫和铁链摩擦的声音就越明显，叶珝推开一道门查看，发现里面关押的全是一些退化为原型，身体残疾，还奄奄一息的妖。
狼，蜥蜴，蛇，马，鳄鱼……各种各样的动物都有，这里几乎成了一个动物园。
这些应该就是刹海为了制造鬼王和炼制长生丹特意找来的妖。
它们看到叶珝到来，停止了嚎叫和挣扎，看向她的眼睛里划过一道亮光。
叶珝也瞬间明白了它们的意思，闭了闭眼，一抬手，几道紫金色的光芒划过它们的死穴，所有动物没有任何痛苦，瞬间毙命。
它们生而为妖，是力量强大的象征，却被喂了化妖丹，力量全失，无力回天，沦落为刹海圈养的家畜，整日被割肉放血。
无自由，无尊严，毋宁死。
最后一间房中，有好多个架子，放着的都是巫蛊，骨灰，器官，还有婴儿的尸体等施展邪术的材料。
叶珝先找到了潜影蛊，又一一筛选了架子上的物品，将危险的部分毁去，一部分留下作为证据，最后一部分带走，等着有一天让刹海尝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滋味。
当然，她也没有忘记拍照。
关押妖的房间里，可不不止有妖，还有明显出现动物特征的人类尸骨，这已经明晃晃地触碰到了人类社会的禁忌。
人类的事情应当交由人类自己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