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葬礼
几天后，叶家举办了一场葬礼。
叶孤廷将一个纸人幻作之前众人所知的叶老太太的样子，烈焰一卷，只余下一盒灰烬。
前来吊唁的人都安慰说，叶老太太当了十几年的植物人，一朝清醒，如今去了，不受病痛之苦，也算是解脱。却不知这一场葬礼，为的是埋葬叶孤廷名义上的母亲，也将叶珝曾经的种种往事一同埋葬。
今日的阳光不算强烈，有种令人舒适的灿烂。一缕阳光照射在叶珝的脸上，映射出她苍白到有些透明的皮肤，左耳上挂着一个古朴的墨玉耳环，她时不时会摩挲两下。
现在的她，瘦弱得感觉一阵风就能吹跑，浑身使不上劲儿，真是令人讨厌的状态。
但她这幅弱不禁风的样子，也让前来吊唁的众人相信，这就是叶孤廷那个先天不足，从小就被送到深山道观中静养的女儿。
看着叶孤廷装出一副黯然伤神，悲痛不已的样子，正和来来往往的客人寒暄着，叶珝也学着做出一个泫然欲泣的表情，默默在他旁边充当背景板。而她憔悴苍白的面庞却让别人误认为是小姑娘伤心过度，不想说话，也算是个合格的演员。
给自己的葬礼，她的内心实在有些微妙。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她的命是令白给的，她定要好好活着，浮生一场，恣意前行，方不辜负令白的心意。
然而她的思绪，很快就被叶孤廷打断。
“丫头，来，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杨伯伯，这位是白阿姨，不过这样的大美人，你叫姐姐也是可以的。”叶孤廷领着她一一见过几个前来吊唁的熟人。
他今天特意没剃胡须，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沧桑，眼神中总又带着一两分忧郁，惹得在场的女士频频偷看，而言语间却依旧照顾周到，没让人感觉半分不适。
叶珝也乖巧地配合着他，露出悲伤而不失坚强的微笑，向众人一一道谢，并观察着他们的面相，暗地里把这些人的名字，相貌，家世都记在心里。
黑发人送白发人，大抵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无可奈何的悲伤之事，众人也不好再多劝慰什么。只是心底里对叶孤廷的人品多了几分赞赏，连同对刚见面的小姑娘心中也存了几分怜爱。
感觉到这些人看向她的目光越来越柔和，叶珝不得不感叹，狐妖洞察人心的能力，一个葬礼运作得当，也能让他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提高不少。
那位白女士慈爱地看着叶珝，转头对叶孤廷说道：“叶先生，听说你这闺女是一出生就带来的病，到现在也没好全，你不如带她去试试长生宴？”
长生宴是在上流社会中忽然流行起来的养生宴会，关于长生宴的消息也只在这个小圈子中流传，对外界来说的确有一些隐秘，但叶家在圈子里一直以驱鬼招魂看风水出名，地位特殊，想要知道这些消息也不是难事，因此女人才敢光明正大地提起。
这长生宴，叶孤廷在鬼域里听到神仙汤的时候就联想到了，据说宴会上有各式各样的养生圣品，其中有两样最为难求，价值千金，不但能让体虚之人恢复康健，更有青春永驻和长生不老的功效，一时让无数名流趋之若鹜，可这长生宴的主办方也颇为神秘，每次只有代理人和请柬出现，没有人见过正主。
“长生宴？”一听这名字，叶孤廷装作不在意地样子，“不就是一般的养生宴会吗，真有传言的那么神奇，可以延年益寿，长生不老？”
“叶先生有疑惑也是正常，别说，在之前我也不信，但你看，我现在是不是比以前健康漂亮很多？”女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叶孤廷，脸上浮起一抹红晕，似是知道叶孤廷可能认不出她，不好意思地在手机上调出了自己之前的照片。
照片与真人两相对比，叶珝和叶孤廷同时吃了一惊，变化真的太大了！女人三十出头的样子，正是女人如鲜花怒放的年龄，她以前的照片也不算丑，但整个人病歪歪的，就像一朵枯萎了的花，没了生机，再美的皮囊也撑不起来。
而现在她面色是康健的红润，无论精神还是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整个人注入了一股活力，更别提她悄悄打量叶孤廷时眼里的娇羞，变得更像一朵娇艳的花儿了。
但叶珝仔细观察，能从她的眉心处发现一缕极细的黑气，虽不是大凶之兆，但说明此人阴德有损，气运被侵蚀，自己身上不一定会发生灾祸，但迟早有一天会祸及子孙，除非后期有相应的功德相抵才能幸免。
见到两人震惊的表情，女人十分满意，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这么神奇的长生宴，她仰慕的叶先生也应该去参加，说不定能够的到“那位大人”的垂怜，对叶先生的前途也有好处。她永远忘不了当日落魄之时，这个俊美的男人伸出的那只手，是足够珍藏一生的记忆，只要能帮到他就好。
“叶先生现在相信了吧？我这里还有一份长生宴的请柬，就请叶先生收下，算我对叶先生之前伸出援助之手的谢礼。有机会的话，叶先生可以在长生宴上为你女儿求些神仙汤和长生丸，只要吃下去，这病一定能好。
女人看了看左右，贴近叶孤廷悄悄说道：“听说这次长生宴上主办方的某位神秘人物会出场，叶先生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说不定真能得到长生不老药。”
叶孤廷会意，自是言谢，也诚恳请教道：“白女士之前见过主办方的人吗？出席这长生宴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没有见过，只是上次宴会的时候提起下次宴会将有大喜事发生，届时主办方的神秘人物也会出席庆祝。倒也和其他宴会没什么，只是有人会当面收集一根参会人的头发，说是‘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的意思。”
叶孤廷又与女人攀谈了几句，在女人恋恋不舍的目光下提出了道别。
叶珝冷哼了一声，“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这帮人好大的口气，就把自己与仙人同等，也不怕折寿！”
叶孤廷一副看笑话的姿态，“出来混江湖的，怎么都要包装下自己，刹海的大喜事，指的不会是那日造的假鬼王吧？如今鬼王死于天罚，我倒好奇他们那要怎么庆祝？”
“既然好奇，到时候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还有，我看刚刚那位白女士，似乎是想做我后妈啊，对不对呀？老爸——”叶珝似笑非笑地看着叶孤廷，那声“老爸”更是故意拉得老长，明显是在揶揄。
叶孤廷将手里的请柬递给了叶珝，嘴角翘起一个得意的弧度：“这说明你老爸我人美心善，好人有好报，这不，正瞌睡就遇上了枕头，我之前还在想去哪儿弄一张长生宴的请柬呢！”
手中的请柬黑底金字，无论是纸张还是做工，处处透露着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气息，宴会开始的时间在五天后，而地点离康华医院很近。
叶珝将请柬还给了叶孤廷，“这请柬没问题，但送请柬的人，气运明显被侵蚀。今天在场的人大多非富即贵，本应福禄深厚，现在看来，他们之中许多人都有气运被侵蚀的痕迹。刹海的人还真是狡猾，用头发施法，借他人气运，减消自身残杀婴儿所应承担的冤债。”
她手中拿了这次葬礼邀请的客人名单，“我再去转一圈，确定下究竟是哪些人参加过长生宴，从这些人的身边入手，应该多多少少能查到一些刹海的踪迹。”
这次的客人名单是特意拟定的，自从猜到鬼域里的事与长生宴有关后，叶孤廷借这次葬礼的机会，将身边有可能参加长生宴的人都加入到邀请名单里。
果不其然，仔细观察下来，名单里大多数人的眉心处都萦绕着那缕黑气，只是有的人细不可见，有的人明显得一眼就能看出，这应当是参加长生宴次数多少的关系。
参加过长生宴的里不乏有德高望重的医生，他们真的尝不出长生宴的原材料吗？人肉的味道，再怎么遮掩，也是特别的，更何况长生不老已经是封建时代的迷信了，凡是有科学思想的人都不会轻易相信。
但这群社会上算得上是精英的人，却对长生宴产生了类似信仰的东西，这一点从刚才女人狂热的眼神中就可见一斑。
这些人真的全部对刹海的真面目与无所知吗？叶珝心中有些担心，如果这些人都被发展成刹海的爪牙，需要顾及的事太多，日后不好对付。
送走所有的客人后，叶孤廷眨了眨一只眼睛，“丫头，这些人你可都记住了？”
叶珝将那份名单交回给他，所有人的情况她已经在上面注明。
“嘿嘿，除了长生宴的事，丫头你也可以算一下这些人近期会不会有一些我们帮得上忙的‘小麻烦’，可以找个日子去拜访一下！毕竟韴灵珠这东西，放到现代多半被这些有钱人放在家里当个能显摆的稀罕物，多解决几个小麻烦，说不定能找到点一两分线索。”
“你的眼神可不是这么说的，不要老想着去显摆天师的优越感。韴灵珠的事，不要太心急，灵物讲究缘法，缘分到了，自然会出现。”
当他们返回叶家的时候，一个短发的黑衣女人已经静候在家门口。
“叶先生，您母亲的事我深感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你，还请恕我冒昧。”
女人穿着黑色的小西服，干练而利落，维持好基本的礼仪后就立刻切入主题，“叶先生上次说的，关于康华医院的信息，我还想和您交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