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约定
周末两天的时间，对回家的人来说过得快，对许念而言，同样也是这种感觉。
学校衣食住行方便，这个周末她都没离开过学校，甚至除了食堂与宿舍两点一线外，也没去校园的其他地方逛逛。
怕走远就不知道怎么回来。
原本她打算星期天再给家里打电话，但到星期六晚上的时候，她外婆率先发来了视频通话。
手机音量小，外公外婆听力都不大好，许念几乎是喊着说话，可老人家还是听得辛苦。后来是换了新手机才解决这个问题，捣腾一番都快半个小时过去。
王瑞英看见她话还没说就先哭了，而张树发在一边一言不发。
老人家埋怨她这么多天也没给家里回个消息，许念心里苦笑，她也在等着呀。
隔着屏幕，那些关怀的话似乎也显得冷冰冰一些，她乖巧地应着，轮到外公开口，最先提的还是那笔赔款。
说来说去就是怕陆家不给钱，但其实那笔钱早在她的账户里躺着了。
“阿公，我现在要忙学业，明年就高考了暂时没空去管这些，而且管家帮了我跟妈妈很多忙，我觉得他们不会骗人。”
她说的是帮了她跟她妈妈，和你们都没关系。
两位老人瞬间噤声，许念眉眼平淡，像是没发现他们的不自在一样。不过很快，画面里出现了舅妈林水娣的脸。
“哎呀念念，你怎么能帮着外人想呢？本来你妈的后事我跟你舅舅也会办好的，根本就不需要外人插手，他们只要把该赔的赔清楚就行，现在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合同，不就是想耍老赖吗？”
“有钱人就是欺负老实人没什么文化，弄不清里边的弯弯绕绕，要我说啊”
这些话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没等她说完，许念便轻声打断：“但我现在还是学习最重要，功课压力大，没心思去管其他事。”
林水娣一听，眼睛一瞪，“那可不是小事啊，好多钱诶，拿回来了你不读大学以后在清源县城也能过得很好。”
许念都懒得说她见识浅薄，况且，她再也不会回到清源那个地方了。
“既然这样，那就辛苦舅舅舅妈帮我跟陆家再说说，实在不行，你们也可以去告他们。”
林水娣：“”
打官司？
哪敢!
林水娣连连摆手，脸上的笑容僵硬不少，她干笑道：“你都这么大了，我们出面不合适，再说被邻里知道了，得怎么看你舅舅啊？”
“那就等我毕业了再说。”
估计是觉得她冥顽不灵，这回林水娣没再说话，直接冷下脸转头走了。许念心里觉得真好笑，有些人的面目在金钱面前立刻显现原形。
没有那笔赔偿款，她以前还觉得舅舅舅妈对她不赖，可在财富跟前，有些人的人性终究是丑陋的。
舅妈一贯会画大饼说场面话，自己不敢跟陆家谈就想怂恿她出面，可在家里的时候，她却又说要替她保管那笔赔款，担心她年纪小管不住钱什么的。还有拿了她妈妈的辛苦钱去盖房子，却说是借的以后一定会还。
都不知道这个以后是要多少年过去。
舅妈一走，外公也跟着走了，许念一颗心瞬间沉下去，和外婆四目相对，一时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外公外婆很早就分房睡，许念看着外婆回到自己的房间，以为阿嬷要睡觉。
现在的心情不算好，也没什么想说的，正准备挂电话，外婆却红湿了眼眶。
“念念，阿嬷对不起你。”
这话里压抑的沧桑，一下子勾的许念喉管发紧。因为她不姓张，外公更偏爱表哥表姐，但外婆对她更公平一些。
可是重男轻女、传宗接代这样的旧思想太根深蒂固了，他们打心底里还是更偏袒舅舅一家。
许念完全相信，现在他们会把妈妈的钱‘借’给舅舅盖房子，以后也会拿那笔赔款‘借’给表哥买房子娶老婆。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刚刚涌起来的那点感性便硬生生压下去。
“不说这些了，阿嬷你早点睡吧。”
妈妈过世，外公外婆是真的伤心痛哭了好几天，直到赔款数目的敲定
在清源县城，这笔赔款可以买好几套房子，衣食无忧不成问题，家里的人心里的想法一下子就变了。
许念不想听这些没有意义的话，她回过神，却见外婆从枕套的封口里掏出一本存折。
然后她听见她外婆说：“这是你妈妈给我的零花钱，我一直偷偷存着，你外公都不知道。有两万块，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拿给你。”
“国庆节会回来吧？”
许念意外极了，“阿嬷，你怎么会存钱？”
她外婆没什么文化，字都不识几个，所以一直都是外公管着钱，现在她突然冒出两万块私房钱，真让人感到惊讶。
外婆吸了下鼻子，笑了一声，眼睛还是红着的，“以前你妈妈回来偷偷带我去办了个账户，存钱有什么难得，我到柜台跟人家说一声，最后签个字就行了。”
“你去上学那天我都还不相信陆家真把你弄到迎安去上学，你走得急，我们都没缓过神，也就忘了给你。”
“国庆节新学校也是放假一周吧，你会回来吧？”
许念是不大想回去的，但放假一个礼拜，学校不知道让不让人留校。
还早的事情她也没办法确定，只好说道：“应该会吧，不过阿嬷这钱你自己留着，我在学校用不到钱。”
“怎么会？吃饭读书，怎么能不花钱？”
“真的——”
许念耐心跟她解释，校园卡里有足够的金额够她日常开支，吃穿都不愁。
老人家听得半信半疑，但外孙女长大了，懂得比她多。
“钱你留着吧，万一有要用到的地方，但是你不可以再拿妈妈的钱去贴舅妈表哥了。”
经过这么多事，许念已经成长不少，她是还拿外婆当亲人，才会这么嘱咐她的，如果连外婆都让她失望，那以后她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头一回见她说话这么直接犀利，外婆刹那间觉得她长大了，也觉得自己老了，忙点头答应。
“放心，这钱我就先给你存着。”
后面外婆又絮絮叨叨说了些让她一个人在外求学要注意这注意那的话，许念已经心不在焉了，她还要做份英语卷子。
不过等挂了电话时间已经比较晚，来不及做卷子，她就当给自己放了个假。
第二天，许念在宿舍里学习了一早上，到了饭点，去食堂吃个午饭再回来睡一觉，起来后她就把宿舍打扫一遍，厕所也冲洗的很干净。
然后傍晚时分，阙永清三姐妹回宿舍了。
一个人的时候宿舍静的落针可闻，可等舍友们都回来了，乍一开始，她又不习惯那份热闹。
不过很快，她们的话题就落到自己身上。
“许念，周末你都在干嘛，有出去逛街吗？”
阙永安刚洗完头，长发披散坐在床边，身上穿着蕾丝边睡裙，两条白皙的腿在半空中晃荡，怎么看都是一副少女多娇的姿态。
许念忍不住又看一眼，只觉得她真好看，当然，她们三姐妹都好看。
“没出去，天气太热。”
学校都还没逛完，更别说出去逛街了。
“也是啊。”阙永安抚弄头发，随口又问：“但你之前不是还说要出去买东西吗？”
她这么一说，许念也想起来了。
“嗯，原本是没打算去动衣柜里的那些衣服，所以想出去买些夏装，现在衣服够穿，所以就不用去买了。”
众人恍然大悟，阙永静回头丢个垃圾，眼尖发现道，“你换新手机啦？”
许念没藏着掖着：“开学前那位伯伯送的，我本来想退回去但对方不收，原本的手机也有些毛病，干脆就换了。”
虽然实话实说，但其实她心里没什么底气，这些话说出来自己都心虚，怎么她总是在接受别人的东西。
自尊心和羞耻心作祟，许念将这些心理活动不断放大，顿觉难堪，但对阙永静来说，她们并不是这么想的。
“就是资助你的那个人吗？那还挺好的，人老心细。”
“送你了就是你的，你想退回去人家肯定不愿意收，再说这点小钱对那个老板来说九牛一毛。”
“许念你不要觉得难为情，他也不是白白赞助你，生意人可精的很，不做亏本买卖的。”
她们的话和管家的相差无几，许念被安慰到的同时又觉得这里的人思想真的不一样，似乎更有眼界一些。
原本一个小小的‘谎言’，但她们都相信了，可真相对她来说，真的有点难以启齿。
阙永静没发现她的异样，还朗声道：“这周末，这周末我们不回家，到时候带你出去逛吃逛吃哈！”
“我想吃刨冰！”
“我想吃麻糍！！”
她们活力四射的模样感染了许念，她浅抿了下唇瓣，眼睛弯了起来，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她说：“我都想吃。”
阙永清也笑起来，“没问题，你这么瘦，多吃点！”
大家意见一致，把下周末的行程都安排好了，但兴奋过后才意识到，明天是周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