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番外(二)
高悬是一个星期后回国的, 回来之后先得接受半个月的防疫隔离。
隔离是非常煎熬的事,每天窝在鸟笼一样的屋子里,只能向往着窗外辽阔的天空。不过想到已经跟秦镜同处一片天空下, 高悬焦躁的心情就安定下来, 这苦哈哈的日子可算是到头。
最开始他是没打算出国的,计划在北大直博读核物理,但到后来,他发现自己最感兴趣的还是量子力学。
核物理属于敏感专业, 在美国诸多受限, 不能申报。而读量子力学将来若想进研究所,还是得有留学经验, 衡量再三, 加上秦镜的支持,他还是选择了出国。
他也想让秦镜也一起出国, 但秦镜一开始就没有出国的计划,而且他的绩点申请国外大学并不占优势,保送本校的研究生倒是问题不大。
只是没想到两人一分别就是六年,因为疫情,高悬不能回来度假, 秦镜也没法去美国旅游,全凭电话和视频联系。
六年时间对两人是怎样的煎熬,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只能通过无尽的忙碌来填充内心的豁口, 好在, 这一切马上就要到头了。
高悬回到北京的时候,秦镜在北京的面试已经结束了,面试很顺利, 他的学历加上履历,以及课堂上展现出来的能力,是不可能有人会拒绝的。
学校给的待遇挺不错的,不过私立学校学生住校,老师的事情相应就比较多,以后得找个不能寄宿的公立学校才行。
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得知高悬要回来,秦镜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在北京多留了些时间找房子,这期间就住在关晟家里。等高悬隔离出来,就能直接在北京进行一个星期的居家隔离。
秦镜跟高悬的关系,他的室友都知道,虽然没有明着出柜,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在兼容并包的北大,大家对他们的关系寻常视之。
宿舍三个室友,秦镜和关晟关系最铁。对关晟来说,秦镜和高悬是他熬过四年北大数院的有力支撑。
关晟经过大一一整年时间,终于意识到自己在数学领域是不具备特殊天赋的,他学得极其吃力且痛苦,甚至不止一次怀疑自己是傻子。
数院转专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能拿高分的谁愿意转啊,也不能退学,省状元学不下去退学,他丢不起这个人,他们省也丢不起这个人,他必须得熬着,寻找任何可以脱离苦海的机会。
在那些煎熬的日子里,秦镜一直都密切关注着他,怕他思想出问题,和高悬出去学习的时候,也是经常能叫上就把他也叫上。
学习方面,有很多还是高悬辅导他的,这样才使得他勉强不掉队,等到大四毕业的时候,他就赶紧考了金融数学的研究生。
事实证明,他并不是个傻子,他的数学水平在数院不够看,但学金融是游刃有余的,他终于找回了一些自信。
毕业几年,每每回想起数院的日子,依旧心有余悸,他得感谢这几年数学系对他的锤炼,熬出来了,就不惧任何压力和困难了,他也非常感谢秦镜和高悬对他的支持和鼓励,让他在疯人院不至于真的疯掉。
研究生毕业后,关晟进入了证交所,从事财务分析工作,凭本事吃饭,他过得很踏实,而且收入待遇很不错,起码他租个两居室的房子就没什么压力。
高悬每天除了睡觉吃饭锻炼工作,就是和跟秦镜视频聊天。
秦镜还去过隔离酒店附近,在外面跟高悬打招呼,他看不见高悬,但高悬能看见他,这就足够了。
关晟下班回到家,看着已经做好的饭菜,兴奋地搓手:“幸福啊,回来就有热饭吃。今天房子看得怎么样?”
秦镜将饭盛出来,放在桌上:“看了两户,有一个太小了,还有一个房子旧了点,八十年代的老楼,没电梯,还是群租房改的,也没好好重新刷一下,有点脏。”
关晟说:“要不你俩跟我一起租得了,我也好蹭个饭。”
秦镜笑着说:“你这儿离我学校和高悬单位都太远了。”
“那我们重新找个房子,折中一下。”
秦镜斜睨他:“你确定?你要是谈女朋友了,能接受我和高悬的关系?而且是同出一个屋檐下。而且你爸妈要是过来了,怎么跟他们解释?”
关晟迟疑片刻,确实如此,他租现在这个房子,就是为了父母偶尔过来住的:“那还是算了。”
秦镜说:“没事,我都回北京了,以后要见面还不容易吗。你有空就上我们那儿吃饭。”
关晟笑着点头:“对啊,你们都回北京了,以后咱们就能常见面了。高悬的研究所应该有住房补贴吧,租个好点的房子,别太节省。”
秦镜说:“没打算省,是想租个好点的房子,这不还在挑呢。”
关晟感慨一声:“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在北京买得起房。”
“这几年房价控制得还可以,已经在小幅度下降了,攒两年前,家里再支援一点,搁偏远一点的地方买一套吧。”秦镜说。
关晟点头,过了一会又说:“其实我们哈尔滨才是适合生活的地方,房子又宽敞又舒适,生活节奏也不快,夏天不热,冬天虽然漫长,但是有暖气,挺好过的。可就这么回去,还是不甘心啊。”
秦镜说:“虽然我很希望你留在北京,但理性一点看,要是哈尔滨有合适的机会,回去也未尝不可。都说东三省发展不起来,年轻人都往外地跑了,靠什么发展呢?”
“也谈不上什么合适的机会,那就只能考四大行。”关晟说。
秦镜说:“高悬是学量子力学的,除了研究所,也没合适的地方,二三线城市的大学也许可以教书,但那些大学没法支持他做研究。否则我更愿意待在小城市,北京人才大把,也不缺我一个。”
关晟笑着调侃他:“你这是夫唱夫随啊。”
“没办法,我在北京照样能教书,他去了小城市,学的东西就完全浪费了。”
“那你们的房子怎么办?你们这情况不能一起买吧?”关晟想得更远一点。
秦镜说:“工作才刚敲定,买房子还有点远,以后再说吧。我俩还好,不用非得有房子才能结婚,有个地方住就行。以后退休了就回老家去,老家有的是房子。”
关晟羡慕地说:“你们心真够宽的。其实我挺佩服你们两个的,都是做自己热爱的事,对物质没有太多的要求。咱们学校出来的,有几个不想出人头地,做人上人的?”
秦镜笑笑:“我们都没想做人上人,就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关晟感慨:“成功的往往也是你们这样的人啊。我功利心太强了。”
“也没什么不好,你们目的性强,为了达到某个目标不断努力,也是在创造社会价值。咱们算是殊途同归。”
关晟听他这么安慰自己,不由得笑了。
高悬隔离结束之前,秦镜终于找好了房子,房子的位置非常好,正好处于他们俩工作地点折中的位置,坐地铁半小时以内,开车可能费点事,毕竟路况受限。
房子是一套两居室的高层公寓楼,七十几个平方,精装房,一应俱全,拎包入住。
房租不便宜,月租金八千,比关晟的房子还贵。关晟租得稍微偏一点,上班路上得一个多小时。
这个租金,确实不如买房供房贷了。不过他俩都刚到北京,手头积蓄有限,买房还不在规划中。
秦镜忍不住自嘲,他应该是最穷的重生者,哪篇重生文的主角不是商场股场指点江山、叱咤风云啊,坐拥金山银山,就自己过得抠抠搜搜,买房都愁。
当然也不是真那么穷,买不起房,手头还是有点余钱的,都是他家里长辈给的钱投资赚的。
他的支教期限是两年,只有生活补贴,没有工资,第三年是学校和学生都希望他留下来,学校采取了聘请制,给他发了工资,当然也不多。
所以这三年是基本没赚到什么钱,秦镜也并不觉得多遗憾,很多东西是钱衡量不来的。
租好房,秦镜将房门钥匙快递给高悬,自己收拾了一下卫生,备齐了生活用品,将冰箱塞得满满的,就等高悬过来入住。
为了不给防疫工作添麻烦,他忍住了,决定等高悬居家隔离结束之后再见面。
终于熬到了隔离期满,接到高悬的电话,早就抵达小区的秦镜第一时间冲上楼,刚出电梯,就迎面撞上了出来接他的高悬。
已经是深夜,楼道和电梯里都没别人,高悬张开双臂,一把将他抱进了怀里,力道重得几乎要把人勒进自己怀里。
秦镜也紧紧回抱住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反应不是笑,而是泪流满面,眼泪完全不由控制地夺眶而出,哽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高悬也差不多,两人在走廊里拥抱良久,默默垂泪,却一句话没有。
许久之后,高悬松开秦镜,两人脸上都是泪花。他们抬起手,帮彼此擦拭脸上的泪水,却越擦越多。
最后还是秦镜强抑住情绪:“好了,咱先回家。”他喉头肿胀得难受。
高悬抵着他的额头蹭了蹭,才用手环住他的肩,拥着他走回几米外的房门。
开门进去,门刚关上,高悬就捧着秦镜的脸,开始吻他脸上的泪痕,但是越吻泪水却越多。
高悬不得不停下来,哽咽着说:“不哭了,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秦镜将脸埋在他肩上,泪水很快就洇湿了高悬的肩,灼烫着他的肌肤和灵魂。
当年在机场送别的时候,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再见已是六年后了,这种分别,似乎比他们相识的一辈子还漫长。
好多次,秦镜都心惊肉跳地想,高悬会不会再也回不来了。他甚至还想过,早知如此,不如不劝他去美国,留在国内也未必不能有成就。谢天谢地,他现在总算回来了。
秦镜抱紧高悬:“不许再丢下我一个人。”
“嗯,去哪儿都带着你。”高悬拥着他,到沙发上坐下。
秦镜说:“让我好好看看你。”
高悬坐好:“你看,没缺胳膊少腿,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秦镜仔细端详高悬:“美国的感染人次已经过亿,你居然逃过一劫,真是福大命大,谢天谢地!”
“是啊,我一直都特别注意。去哪儿都戴着口罩,外出必定洗手消毒。半点也不敢马虎,你在等我,我得留着命回来见你。”高悬的语气很平静,仿佛说着吃饭喝水这样寻常的话。
“现在好了,回来就安全了。”秦镜的鼻子还是忍不住发酸,这几年他真是过得无比煎熬。
“对不起,让你担惊受怕了这么久。”高悬在他额头上亲吻一下,将他重新搂进怀里,“你瘦了。”
“想你想的。”熟悉的怀抱让秦镜感到幸福又快乐。
“以后不用想了,我们天天都能见,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多长点肉。”高悬说。
“我看到你还是会想你。不过以后不用担惊受怕了,应该能长点肉吧。”秦镜说。
高悬的手探进衣服,摸到秦镜的脊背,感受到了清晰的肩胛骨。
秦镜说:“我还没洗澡,身上都是汗。”
“那我们一起洗,我帮你搓背。”
“好。”
许久之后,两人终于躺到床上,秦镜趴在高悬身上,内心无比满足,心中那块缺失的部分终于被填满了。
秦镜捏着高悬的耳垂,这是他以前最爱调戏高悬的动作,果然,高悬还是像从前一样抓住他的手:“别捏耳朵。”
秦镜笑嘻嘻地凑过去咬一口,高悬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栗一下,秦镜满意地说:“还是老样子。”
“不要捣乱。”高悬说话气息都不稳起来。
秦镜用鼻尖在他脸上轻蹭:“在美国有没有人碰你的耳朵?”
高悬犹豫了一下。
秦镜察觉到了,急忙问:“谁?”
高悬说:“有一次做实验很晚,回宿舍的路上碰到一个黑人,拿枪指着我耳朵,抢走了我的手机和四十美元。”
“这事你怎么没跟我说过?什么时候的事?”秦镜一下子坐了起来。
高悬抱着他,在他背上滑动着安抚他:“别激动,就是刚去美国那会儿,我买车之前。我本来不打算买车,后来为了安全,还是买了车。”
秦镜想起来了,高悬本来说不打算买车,因为住得离学校不远,步行二十分钟就到了,后来突然又说买了辆二手车,说是方便去中国城玩。事实上,他那么忙,哪有多少时间出去玩,原来是因为这个,谢天谢地,他没有出事。
他紧紧抱住高悬,愤恨地骂:“这群该死的美国佬,枪支泛滥成灾,就只会对准弱势群体。哪个狗公知说的,美国人持枪可以为自己争取正义和正当权益,我xx奶奶的!出来受死!以后都不去美国,让它自己内讧狗咬狗吧!”
高悬摸着他的脑袋安抚他:“不生气啊,我这不是没事吗。以后没事就不去美国了。”
“有事也不去,让美国佬自己来!”秦镜哼哼。
高悬笑起来:“好,那我努力一下,争取让咱中国的影响力第一,让美国佬围着咱转,让他们跑腿好了。”
“好,我给你做后盾,最坚强的那种!咱们夫夫齐心,其利断金!争取让咱们中国的科研水平成为全球第一!”
作者有话要说: 出柜下一个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