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阿尔登在艾莉维亚和维尔离开后, 将自己关在办公室思考了很久。
单看建立学校的事情，艾莉维亚说的很有道理。
他们其实也刚从城主会以上确定消息没多久，跟两位副会长商量了一下之后, 觉得对说服其他高级制药师没什么把握, 所以才决定先跟艾莉维亚交涉一下。
他们调查过艾莉维亚, 也知道她是跟她的炼金术师母亲学的制药，但炼金术师这个职业确实是太久没有出现过了, 大家岁然惊讶, 但并没有太重视这件事，毕竟艾莉维亚的母亲凯瑟琳, 她的一生中也并没有表现出太多跟普通制药师不同的地方。
艾利克家族在加入艾莉维亚麾下之后，直接建立了一个小型的学校，完全脱离了以前传统的家族教学方式，艾莉维亚还专门整理了完善得多的教学流程和大纲，要是能劝艾莉维亚将这个教学大纲贡献出来, 那对说服其他高阶制药师来说，无疑是一大助力。
没想到，艾莉维亚根本不吃她的套路，而且，还让她说出了大家不是一个职业，不算同行的话来。
事情虽然超出了她的预期, 但之前是他们想岔了。
不得不说, 艾莉维亚的想法确实比他们清晰太多。之前是他们想岔了，一开始就想到制药师们不会将手里的东西抠出来, 但没想过建学校要出的东西其实没有想象中的多。
下午，阿尔登直接召集协会的高层开了个会，稍微露了一点办学校的口风出来。
莫莱家族。
奥尔里奇刚从协会回来, 直接叫上伍利去了书房。
刚一坐下，奥尔里奇就说：“之前打听到的东西果然没错，城主已经打算大力发展制药这个职业了。”
“哦？”伍利搬了椅子坐在对面：“今天的会议是在说这件事吗？”
“没错。”奥尔里奇翻出几张白纸，抽出笔一边说话一边写：“今天的会上说，城主目前是打算从制药师的数量入手，先培养出一批年轻的制药师，稳定住“制药师之城”的地位，然后再考虑引进。”
“这是什么意思？哪有那么多年轻制药师给我们培养？”伍利一下反应不过来，感觉这个政策好像没什么根据。
奥尔里奇看了他一眼，轻笑了一下：“你还是太年轻了！”
“城主的意思很简单，培养年轻制药师，这不就是要推广教育的意思吗？我们艾兰城本来就是制药大城，先天环境条件得天独厚，古老的家族也有一些，比起‘药师城’、‘多罗尔城’这些历史悠久的制药师名城可能稍稍落后，但要发展绝对不难。”
“整个诺兰帝国，到目前为止，似乎还没有那个城市可以将制药行业当做发展重点的，我们这儿算是第一个，也是唯一有条件的一个。为了能长期稳定的发展，教育，也就是学校，肯定是必须要建起来的。”
伍利恍然大悟：“所以，城主的意思，是要建制药师学校？”
“可能不止是城主的意思。”奥尔里奇道：“真正做这个决定的人，可能是诺兰帝国的国王陛下。”
“也就是说，帝国接下来要将我们城当做重点进行发展吗？”伍利稍稍有些惊喜。
奥尔里奇嘴角也翘了起来：“现在可不是千年前，所有城市都是由国王管辖的，任何城市的城主，都没有权力决定城市的扩建，资源的倾斜也必须得到国王的首肯。要知道，我们的城市扩建，可是从四年前就开始了，当时可能还不会想到，龙穴的开启会造成现在的局面，但这件事无疑让我们这个地方的发展方向更加确定了下来。”
“相信再过不久，制药师学校就要建立起来了！”奥尔里奇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伍利笑着道：“您好像很希望建立这样的学校。”
奥尔里奇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出生在莫莱家族这样一个传统的制药师家族，从小认字都是从魔法材料开始的，别的小朋友在正常的上学的时候，他就只能在家族的“大课堂”上学各种制药知识，在这样一个全是“制药”的环境中长大，好像自己的未来从出生开始就被定下来了。
小时候的小伙伴里，也不是没有“叛逆”之人，对制药不感兴趣，没有天赋。除了极少数在十四岁时测出天赋的，其他人就直接被边缘化了，好像在这样一个家族长大，不会制药，不是职业者，那就是一事无成。
奥尔里奇也曾为这样的奇怪思想感到不适，也抗争过，但他的天赋让他的反抗变得没有道理。对小伙伴来说，明明有天赋却说这些，太矫情了；对族内长辈来说，年轻人，想法很有意思，但也就笑一笑，顺着他说几句，没人当真。
他一直渴望一个“自由”的环境，不擅长这件事不代表这个人没有未来，不喜欢可以放任他去做别的，明明也在外面收了这么多学徒，没必要盯着家里那些人不放。这个想法，在认识特里安之后，更是达到了极点。
特里安除了天赋，其他都跟他完全相反。从小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家里人倾尽全力送他学习制药，老师去世后更是靠自己一个人将家族发展到现在这个程度，身体都要不行了还在撑着帮家族料理后事。
制药师这个职业太封闭了。一个人发展起来，好像就相当于一个家族的崛起，但明明自己就是好不容易学到的东西，在面对外人的时候，却又开始藏着掖着。
就像千年前的职业者，平民拼尽全力成为职业者，但转眼就忘了自己的辛苦，对其他努力的平民不屑一顾。这种不健康的职业发展趋势，一度让人类在当时的种族战争中处于劣势。后来开始建立战士、法师学校之后，这种情况才稍微好了一点。
“建学校是个好事。”奥尔里奇感叹道：“本来我们对配方就已经够严防死守了，低阶的东西，能往外散的还是多散一散比较好，不然万一以后真的只有我们这些大家族了，制药师这个职业还有什么前途呢？”
伍利知道奥尔里奇是真心在为这个职业付出，心中为他高兴，但同时也有担忧：“但是，会这么想的，可能也只有您了。”
奥尔里奇沉下脸吐出一口气：“这可不用我们管。这是国王定下的事，不出力就不让他们参与就是了，只看得到眼前利益的人也没必要给他们长远发展的机会。”
“可在协会里，您一个人也没法做任何决定啊。”伍利小声道。
奥尔里奇瞥了他一眼：“哼，可别小看我，总能让他们插不进手的。”
……
第二天，艾莉维亚趁休息时间翻看转职导师的认定资料。一个怎么也想不到的人突然上门拜访。
盖伊·科特。
科特家族在四年前被处理了很多人，主要都是原族长托拜厄手底下的人，其他没参与那些事的边缘人依然留了下来，科特家族到底还是没散。
现在的科特家，掌权的是他们现在唯一的高阶制药师，曼德尔，也就是托拜厄的哥哥。
他是个对制药十分虔诚的人，跟奥尔里奇有点像，甚至可以说疯魔，但天赋比奥尔里奇要差一些，有点像是奥尔里奇和艾德的结合。对掌管家族完全没有兴趣，整天将自己锁在工作室里。对托拜厄的所作所为可能清楚，也可能不清楚，反正是从来没有阻止过，也没有提过意见，总之就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
家族的破灭，对他来说，影响并不太大。对犯罪者的惩罚并不会牵扯到他，只是在大家处在恐慌中的时候被人推出来当族长这事，让他很是恼怒，又有些不知所措。
总体来说，他是个有些冷漠的人，除了制药，他对其余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别人完全不顾他的意愿，将“族长”这个称号强行安在他头上，他却毫无抵抗之力。
盖伊作为他的孙子之一，或者说，作为曼德尔如今唯一能用的人，在他开会回来的第二天，出门找上了艾莉维亚。
“曼德尔？为什么找我？”艾莉维亚非常的不解。
她跟这个人完全没有交集，除了同为制药师，之前还协助搞垮了他的家族以外。
盖伊不是第一次接触艾莉维亚。之前在“贵族区”的房子被收回的时候，还有家族的财产清算的时候，艾莉维亚就围观过。但当时人很多，莫莱家族的人占大多数，所以盖伊现在才知道，艾莉维亚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昨天下午，曼德尔先生作为科特家族长，被协会叫去开了个会。会议的内容主要是，培养出更多的年轻制药师。”盖伊道：“曼德尔先生推测可能是要建学校。”
“怎么呢？这跟我又没多大的关系。”
盖伊道：“是这样的，曼德尔先生这三年多以来，一直都没怎么做自己想做的事。当初被推成族长，说到底还是族内的其他人眼馋他的七阶制药师身份，觉得这个身份能让他们在家族没了权势之后，让他们好过一点。结果也确实没错。”
“原来家族里算上旁支有六七百人，上次的事，看上去好像是元气大伤，但族内的人数其实还是那么多，但是资源却比以前少了不止一星半点。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比较老实，默默等着风声过去，但过去才不到三年，他们就坐不住了。”
“现在，我们的制药师只剩下二十多个，等级都不高，但族内要养的人却是十多倍的人口。大家都养尊处优惯了，大部分都什么都不会，但又拉不下脸去那些简单的工作，所以，全都在这些制药师身上抠钱。”
在科特这样一个完全没有氛围的制药师家族里，依然坚持制药师这个职业的，基本都是真爱了，到现在还没离开的，也是对家族有感情的。但族内的其余几百个人，就像吸血虫一样成天趴在他们身上，本来养活自己都能力有限，现在还要养活几百个贪得无厌的人。再这样下去，这个家族就真要毁了。
“曼德尔先生在家族内其实没什么权力，那些制药师们也是，感觉比以前被托拜厄压迫的还要惨。会议的消息，曼德尔先生没有告诉其他人，只是让我今天出来跟其他势力较强的制药师们商量一下，若是可以的话，他想摆脱掉身后的累赘。”
艾莉维亚眉毛微动：“这些人不是有血缘关系的吗？都是亲人不是吗？直接摆脱吗？能摆脱得掉吗？”
盖伊尴尬的解释：“所以是想让大家帮忙想想办法。他也是被打扰的不行了。这几年，他之前的研究几乎完全停止了，族里其他制药师也是，都在拼命的制作好卖的药剂，不眠不休的为赚钱努力，但其他人不认账，吧钱都瓜分走了不说，还嫌弃他们不会赚钱。一直都有人想离开，但是，族长的称号虽然在曼德尔先生头上，但权力却在其他人手里……”
但艾莉维亚感觉得到，曼德尔想要脱离家族，绝对不是因为族里的制药师们被剥削，而是因为他自己的研究停止了。
这是个很冷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