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打了5

    影山是和排球社的其他人一起来看烟火大会的。

    但因为人太多了，逛着逛着就走散了，本来日向、西谷是和他一起的，结果西谷在赞叹了几个女孩好看之后就不见了，日向则说要买鲷鱼烧，转眼间也不见了。

    于是，只剩下他一个人在人群中。

    他长得很高，虽然说不上壮，但看上去也足够不好惹，所以并不像小鸟游千代那样被挤来挤去，可五月中的晚上已经够热了，在人堆里，热量更是加倍。

    看手机，手机也没网，就在他打算找个办法拐出人群，找个没人的地方呆着呆到散场时，他看见了在人群中，在不远处，凑得极近，差点要碰上的小鸟游千代和那个金发男。

    有点奇怪，隔着这么多人，人头攒动，可他还是能一眼看见小鸟游千代，看见她惊讶地瞪大眼睛，然后皱起眉头。

    他们靠着摊贩，于是摊上挂着的灯笼把她大半张脸都照亮，浅棕色的眼睛更浅，白皙的脸颊更白，她推开身边的男生，动作不算重，但也并不是……打情骂俏？这个词应该这么说吗？影山有点疑惑，这似乎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总之，她不是很乐意，但又不是特别不愿意。

    不过，他现在已经没办法分辨这些了。

    就像明明苏我美惠说的是‘小鸟游千代生病在家’，但那天下午她就和金发男手牵着手出现在校园里一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上周五才说喜欢他，这周末就和别人在一起了。

    当然，他其实根本不知道小鸟游千代有没有和那个男生在一起，只是，如果没有在一起的话，为什么会这么亲近呢？

    他不太懂，事实上，他在这方面的确没有经验。

    不过，这和他大概也没什么关系，他想，因为他已经拒绝了小鸟游千代，因为他不喜欢她，那么，现在，他当然没资格去管小鸟游千代又去和谁在一起了。

    就像，打排球，这一球他接不到了，于是别人去接了，他总不能去怪接住排球的人阻挡他将要接球的脚步吧？

    他这么想着，只觉得在人群中被推搡，身体热的在发烫，一种烦躁感从他心头无名窜起，他只觉得有点不耐，正当他要将视线移开他们两时，金发男生突然离开了小鸟游千代身边。

    他当然不会去找她，即便再怎么迟钝，他也知道对方不想见自己了。

    如果人群没有突然拥挤，嘈杂，朝某个方向涌动起来，他没有看见小鸟游千代在人群中被挤来挤去，将要摔倒的话，那么，他大概就会当作没看见她一样，从人群的另一端，混在人流中离开吧。

    可是，他看见了，他看见她是怎么样惊慌，站在人群里，努力想站直，可她虽不算娇小，也绝不高挑，体重又很轻——她垫排球的时候，胳膊上都没肉，所以打的很疼，这样的身体条件，只能让她在人群中随波逐流。

    可她似乎并不愿走，当然，在这里一旦被冲走，她的同伴就绝别想找到她了。

    于是，影山飞雄没有犹豫，也许连犹豫的想法都没有生出哪怕一点，在看见她，意识到人潮涌动时，他就已经行动了。

    挤到她身边，抓住将要摔倒的她，也不过只是十几秒的事情，意识都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先一步做出动作，可也许是太害怕她摔倒，连带着发生踩踏事件，他用的力气太大，把她直接拽进了怀中。

    在这很热的夏天，很挤的人群，山上吹下来的风也根本没办法带来一点凉意，两个人亲密一点也许就会粘腻非常，可影山却并不觉得粘腻。

    身边的人群还在挤，他只好侧身，把小鸟游千代往靠近摊贩的那边送，他不太敢松开抓住她的手，因为人实在太挤，假使他们俩之间有一点缝隙，就会被后面的人见缝插针过去。

    可是，他又的确在担心——虽然迟钝，但他还不至于到愚蠢，他想，小鸟游千代大概因为上周五的事情讨厌他了，那么，他这样拽着她，噢，好像还抱着她的腰，想到这，他立刻把手松开了，然后，他担心，小鸟游千代不会因此生气吧？

    他将胳膊从她腰上抽回一点，不敢再碰到她，只虚扶在她腰后，把她和其他人间隔开，然后，才敢低头看向她。

    但迎接他的却不是那冷漠的眼神——即便只见过一面，他也记忆犹新，可小鸟游给他的，却不是那样的，而是那张熟悉的，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垂的红晕，被灯光照亮到浅成琥珀的眼睛。

    “砰——”

    是烟花炸响的声音，可他没回头，在此刻，他发现自己竟然能在她的眼睛里看到在自己背后炸开的花火，以及，她眼里的自己。

    他突然发现，或许，明白，为什么西谷前辈和田中前辈会说小鸟游好看了。

    人群的拥挤和推动在烟花炸响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小鸟游千代能感觉到影山到底为她挡了多少推挤，腰上的手臂松开了她好一会儿，最终没扛住压力，又盖了上去，这一反复，让小鸟游千代竟有一种自己在被反复灼烧的错觉。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状态，只知道心在不争气的砰砰作响，可在这么热的夜晚，这么嘈杂的地方，即便是热出来的脸红，想必也是能被接受的借口吧？

    那些原本将要被抛出脑海的旖旎、期待，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在此刻着了魔一般卷土重来。

    神使鬼差，理智战胜情感，或者情感淹没理智，小鸟游千代此时已无法分清，她只是更贴近影山飞雄一点，用没拿竹签的另一只手拽住了他胸前短袖的布料，说：“没关系，你抱吧，我不介意。”

    于是，那连小鸟游都能感到僵硬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腰，以一种非常克制的，一点暧昧都没有的姿势护住她，而人群，也在一开始的躁动之后，缓缓归于平静。

    在停下来的这一刻，影山就垂下了手，微微后退一步，彻底拉开了距离。

    而后，他才意识到，小鸟游千代手上的食物究竟在他白短袖上留下了怎样的大作。

    小鸟游千代杵着那根竹签以及上头的章鱼小丸子，留也不是，扔也不是，即便她心中对影山还有点别扭，在此时也低下头，小声：“抱、抱歉……要不然下周一我赔你一件……？”

    “不用了。”影山皱了皱眉，拒绝了。

    于是，两人间的气氛一下降至冰点，影山突然想起他们两已经不是那样的关系，也没什么话好说，他回头看了一眼人群，看见不远处挺显眼的金发脑袋，意识到已经是自己应该离开的时候了。

    似乎没有再多说什么的必要了，他想。

    可在小鸟游千代视角里，她只看见影山飞雄皱了下眉，拒绝了她之后，在她面前站了十几秒，看了一眼背后，转身就要离开。

    一句话也不说，已经讨厌她到这种地步吗？

    那些好不容易有点复活迹象的小心思立刻被掐灭，一切悸动又重归平淡，她难以掩饰自己的失落，也忍不住唾弃自己的自以为是。

    她没有阻拦影山，只直愣愣地看他转身离开，可她又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哎，影山。”挣扎之下，在他彻底离开之前，小鸟游千代终于还是开口了。

    她看见那道身影顿了一下，而后，回过头，用那双漆黑的眸子看向她，等待她说完。

    她踌躇了一下，然后，扬起嘴角，此时，影山已无法在她脸上再窥见哪怕一点刚刚的红晕，只看见灯光把她的脸照的很白，很好看。

    “我们，还是普通同学吧？”他听见她这么问。

    一种失落，很淡，很淡漫上他的心头，可他也不去找寻缘由，只垂了一下眼睑，看了她一眼，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而后，转身隐没于人群之中，把背影留给了小鸟游。

    天空中有烟花炸响，很大，很美，可小鸟游千代无心抬头，只凝视影山飞雄的背影，直到他完全消失在视野中。

    而后，有人拍上她的肩膀，她回眸，撞进一双金色的眼瞳。

    在这场花火大会的后来，影山飞雄也终于遇到了泽村学长，被带着和大家会合，在散场之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买了一盒章鱼小丸子。

    可真吃到之后，他才发现，它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