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村姑
屋内，火光微晃。
陆玄眼尾扫过窗边，望向众人，缓缓说道：“十年前，金台县有一位村姑，外出探亲，却在乡间小路上，惨遭凌/辱。张先，你可有印象？”目光最终定在张先身上。
张先闻言，眉头一跳，尔后咧嘴，毫不在意道：“你问我？这算什么新鲜事，莫说十年前，便是现如今，每日里被奸/淫的村姑多了去了，我哪会去记这些。怎么？那村姑难不成是你的老相好？”
陆玄不管他言语里的讥诮，续道：“那村姑心性坚韧，回到家中，只当无事发生，生活起居一切照旧，甚至于，还听从父母之命，嫁了人。”说到此处，他顿了顿。
屋内的女子撑坐起来，冷哼一声，说道：“看来，是东窗事发了？”
“不错，”陆玄点头道，“成婚之夜，东窗事发。”
顾语似懂非懂。
只听陆玄继续说道：“成婚次日，村姑便被休回家中。此事一传十，十传百，一夜之间，邻近的村庄都知道了村姑因何被休。村姑霎时沦为乡人之间的谈资、笑柄，还要遭受众人的白眼和唾骂。村姑父母带她去报官，官府敷衍几句，将他们草草打发。日子一天天过去，官府那边仿佛石沉大海，村姑的肚子却渐渐隆起，原是珠胎早已暗结。宗族里的长者认定她给族人蒙羞，命她落胎，村姑不肯，被强灌了落胎药，结果，一尸两命。”
顾语倒吸一口凉气，那村姑活着已是不易，为何还要将她迫害致死！
“哼，说半天，竟是些老掉牙的事！”
张先转身欲走，不料刚踏出一步，一柄大刀从身后飞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刀尖没入门框，刀身颤抖，发出嗡鸣。门边的小喽啰低头望着距离自己两指远的大刀，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张先大骇，扭头看向陆玄。
“我的话还未说完。”陆玄面无表情地说道，“张先，你原是金台县的村民，应当认得那位村姑吧？”
屋内外，数道视线不约而同，齐齐扫向张先。
疑惑？鄙夷？嘲讽？张先看在眼里，恼怒道：“是又如何？这与你何干？”
陆玄的目光，只带着审视：“十年前，你刚跟着铁震落草为寇，不知道那是第几次凌/辱妇人？”
“我没有凌/辱她！”
张先吼完，眼微眯，语气一转，试探地问道，“你是官府的人？”
众人又齐齐望向陆玄。
半晌，陆玄说道：“不，我不是。”
“呵，说了半天，你到底想说什么？”张先不耐道。
“那日里，其实还有第四人在场。”
众人闻言，面色皆变。
“谁？”张先问。
“又一个金台县村民，他自幼爱慕那位村姑，但因家境贫寒，不敢对村姑吐露爱意，只敢在村姑外出时，暗中陪伴。那日，他像往常那样，远远跟着村姑，却不料，你和铁震，出现了。”
“呵呵，原来是个孬种。”张先嘲讽道。
陆玄不理，继续说道：“铁震身材雄伟，异于常人，更何况你们还有两人，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那人自是不敢妄动。”
“看着心爱之人被糟践，也算是个男人？”屋内女子也出言嘲讽。
顾语暗自点头，有道理。
“总好过助纣为虐。”陆玄闲闲说道。
屋内霎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众人稍一琢磨，便回过味来，纷纷朝张先望去。
“你什么意思？”张先紧张防备地盯着陆玄，额头上不知何时起布满了细密的汗。
“你不也对那村姑心生爱慕？”陆玄问道。
“我没有！”张先矢口否认。
“若非容貌妍丽，又怎入得了铁震的眼。那样的同村女子，你心生爱慕也是正常。”
“我说了，我没有！”
“少年人，若爱慕一位姑娘，旁人总是看得出的，更何况……”
众人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陆玄。
只听陆玄平静地说道：“你还说了出来。”
张先面上惊疑不定，突然瞪大眼，下巴微颤，半天才说道：“是他！”
陆玄应道：“看来，你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那人如今已成一方豪富，愿奉上白银千两，求我青崖派剿灭尔等山匪。方才，你问我想干什么，这，就是答案了。”
众人皆是一愣，至此，终于明白了来龙去脉。
顾语暗道，怪不得，原来他真的不是山贼，这豪富，倒也是有情有义。
“哈哈哈哈……”张先突然笑不可遏，“他倒当了个情种。早干嘛去了？认下来娶了她不更好？”
陆玄点点头，问道：“你焉知他没有？”
“不可能！”
“你不愿承认他比你强。”
张先兀自摇头，脚下连退两步方才站定：“只要见过，就不可能忍受得了……”
“或许吧。除了他自己，谁知道真假呢。”
张先冷笑起来：“他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好啦，”陆玄仿佛松了口气，说道，“接下来，就要办正事了。”
“他让你杀了我？”张先警惕地望着陆玄，脚下轻挪。
“不。”陆玄掏出布条，侧头咬着一端，另一端拿在手里，在袖口处缠绕，末了齿间松开，手指勾拉，缠了个结，低头借齿力和手臂相互拉扯，收紧。
绑缚起两边袖口后，陆玄抬眼望向张先，说道：“生擒。”
张先闻言，双目一睁，向前跨步，两手抓住门框上的刀柄，使劲一拖，哪成想，那刀竟纹丝不动！惊诧间，陆玄的手已沾上他后背。他矮身蹬脚，滚地躲开，抓起门边的山贼，向陆玄扔去。
山贼哇哇大叫。
趁这间隙，张先夺门而出。
陆玄推开那山贼，紧追而去。
那山贼被推向一角，撞倒了花几，花几上的花瓶晃晃悠悠，最终砸落在他脑袋上，碎成几瓣。兰花带水浇了他满头满脸。那山贼脑袋一晃，双目一闭，晕了过去。
屋内女子佝偻着背，慢慢站起，强撑着走出几步，便摇摇欲坠。
顾语撑着窗台，一跃而入。
屋内女子猛地抬头，看向她，待看清后，蹙眉道：“是你？”
“是我，你没事吧？”顾语伸手扶她。
那女子躲开：“不关你事，你不用管我。”
顾语的手僵在半道。
“适才，你在窗外偷听了多久？”那女子看向顾语，眼藏杀意。
顾语眨眨眼，一时未反应过来，只老实说道：“差不多是张先到的时候。”
那女子闻言，盯了顾语半晌，见她坦然自若，不似作伪，放下了心，扭头往屋外走去。顾语有心想帮她，却无所适从，两手不知该往何处去好，最后索性放弃，跟在她身后。
“你跟着我做什么？”那女子回头问道。
眼前女子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离了灯火，更显面色苍白，脸上、身上，血迹斑斑，那一双寒眸紧紧地盯着她，倔强难言。
外头的喊杀声越来越响。顾语突然间就明白了过来。
她慌乱地低下头，说道：“抱歉。”
脚步声响，前方那人越走越远，顾语慢慢抬起头来，看着衣裳片角消失在视线中。
她忽想起其他被绑到此地的女子，连忙跑了出去。
山贼被陆玄和张先药晕了大半，剩下的那点人手，根本不足以抵挡青崖派的高足，有的更是直接丢弃兵器，跪地投降。沿途的篝火有些被打翻在地，火苗遇着枯木、布料，便烧了起来。山寨中霎时火光漫天。
这山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顾语避过人群，从角落开始搜寻。大多数屋里空空如也，也有的屋里躲着山贼，正收拾细软，想来是要趁乱逃命。顾语喝问他，那些绑来的女子身在何处。那山贼摇头只说不知。
顾语无暇管他，转身又往别处搜去。半路却看见张先与陆玄斗在一处。
那张先不知从何处捡了件兵刃，扬手便往陆玄身上招呼。
陆玄气定神闲，闪避了几回，觑了个空，出手如电，夺了他的兵刃，反手架在他脖上。
张先毫不畏惧，反向刃上撞去。陆玄回撤兵刃，伸掌拍出。张先胸口中掌，登时吐出一口鲜血。陆玄乘胜追击，上前拧转他的胳膊，反折身后，踢他膝盖，迫他跪倒地上，并指连点他肩井诸穴。
动作一气呵成，顾语看得瞠目结舌，没想到陆玄武功如此高强，怪不得他此前近身时，自己毫无察觉。
陆玄视线一撇，侧头问道：“你在那做什么？”
顾语慌忙道：“哦，我、我在找那些被绑过来的女子。”
“等下我去找吧。”说完，他打了个呼哨。
片刻后，有人赶了过来，朝陆玄道：“二师兄。”
“嗯，这是头领张先，把他带走吧！”
“是！”那弟子领命，将张先拖起，带走。
陆玄走出两步。
“且慢！”顾语跟上，说道，“带上我吧。”
“为何？”
顾语低声说道：“你是男子，终归有些不便。”
陆玄瞥她一眼，说道：“若你跟得上我，便跟过来吧。”说罢施展轻功，一跃而起。
原来是嫌她慢！为了保命，她的轻功可是学得最用心的！思及此，顾语连忙提气纵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