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考针锋相对
正乐府半年一次的大考向来热闹。
门派大多都有自己的独门秘籍，比如辽都秦氏擅使长剑，弟子皆为剑修；涿鹿彭氏的法器是弓箭；蓉城夏氏炼丹、制符乃是一绝；芮国威远门一把红缨枪舞得虎虎生威。
但正乐府不仅没有统一的弟子服，甚至连法器都杂乱无章。
当年彭国健在时，乐正氏族就是出了名的讲究君子礼仪、琴艺雅乐。
后来依山环水建了正乐府，那也是过着阳春白雪、风流雅士的日子。开山鼻祖用的法器是一把古琴，乐正氏后人则是把丝竹管弦各类乐器都钻研了个遍儿。
谁曾想发展过程中又兼容并纳了一批各有特色的小门派，是以正乐府的弟子，约有七成用的法器本体是乐器，剩下则是五花八门。
大考时那可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你背上一把古琴，我掏出一支竹笛，他握着一锤铁榔头，令人眼花缭乱，精彩至极。
乐正池的法器是一把筝。
这玩意不比剑，若是长剑还能随便挥舞几下装装样子，筝之一物对指法要求极高。她没能继承原主记忆，就算来到之后练习了十天半月，凭借着残留的身体记忆，也只能勉强弹个七七八八。
而恐怖的是，她的主考官是正乐府掌门兼君子堂堂主乐正绫——也就是她娘。
更恐怖的是，正乐府的考试是人人皆可观之，这就意味着，她要在众人面前给她娘丢脸了。
这不，她才刚刚起了个调，便听得人群中“噗嗤”一声。
这本是一首“滋养生灵”的曲子。不远处放着一盆玉兰幼苗，正常演奏完毕后，这株玉兰应该含苞绽放，美不胜收。
然而，幼苗巍然不动，甚至比之前显得更蔫了。
随着凄厉的筝声传向四面八方，乐正绫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乐正池弹了一半实在不忍心折磨众人，轻叹一口气，双手按住仍在颤抖的琴弦。
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位紫衣公子从人群中漫步而出，调笑道：“池儿妹妹，怎么不弹了？”
听这音色，乐正池怀疑刚刚那声笑也是他发出的。
正搞不清这人是谁，便听得副考官叶蓁训斥道：“夏明轩，休得干扰考评纪律！”
原来这就是原主那个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啊！
乐正池定睛瞧去，这公子十五六岁的样子，眉眼飞扬，确实生得极其俊美。只是他美得太过张扬，甚至可以说是刻薄。一袭紫袍华贵无比，环佩玲珑挂了满身，当真如叶蓁之前形容的那般，像个正在开屏的花孔雀。
丝毫不受干扰，夏明轩笑容恣意：“池儿妹妹上次不是说要在大考中拔得头筹，让我后悔的么？为了等着看你的比赛，我可是特意推迟了回蓉城的日子。”
乐正池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出。其实，她原本准备了其他技能来应付这场考试，如今看来，倒是派不上用场了。
公然践踏别人的一片真心，如此行事真是令人不悦。
其实夏明轩本性倒也不坏，之前确实是被“乐正池”缠得烦了，又是自小跋扈，所以难免行事偏颇了些。
但乐正池可不管这些前因后果。众目睽睽之下，少女眉头微蹙，显得柔弱而又无助，“夏明轩，我们不是说好了，这次大考如若我排在倒数第一，你就不再纠缠我的么？”
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措辞，仅微微怔愣了下，花孔雀便高傲地昂起下巴，“胡说！我怎么可能纠缠你！”
“唉，你何必嘴硬呢。之前我确实对你多次示好，皆因我是主你是客，却不曾想竟引得你误会，甚至想要与我……”这话说得犹抱琵琶半遮面，惹人无尽遐想。
顿了顿，她继续道：“上次我拒绝你的心意，你怒极，说什么你们夏氏以强者为尊，只要我不惧他人目光、大考得了倒数第一，你便相信我拒绝你的决心，从此不再纠缠。”
夏明轩惊了：“你、你无耻！”
乐正池好不无辜：“明轩哥哥，怎么还恼羞成怒了呢！你仔细想想，我正乐府有如此多的好儿郎，你又不愿意入赘，我怎么可能会愿意远嫁到蓉城那个地方呢？”
闻言，在场的师兄弟们皆挺直了腰板：言之有理！他们正乐府的好儿郎无数，蓉城夏氏的人跟着瞎掺和什么？那个夏明轩不就是仗着自己姑母是六艺堂的堂主夫人吗？赖在正乐府这么久，还真当自己走亲戚来了？
“行了！”乐正绫听不下去了，“有什么事情私下解决！在这里瞎闹什么！”
被老娘训斥，乐正池摸着鼻子默默开溜，身后还跟着不依不饶的花孔雀。
夏明轩维持着不可置信的神情，双眸似有熊熊烈火燃烧，“你刚刚怎么敢那样说！”
乐正池不理他，继续前行。
“喂！你凭什么不理我！”
被呵斥的某人步伐依旧不紧不慢。
“我不管！你现在就回去！向所有人解释清楚！明明一直是你对我死缠烂打！”
终于，乐正池叹了口气，因为她发觉自己迷路了。
这里应当还是正乐府的地界，竹林丛生、清泉泠泠，好不雅致。耳边远远传来嘈杂的人声，乐正池便朝那个方向走去。
四下无人，千娇百宠长大的夏明轩终于知道怕了，他叫嚣的音量比之前小了不少：“你不会要把我带到禁地之类的地方吧？我告诉你啊，大家都看见咱俩一起离开，我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你也是跑不掉的！”
乐正池瞥了外强中干的小公子一眼，一言不发拔腿向前。
“啊！”下一秒，夏明轩突然跳到乐正池身上，颤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蛇、有蛇！”
夏明轩比乐正池足足高出一个头，如今像个树袋熊一样紧紧攀附着自己的“救命稻草”，几近呜咽出声。
随着他指尖的方向望去，一片绿意葱茏，哪里又有毒物的踪影？
乐正池沉默了：上一秒这哥们还“女人！你竟敢不理我？”的狂傲语气，搞得她以为自己在拍古早偶像剧，下一秒怎么就这个画风了？
她拍了拍搂着自己的巨型宝宝，“夏道友，敢问修为如何？”
“四张机下品。”
乐正池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如此修为，想来就算被毒蛇咬上一口，也不会致命。”
十六岁便能有如此修为，堪称惊才绝艳，怪不得传言他是夏家主最宠爱的儿子。
夏明轩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再也不复之前盛气凌人、精致富贵的公子哥模样，拽着乐正池的袖子，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似的，委委屈屈跟在她身后。
这个女人的心，也忒恶毒了！
半大的少年而已，乐正池也懒得和他计较，便留了一角袖口让他拽着。
愈往前走，人声愈发鼎沸。穿过竹林，视野就变得宽阔起来，两人似乎来到了一片演武场。
演武场被分为好几块区域，正乐府的外门弟子扎堆聚集着，似乎在举行什么盛事。
乐正池恍然大悟：今日大考，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分开进行，想来这就是外门弟子进行考核的地点了。
来到“安全”的地方，夏明轩这才悻悻松开乐正池的衣袖，理了理自己的衣袍，再次变得风度翩翩。
演武场中心，有一清瘦的少年腾空而起，脚下踩着质朴的木剑，稳稳飞行。
乐正池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只因那木剑的剑身并不流畅，像是由人随意打磨而成的，并非是蕴藏灵力的法器。
要知道，御器飞行尤其是借助上等法器，可比随便踩个什么锅碗瓢盆要容易得多。那少年凭借这把粗制滥造的木剑参与考核，实在是吃亏。
能够借助外物飞行，向来是三张机下品的评判标准。
果不其然，主考官笑着表扬：“三张机下品！赵朔进步很快！”
乐正池这才认出，刚刚那人竟然就是自己买回来的少年。
这才过了十天半月，已然从二张机中品修炼至三张机下品，这哪里是很快，简直是神速了好吗？！
夏明轩戳了戳她，“你看什么呢？御剑飞行？”见乐正池不理他，夏大少爷沉不住气，略带矜持道：“我好几年前就会这个了。”
想了想，乐正池脑中灵光一闪，试探性夸奖道：“你真棒？”
小少爷满意地“哼唧”一声，面上却还要装作十分不屑，“这算什么！”
乐正池：“……”这话不太好接，对此，她只能表示：“走罢，回去了。”
既是到了此处，她已然隐约能够记得回程的路。
夏明轩祭出长剑，立于上头，状似随意道：“上来，我载你一程。”
乐正池突然就想起，现代那些坐在摩托车上妄图把妹的男生，大多也是这种又酷又拽的语气：“上来，带你去兜风。”
两人相伴而归，任谁都没有注意到，来自演武场的那道目光。
申徒朔注视着他们的背影，黑黢黢的眸子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神情丝毫不像一个年仅十三的少年。
他知道那位耀眼的紫衣公子，据说其姿容甚丰、出身高贵、天资非凡，恋慕他的女子恒河沙数，而他的“主人”乐正池便是其中之一。
明明不是剑修，但那人腰间所挂装饰佩剑却是一柄珍品法器；头顶的发冠也流光溢彩，想来不会是普通物件；哪怕是周身蓬勃暗涌的灵力，都有夏氏那些不计成本的丹药的功劳。
这个人仿佛和自己活在不同的两个世界，说是云泥之别也不为过。
但他不愿、也不可能一直做那任人踩践的泥土！
终有一天，他要将天上的彩云都踏在脚下，要欺辱过自己的那些人跪伏乞求，要活在凡间的世人通通仰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