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二位切勿误会，我没有旁的意思。”关如松依旧是风度翩翩的温和模样，“我平日素爱结交朋友，刚才在宴会上人多眼杂，恐给二位带来不便，这才借此机会与二位见礼。”
他温柔的目光含蓄而内敛地落在程澄身上，既不唐突冒犯，又显示出足够的尊重之意。
但程澄只是抿唇微笑，并没有继续接话。
关如松言辞恳切，态度温和有礼，属实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然而程澄心中还是保持着一丝怀疑。
如若以古代封建社会类比，大抵可以看作是：一位出身豪门的贵族公子，希望与一个小县城出身，家境虽衣食无忧，但族中无人做官的普通人家交朋友。
望涯宗出了一个北洲仙盟盟主，甚至可以压过秋水山庄一头，没看见宴会上其他宗门的弟子对待他们是何种态度吗？虽有好奇之心，却都自恃身份不会与他们相交过近。
眼前这位望涯宗内门弟子，要么，是毫不介意身份差距，要么，就是别有所图。
程澄与关如松对视，她看着他的眼睛，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从这样再正常不过的目光中，她却读出了空洞和麻木。
不知道是不是含灵术带给她的影响，令她有些多心多疑，但权衡再三，程澄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
“沈道友，阿澄，我现在才得空来寻你们，真是好久不见了！”于韵的声音从侧面一条小路传来。
“咦？关道友也在吗？”由于程澄和沈昭正巧将关如松的身形挡住，是以于韵刚才并没有发现还有另一人在场。
“于少庄主。”关如松与于韵见礼。
于韵显然没有想到此处除了程澄和沈昭二人还有第三人在场，而且看样子，是自己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气氛未免有些尴尬。
“阿韵，好久不见。”程澄开口道，“知道你作为东道主一定有许多事情要忙，便想着等风云会开始再找你一叙，没想到正巧在此碰到。”
程澄在心里为于韵此刻的恰好出现疯狂点赞，她可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去与关如松的尴尬对话。
“与几位长老小叙几句，这才得出空来，便来找你们了。”于韵笑着说道。
这句话说得很委婉，但程澄明白其中的意思，如果不是因为关如松在场，于韵怕是要直说，那些长老个个说话又冗长又磨叽了。
“二位道友与少庄主是旧相识？”关如松问得直接，但态度丝毫不让人觉得反感，反倒像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问候。
于韵看了程澄和沈昭一眼，见二人并无异色，这才开口回答，“说来也巧，当时我作为”
这不是什么秘密，当时魔族入侵可是闹得五洲沸沸扬扬。
于韵话未说完，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哟，关如松，我倒是哪里都找不到身影，原来是到这儿来卖弄你那副行头了。怎么，宗门里的师姐师妹们的风流债还不够，这又搭上外面的了？”
说话的人嗓音很是动听，带着少女的娇嗔和明艳，只是这话说得实在刺耳。沈昭紧皱起眉头，显然是动了怒气。
“师兄，”程澄轻声喊道，安抚沈昭的情绪。
她知道沈昭最是维护她，听了刚才的话，定然会生气。她自己也是一肚子莫名其妙，心里窝火。
可是看这架势，那少女同是望涯宗的弟子，与关如松有着不小的过节，这其中缘由，他们不得而知，还是不要去趟这趟浑水为妙。
“郑渺渺，你又”于韵强忍住没有把“你又发什么疯”说出口。
她知道，无论从哪个角度，最后这件事都极有可能不了了之，程澄反过来还会劝她，说自己没事。
作为秋水山庄的少庄主，她大可出来打个圆场，和稀泥，也就揭过去了。
但这对程澄和沈昭何其不公？她又有何脸面自诩“朋友”？
“郑渺渺，这两位是太清门的程澄和沈昭，是我的朋友。”于韵将“朋友”二字咬得极重，隐隐带着几丝怒气。
少女面色一僵，却仍固执地没有开口。
一袭红衣称的她娇艳明丽，只是姣好的面容上，神情十分别扭。
“关某替师姐向二位道友道歉，师姐言语冒犯，还望二位恕罪。”关如松苦笑着说道，似是无可奈何。
他道歉的神情严肃不似作假，再加上他俊朗的面容，翩翩的风姿，更显得诚恳。
程澄还未开口，关如松这句道歉反倒点燃了红衣少女的怒气。
她提高声音，指着关如松呵斥道，“少在这里给我假惺惺的，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替我说话？”
“师姐，这里是秋水山庄，不是望涯宗，有任何事情，我们可以回宗门再解决，切勿给少庄主添麻烦。”被人又指又骂，关如松神色依旧如常，丝毫没有失了风度。
程澄拉着沈昭默默后退一步，将二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添麻烦？谁添麻烦？难道不是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害人精吗？”郑渺渺不依不饶地喊道，“为什么与你走得近的都出事了？你说与你无感关，鬼才信！”
“师姐，慎言！”关如松突然加重了语气，直勾勾地盯着郑渺渺。
郑渺渺被这目光瞪得心里发毛，然而转瞬间关如松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样子。
呦呵！有猫腻！
这一瞬间的原形毕露被偷偷观察的程澄捕捉了个正着。果然他此前那副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老祖宗的话诚不欺我。
令程澄在意的还有一点，就是刚才郑渺渺所说的“风流债”。如果她所言不虚的话，那关如松就是个道貌岸然，玩弄感情的渣男。
当然，在了解实情之前，还不能够妄加推断，这一切都还只是猜测。
关如松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师姐，我知道你对于师父破格收我为弟子颇有怨言，但此等涉及望涯宗名声之事，师姐也千不该万不该相信一些捕风捉影，毫无根据的谣言，更不该让其他门派的道友无辜受牵累。”
“你我”这一顶嫉妒而又不识大体的帽子扣上来，不善辩论的郑渺渺一时之间落了下风。
她显然意识到了自己所作所为的不妥之处，但她的骄傲又使她不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将道歉的话说出口。
“此事皆因我而起，连累二位道友，我这便离开。”关如松朝众人行了一礼，脚步匆匆地离去。
于韵犹豫了一下，只得向程澄道歉，“阿澄，今日之事委屈你了，我们改日再叙。”说完，于韵头痛似的扶额，追着关如松离开的方向赶去。
今天这个插曲虽然不太愉快，但也不过是言语上的交锋，程澄没放在心上。
说到底，不过是人家师姐弟之间的龃龉，他们只管当个看客好了。
主要人物都离场了，他们也没有再留下来的道理，程澄便示意沈昭一同离开。
沈昭明白，事情到此为止，可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他不在意被人讽刺他的出身，修为，或是别的什么，但是无缘无故诋毁他的师妹，却是真正触碰到了他最后的底线。
就在二人转身准备离开之际，郑渺渺突然出声叫住了他们。
“等等一下！”郑渺渺行动先于思考，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程澄诧异地回头，她不觉得会和初次见面的郑渺渺还有任何可以相谈的话题。
待到程澄二人真的停下脚步转过身时，郑渺渺又有些后悔开口挽留他们。
特别是顶着沈昭不善的目光，郑渺渺觉得如果在风云会中相遇，他会毫不留情地新仇旧恨一起算。
先前她光顾着把注意力放在关如松身上，而忽视了一言不发，充当背景板的程澄和沈昭二人，这下三人相对，郑渺渺心中大惊。
乍一看二人的门服，显然是出身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但细细一看，就会发现二人实力不俗。
一个已经金丹，而且看样子已经突破有一段时间了。一个则是筑基大圆满，不日就可冲击金丹。
而她自己也不过在风云会开始前几天勉勉强强突破成功，境界还不稳，如若真刀真枪地比试，她未必能占上风。
况且，和她相比，程澄二人显然不会有庞大的宗门提供源源不断的物质支持。
郑渺渺更加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冒失。
为什么她一见到关如松那张欠扁的嘴脸就总是心里腾地一下冒出一股火，只想狠狠地砸他一拳。
“道友还有何事？”沈昭先一步开口，并上前一步挡在程澄身前。
“我”离得近了，郑渺渺才发现沈昭几乎要比她高了一个头，自己不过才堪堪到他的肩膀，刚刚做好心理建设准备道歉的话，一下子又说不出口了。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我们先告辞了。”沈昭硬邦邦的语气中流露出几丝怒气。
眼看着二人即将离去，郑渺渺咬咬牙，狠下心说道，“对对不起”
总算说出口了，郑渺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刚才是我不对，说话冒犯了道友，还望恕罪。”说着，郑渺渺微微俯身，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