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太清门，天水阁。
今日休假，程澄难得偷闲，睡了个懒觉。虽然今天不用上课，但还有一件可能比坐在教室里上课更为累人的事在等着她，那就是：打扫整理天水阁。
年纪稍长的弟子负责典籍和物品的编目整理，年纪稍小的则负责打扫卫生，来回跑跑腿。
太清门比不上东洲，中洲那些上宗家底蕴厚，但至少也在这栖塘镇屹立了几百年，多多少少有些积累。天水阁整体建筑的修整已经完成，剩下的便是这些需要耐心，专心的庞大整理工作。
这一边弟子们干得热火朝天，正按着丹方，剑谱，药典等将典籍分类，逐层摆放。另一边，何长老正在向许怀瑾汇报天水阁的损失情况。
“经过与目录比对，此次天水阁共损失典籍一百二十二部，其中七十五部皆属阵法相关。不过好在损失的典籍都留有原件，只需重新撰抄即可。”何长老说道。
“阵法”许怀瑾接过损失物品名单，低声道。
“掌门果然也觉得有些蹊跷吗？丢失损坏的物品大部分都不是高品级，可若是按照类别来看，数量最多的都与阵法有关，这未免太过巧合，也不得不让人多想。”何长老说道。
“其他宗门可否有同样的情况？”许怀瑾问道。
“我向越平郡的越山派和宜陵郡的望涯宗都去了信，一个暂时还没有整理完毕，另一个回信说并没有此种情况。而东洲那边”何田压低了声音，“消息瞒得很紧，只打听到东洲也有不少宗门遇袭，就连千剑宗似乎都”
“若千剑宗亦然，那净心塔可否有异常？”许怀瑾推测道，“论底蕴深厚，全天下没有能比得上净心塔的。更何况净心塔实在特殊，不免叫人多想。”
“掌门的意思是，那塔下”
许怀瑾并未接着说下去，“毕竟只是传言，作不得真，况且就算是真的，以我等之力，对上千年未出的魔主，又能奈何呢？”
他极目远望东洲方向，“话虽如此，却也不能坐以待毙。未雨绸缪，不是坏事。即日起，所有弟子加强修炼，对镇中外来人口严加关注，如有异常，立即禀报。”
何长老颔首，前去与镇长商量相关事宜。
程澄和沈昭对刚才发生的对话一无所知，但两人也不可避免地谈起此次颇为蹊跷的魔物入侵。沈昭只是单纯地想与师妹分享他近来得到的消息，与她交换看法，而程澄则不免带上了一点小心翼翼试探的意味。
她就像是得到了几块拼图，虽然被告知了整幅图案的内容，可是有太多她无法掌握的细节，仿佛一颗颗埋下的地雷，只等她疏忽的一刻轰的一声被引爆。
“听说魔族过了北洲，便直奔东洲而去，好些宗门来不及反应，损失极为惨重。”沈昭一边摆放书籍一边对程澄说道。
“东洲上宗可是要比我们富裕多了吧？”程澄问道，“他们有没有那个那个什么护山大阵之类的？”
沈昭笑道，“护山大阵？阿澄从哪里听来的？足以庇护一山，一城的大阵可不多见！且不说世间有几人能绘制如此规模庞大又精细缜密的大阵，单说从上古流传下来的，能作为‘护山大阵’的阵法恐怕也寥寥无几。”
程澄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心里暗暗想道：修仙小说不都这么写的吗？
“不过，东洲墨阳宗已经闭关多年的老祖宗当中，也许会有人能做到也未可知”，沈昭补充道，“毕竟墨阳宗以阵法起家，代代奇才辈出，也帮不少宗门建过防御阵法。但咱们和光殿的阵法，可是开山掌门梅玲亲自绘制，虽然只局限于保护和光殿一殿之地，其他的地方就鞭长莫及了。”
沈昭环顾一周，见周围没有其他人，这才又压低声音说道，“我在天水阁的角落曾找到过一本日志，上面写着梅玲掌门天纵奇才，性格洒脱，常年与道侣游山玩水，不在宗门。这防御阵法，还是门内长老好不容易趁着掌门归来时，央求她建的。日志上记载，梅玲掌门只随手一画，阵法便成，长老们本想连带着整个宗门都纳入阵法范围，梅玲掌门却认为，后辈弟子不能仗着有阵法庇护而偏安一隅，要常常居安而思危，所以最终只留下了和光殿这一处阵法。”
“只可惜那本日志我只来得及读了一半，下次再想读却是怎么也找不见了。这次整理也未见它的影子，估计是遗失了吧！”沈昭可惜地说道。
程澄安慰道，“或许某天它就自己出现了呢！丢东西不总是这样吗？不过咱们的开山掌门，真的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啊！”
沈昭点头表示赞同。
东洲，西江郡，千剑宗。
此时此刻，千剑宗弟子们也在做着与相隔千里的太清门弟子同样的事务：修整宗门的藏书阁——净心塔。
不过与太清门热热闹闹，一片祥和的氛围相比，千剑宗就显得严肃，安静而压抑了许多。弟子们各司其职，无一人交谈。
无他，此次净心塔的遇袭，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那日魔物突然入侵，城中弟子第一时间发出示警，各处响应也算迅速。奈何魔物来势汹汹，此时千剑宗宗主徐清山又不在宗门内，暂代主持大局的寂峰峰主岑若白下令，所有弟子，包括驻守净心塔的弟子，全部回宗门增援。
谁知这边危机刚解，净心塔又被后来居上的魔修团团包围，大家都被这声东击西之举打了个措手不及。千剑宗弟子一退再退，眼看败局已定。
好不容易拖到宗主徐清山赶回，而那浩浩荡荡的魔族大军竟像发了疯一样，纷纷自爆。
如果不是宗主以合体期之力才保千剑城免受此难，恐怕整座城都会被夷为平地，更不用提处在风暴中心的净心塔了。
那日后，寂峰峰主岑若白已有多日不曾在人前露面，千剑宗弟子以及城中所有人都被勒令不得泄露消息。可在这泱泱千剑城，全天下剑修的圣地，哪里又能堵得住众人悠悠之口呢？连日来，千剑宗内，千剑城内，人心惶惶。
“他岑若白犯下此等蠢事，自己不思悔过，反倒撺掇你们这些小辈来替他求情，简直是恬不知耻！现在我千剑宗，已经成了全天下的笑柄！”千剑宗宗主徐清山怒火中烧，顾不得维持掌门的体面，指着跪在面前的两位弟子呵斥道。
“弟子没有及时规劝岑峰主，此乃弟子之过，但寂峰上下其他师弟师妹，只是听命行事，还望师尊免除对他们的责罚。”千剑宗大师姐，宗主的亲传弟子闻琴，正笔直地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净心塔守塔弟子，有失职之罪，但也是一心救护宗门，还请师尊念在其忠心，从轻发落。”闻琴又道。
“此次事件，是我师尊误判，才酿此灾祸。宗主如何处置，玉安绝无怨言。但还请宗主念在寂峰多年忠心，饶恕其他弟子一回。”求情的，是寂峰的大师兄，寂峰峰主岑若白的亲传弟子杨玉安。
“忠心忠心！岑若白忠心了这许多年，倒成了可以拿来抵罪的功劳了？啊？闻琴啊闻琴，为师是怎么教你的？你还是这般妇人之仁！此后，若谁敢再为他求情，便陪他一同到断崖思过去吧！”徐清山头也不回地甩袖而去。
杨玉安默默站起身，扶着闻琴起来，“大师姐，都是我不好，还连累了你。这本就是我师尊的错，是板上钉钉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闻琴只是拍了拍杨玉安的肩膀，说道，“即便是你不去求我，我也会去见师尊的。寂峰弟子何其无辜，守塔弟子何其无辜。只可惜我人微言轻，改变不了师尊的想法。”
“回去吧！寂峰的师弟师妹们还要靠你照顾，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尽管来找我，能帮到的我一定帮。”闻琴又道。
杨玉安感激地点点头，孤零零地朝着寂峰的方向走去。
闻琴抬头望向城中破损的净心塔，心中生出一丝悲凉，不知是为了可以预见的寂峰的衰落和杨玉安以及其他众弟子未来的境遇，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不过这情绪，只是短暂地停留了片刻，随即，闻琴坚定地转身，沐浴在夕阳金灿灿的余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