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房门被打开的那一瞬，赵音芸真希望世上能有一台时光机器将她带走。
如果世上真的有月光宝盒，她愿意拿出五百年寿命来换。
不，长胖五十斤也可以。
五十斤……还是算了！
经历几秒钟的脑子短路后，她努力回想了一下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切都肇始于她的那句话。
“那不如上楼去等。”
叶连舟是谁？小时候一张床上睡过的人，上楼喝口水能怎么了？况且今天晚上他要是不出现，她指不定怎么被那骑电动车的人讹呢。
她当时的心态应该是这样的。
两分钟后，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出了电梯，2902号房，右手食指放在指纹识别区。
“叮，欢迎回家，请进。”机械的女声说得很热情。
她一边跟叶连舟说话，一边握住门把手，还没有用力，门就“哗啦”一声打开了。
叶连舟那张洋溢着笑容的帅脸突然变了颜色，先是死白，然后是紫红，最后是铁青。
她很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有如五雷轰顶。
刘云天！
浑身上下只有一条花裤衩的刘云天就那样大喇喇站在他们面前！
他右手拉着门把手，左手微微扬起，嘴巴半张着一动不动，仿佛一座石雕。
那一刻，她恨不能一掌将自己拍晕过去，她竟然完全忘了自己约了刘云天来家里！
三个人如木鸡般呆立在大门内外，时间似乎凝固了，又好像只过了一两秒，叶连舟率先开口了。
“男朋友？”
他的声音低沉喑哑，明显压着震惊、疑惑还有怒火，就好像暴雨前藏在乌云里的闪电，一闪而过。
但她还是捕捉到了。
她艰难地回过头，一点一点将目光移到叶连舟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然后艰难地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假意承认，只要她点点头，叶连舟立刻就会转身离开，但她没有，她好像没有对他撒过谎。
叶连舟的嘴角很明显地抽了一下，又一下，暴风雨要来了。
他的脸真的很完美，鼻梁又直又挺，眉骨也很有型，眼窝很深，睫毛微微翘起，落下的阴影刚好遮住他的眼睛，反而更显出眼睛的明亮。
她小时候学过画画，最喜欢画人的侧脸，叶连舟的侧脸线条是她画过最完美的。
刘云天终于回过味来，但是，很显然他误会了。
“赵音芸，我们不是说好不乱……”
“嘭！”
一个身影从她眼前闪过，随后一个肉拳撞击声在刘云天的脸上响起，他的话被硬生生打了回去。
叶连舟打完这一拳后，开始解自己的袖口，他先前纹丝不动的头发散落了几根在额前，他轻轻甩了甩头，嘴角歪了歪，那一瞬间让她想起从小到大替她打跑无数尾随者的他。
可是现在不是小时候了，刘云天也不是尾随者。
“叶连舟，住手！”
她冲过去准备抓住他的手，他将手一扬，甩开了。
刘云天捂着脸从地上爬了起来，叶连舟回手将她往身后轻轻一推，又冲了过去。
两个身高一米八的大男人在她的门厅里打成了一团。
“叶连舟，刘云天，你们给我住手！”
整层楼都是她的呼喊，但他们谁也没有住手。
凌晨一点，警察、小区保安还有隔壁邻居，挤满了她家门口那个小小的电梯间。
赵音芸感觉自己是没法在这个小区继续住下去了。
叶连舟和刘云天两个人的额头、眼角、嘴角、颧骨以及手背，全都布满了青紫伤痕，叶连舟的白色衬衣上甚至还有几块刺眼的血迹。
两个人分别站在警察大叔的斜对面，时不时还要瞪一眼对方。
赵音芸站在他们中间，正面对着警察大叔。
“你，跟她什么关系？”
警察大叔一手本子一手笔，写得飞扬洒脱，身子往叶连舟的方向侧了一侧，问道。
围观的保安和邻居都一齐将目光投向了叶连舟。
叶连舟看了她一眼，道：“发小。”
围观的目光似乎有些失望。
警察大叔又将身子往刘云天的方向侧了一侧，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刘云天望着她，沉默了。
围观的目光瞬间又被点燃，齐刷刷投向了刘云天和她。
警察大叔终于抬起头来，“我问你，你们什么关系，老实回答！”
刘云天小声地回道：“朋友关系。”
警察大叔疑惑地将他打量了一番，围观的目光也跟着将他打量了一番，他的花裤衩可能是打架的时候被扯了一把，腰带松垮垮耷拉在小腹上，裤头已经垂到了肚脐眼下。
“男女朋友？”
“不是！”赵音芸和刘云天几乎同时出声否定。
“那你大半夜的穿成这样到小姑娘家里来是做什么，耍流氓犯法的，小伙子！”警察大叔咬牙切齿地教训道。
围观的人开始对刘云天指指点点小声议论起来。
“警官，您误会了，”赵音芸见刘云天都快抬不起头了，感觉他今天也是有点冤，于是就想替他解释，但一开口又觉得不对味，连忙改口，“不，是他们两个误会了，他们都是我的朋友，真的。”
她越解释越尴尬，警官大叔那一副x光照透一切的目光盯着她看了片刻，开始对她进行批评教育，“你一个小姑娘家，大晚上的……”
直说到围观保安和邻居都打着哈欠散了，说到叶连舟和刘云天开始争着主动承认错误替她解围，他又将叶连舟和刘云天教育了一顿才终于收工离去。
临走了还把自己的电话留给了她，一边叮嘱她在这一片遇到坏人了可以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他，一边又念叨着让她以后别穿这么露的小吊带。
赵音芸苦笑着存了他的号码，心想，我还能在这一片混吗我。
赶走刘云天后，叶连舟坐在她家沙发上埋头生闷气。
赵音芸从冰箱里装了一袋冰块，用毛巾包着递给他，他完全不为所动。
没办法，她只好亲自上手了。
冰袋刚贴上他的额头，他就“嘶”地一声扭开了头，同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叶连舟，你别太过分，今天可是你先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打人的。”
叶连舟抓着她的手腕一扬，将她整个人扣在了沙发靠背上，他的眼睛亮得出奇，但眼神却很复杂，有疑惑、有嫉妒、有痛苦，还有不甘，她忽然觉得眼前的叶连舟有些陌生。
“他为什么会在你家里，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赵音芸感觉到他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在微微发抖，他的眼神越来越可怖，仿佛燃着一团火，一不留神就要将她吞噬殆尽。
叶连舟怎么会这样看她？他以前从来没有对她发过火，十年不见，他怎么变了？
难道是因为她当年打了他一巴掌，他记恨到现在？可是当初那也是他欺负她在先。
她脑子飞速地转着，可是这一晚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脑子实在转不动了。
“你放开我，我手疼。”她凭着本能说出了这句话，声音有些发颤。
叶连舟眼中闪了闪，目光移到了她的手腕上，立刻放开了她的手，她的手腕渐渐浮现一圈粉红的手指印。
她坐起身子，往他旁边挪开了去，与他保持了大概半米的距离。
“我跟他，就是，那种关系。”
她不想骗他，也觉得没有必要骗他，从小到大，她也只有对他没有保留。
明明心里已经猜到了答案，但听到她亲口说出来，叶连舟还是大为震惊，也极为痛苦，他偏过头盯着她，眼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她变了。
曾经的她，只是被他亲了一口，就跳起来打了他一耳光，还哭着跑去跟老师告状。
现在的她，却能轻飘飘地说出“就是那种关系”。
她毫不在意的神情和稀松平常的语气刺痛了他的心。
她的脸型精致小巧，扑了腮红的脸颊因为方才的紧张激动此刻更是红得滴血，凌乱的头发披散在耳边，几根打着绕的发丝缠在雪白的脖颈前，紧身小吊带绕过锁骨将她的上半身勾勒地凹凸有致。
十年不见，她早已褪去当年的青涩，浑身散发着成熟的诱人的味道。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她莹润的红唇上，内心突然涌出一股强烈的欲望，他想咬破她这两片轻飘飘说出那几个字的嘴唇，想将她立刻占为己有，想再看到她哭。
他挺直腰背，身体往她所在的方向缓缓地靠了过去，就在他想要抓住她的肩头吻下去的那一刻，她那双圆圆的大眼睛出现在了他眼前。
她的眼睛里闪现了一丝惊慌和诧异，还有一丝好奇和探究。
十年不见，她的眼睛依然这般清澈，仿佛一泓清泉，让人一眼看清她内心的单纯，又仿佛一面镜子，让人看见自己的不堪。
他忽然有些泄气，为自己竟然冒出这样冲动的念头感到愧疚。转念想到开门那一幕，想到她刚才的话，心中又如被巨锤锤中一般，闷痛不已。
但他没有资格去责问她，更没有资格去责怪她，他只是她一个已经消失了十年几个小时前才重逢的发小，而已。
他为自己竟然如此无能为力而感到痛苦。
他垂下头不再去看她的眼睛，也不再看她。
凌晨的夜晚十分静谧，偌大的客厅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在此起彼伏，赵音芸盯着叶连舟看了一会，有些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他一只手撑在沙发上，半垂着头，几缕头发落在宽阔的额前，眉头微皱，睫毛像两片羽毛一样在脸上投下阴影，眼角和颧骨处的红肿给他这张棱角分明的脸增添了一些男子气概，又笼上了一层惹人怜惜的脆弱，笔挺的鼻梁往下，微微闭着的嘴唇有些干燥，嘴角的红肿仿佛在引诱她亲上去。
亲上去会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