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婚约
案前忘川跪坐着，揽着一面青铜镜素手画纤眉，那黛眉如远山，衬得眸中似含着一池秋水，美不胜收。
一旁的年迈女人，都看得有些痴了，忍不住夸赞道：“川儿生得可真好看啊。”
忘川忍不住捂嘴轻笑：“姑母，我可真有那么好看？”
姑母笑了：“真得不能再真了，就算是当今太子爷，不也是被你迷的神魂颠倒么。”
“太子……”
忘川的脸“唰”的一下就黑了，严肃道：“姑母你笑话我。”
“哪里是笑话你，”姑母拿起一盒昂贵的花叶胭脂，以光滑圆润的玉片轻轻涂抹在忘川的双颊，又细心地抹开，“你和你的娘亲生得一样美，只可惜你娘亲命不够好。你就不同了，你是被太子选中的太子妃，将来是要做灵后的。”
忘川的眸间闪过一丝轻蔑：“被太子看上会怎样？做了灵后又会怎样？”
姑母笑着刮刮她的鼻子：“这普天之下啊莫非王土，宫里金碧辉煌，你和太子的婚期在即，以后你就成了太子的女人那荣华富贵……姑母是想都不敢想，绝对比这小小的猎魔将军府要强上千百倍。”
忘川冷笑一声“金碧辉煌又如何，荣华富贵又如何，我母亲尸骨未寒，婚期提前，说到底那太子终究不是良人。”
“傻姑娘，”姑母被逗乐了，“不是良人又如何，只要你进了宫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马上就要成亲了，你母亲泉下有知也会含笑九泉，切莫要说这种话，你可知太子送了你一礼物？”
“什么？”
“是一件价值连城的金纱衣，那金丝打得比头发丝还细，一百个绣娘一丝一线织成了一件外衫，上面还用银线勾出了一朵朵的兰花，就因为你那日说最爱的一支金丝兰花的步摇没有可以搭配的衣衫。听说那衣服金碧辉煌，晃得人眼花。”
忘川听了始终面色淡漠，似乎话中人说的不是她一样。
她在想，如果让她重来一次，绝对不会去参加那次赏花大会。
半年前，太子夜天炎召了各路诸侯以及官员送来的女眷们一同赏花，众人都心知肚明，赏花是假，选人才是真的。
所以女眷们早早开始打扮，一时间，各种织锦缎被炒得价格飞涨。
忘川的姑母早知太子对忘川有意，况且本就有那一纸婚书，但还是生怕落了人后，花了重金，请了一等一的师父为忘川做了一袭新衣，却没有用那些七彩斑斓的颜色，而是挑选了干净素雅的白色，又搭配了颜色稍深的粉色。
忘川的二妹忘流儿在一旁有些不明白，问道：“会不会太素了些？”
姑母笑着将新衣展开，只见那布料轻柔飘逸，层层叠叠，竟显得如梦似幻，忘流儿忍不住赞叹道：“好美的衣衫！”
姑母说：“川儿最爱浓妆艳抹，所以倾慕太子的女眷人人都爱大红大绿。
但我听我家大人说过，太子一年四季的衣裳都十分单调，春日着青色，夏日是赤色，秋日就是白，而冬天则穿黑色，从未有过一天例外，所以我觉得他或许会喜欢素雅的颜色。”
“是吗？”忘流儿走到镜子前，揽镜自照，又问道，“那我的妆面是不是也该简单一些呢？”
姑母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说道：“铅粉再少扑一些吧，显得天然一些。”
这时忘川开口道：“我向来不喜穿素，这衣裳我不穿。”
姑母刚要劝，忘流儿冲了过来一把将那件素衣抱在怀里，“姑母，想必忘川是穿不惯素衣，既然她不想要，那就把这衣裳给我吧！”
姑母看了看忘川，后者还是神色淡然，叹了口气。
待忘川和忘流儿在宫人的指引下入了宫，庭院里已站了许多少女了，无一不是盛装打扮，有些甚至在头上插满了鲜花，这个时节竟还能用这样的鲜花装点，恐怕是大诸侯的女眷吧。
众人见到忘流儿，甚至不加留意，目光就直接跳了过去。
毕竟实在太不起眼了。
反观忘川，依旧是浓妆艳抹一袭红衣似火，但在众多花枝招展的女眷中却依旧是那么显眼。
忘流儿紧紧抓住身上的衣衫恨不得将衣衫撕烂，这本是忘川穿的衣服。
她走到湖边上，看着自己的倒影，觉得妆似乎还是有些浓烈了，衬这身衣服显得厚重，于是拿出帕子，将自己描的眉给擦了个干净。
这时候她听到了一声召唤，慌忙转过身站了起来。
是太子来了。
已是临近冬日，太子着冬衣，一身玄黑的袍子上拢着一条黑狐皮做的围脖，侧面看去，高挺的鼻梁，坚毅的眼眸，显得不怒自威，却又有着摄人心魄的俊逸。
霎时间，她甚至忘记了要行礼，直到身边所有的少女齐刷刷地跪下，她才意识到了自己的错处，急忙跪下来。
太子转过头来，就这样与忘川遥遥相望，忘流儿一抬头，竟发现忘川没跪，从她的视线看过去，竟发现太子正也在望着忘川。
忘流儿的脑袋像被轰炸了般，愣了许久，回过神后发现太子正看着她，视线刚一对上，她就慌忙低下头，唯恐被发现了，羞得以袖掩面。
忘流儿从指缝间看见那双黑色的皂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停到了自己面前，一声命令这才送到：“抬起头来。”
她有些兴奋，又有些忐忑，甚至能察觉到两旁女眷们嫉妒的目光，她慢慢地抬起头来。
夜天炎看着她，忽然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是冷笑。
“为何不画眉？”
忘流儿慌了手脚，浑身上下都在哆嗦，她曾经数百次地幻想过与夜天炎说话的场景，却从未想到夜天炎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目光如炬，看得她更是心慌，只能胡编道：“我……我不会……”
“不会？”夜天炎冷哼一声，“将军府家养了这么多年，却说不会画眉，果真好手段。我到是知道你三妹妹忘川当年也不会画眉，如今画的也甚是不错。”
忘流儿还想说什么，夜天炎却早已经走出了很远，一时间，她如坠冰窖，浑身都在发冷。
两旁的女眷纷纷掩嘴嬉笑。
“竟敢学忘川不画眉，真是不自量力。”
“忘川的美貌哪是她能敌得上的？哈哈哈，真是好笑。”
忘流儿低着头，一口银牙几乎要被她咬碎，她猛的抬头看向忘川，那眼神简直可怖的像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几乎想要把忘川撕碎一般。
忘川自然是注意到了她狠毒的目光，但她也习惯了，当作没看见一样。
之后一日，众多宫人皆被招去收拾花园。
夜天炎在宫中，倍觉冷清，忽然听到有人在外头唱歌。
他有些惊艳，顿时开门去找，就见忘川正坐在湖边，一边踩着水一边唱歌。
见是忘川夜天炎没敢上前唤她，只是走近了些靠在一旁的树干上看着她。
过了许久，似是沉浸在她的歌声中，湖边踩水的忘川正在看着她。
两两相望皆无言，良久，还是夜天炎先开了口。
“近来可安好？”
忘川只是点头。
“怎么又不画眉？”
忘川抬起头来，双眸盈盈如含秋水：“因为只想有一人为我素手画眉。”
夜天炎顿时动容了，锋利的眉目也变得柔和起来：“以后本宫为你画眉可好？”
“不必，我所说的那一人并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