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进了山贼窟
他上一次下山还是好几年前,那时是子敬师兄带着他下山去另一个山头为玉秀真人祝寿。
当然那个真人明显比长松要像真人多了,他鹤发童颜,眉毛和胡须都蓄得长长的,快拖到腰上了,整个人感觉就是仙气飘飘。
怨尘抱着一棵树打转。
太糟糕了,这棵树上刻着一只熟悉的记号,分明是他一个时辰前留下的记号。
他干脆坐下来,从包袱里拿出个馒头来啃,才啃了一口,面前就出现了一个人,一身红衣,搭配紫腰带。
能把这两个颜色穿得如此艳俗也是一种天赋。
只见他抱拳道:“兄台,看你眉清目秀、气宇轩昂,一看就是个有志于闯荡江湖的少侠,要不要与我一同上路?”
怨尘将馒头迅速地吞下去,一看这人,就知道是个祸害。
按面相来说:
此人八字眉,愁。
此人近眉眼,很愁。
此人鼻边痣,愁上加愁。
太不可思议了,世间居然有如此惆怅的面相,整个人都透出一股衰运的气势。
怨尘忍不住问道:“能否告知姓名?”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鄙人千叶重天!”答得是中气十足。
千叶重天……名格三才为水金水,凶。
再算此人外格,大凶!
不用算八字也知道这人的命格也一样背到离谱。
太可怜了,他爹娘一定不太喜欢他……
和这个人一起闯荡江湖,绝对会衰到四脚朝天,只怕连江湖的边都没摸着,就要半死不活了,可是长松又有嘱咐过他“绝不反抗”。
下山才半日,怨尘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忧思中。
“少侠?”千叶重天从口袋里抽出一把扇子,打开,上面用朱砂写了个大大的“發”,霎时间笑得八字眉更八了,“我有一门发财的营生,要不要一起?”
“哎?”
这么背的人也能有发财的运数?除非山无棱天地绝,母猪还上树……
千叶重天乐了:“看少侠你双眼充满了期望,对,就是这样,我就知道你虽衣着朴素,但眉宇之间有一股王霸之气,将来定是人中之龙。跟我走,没错的!”
“哈?”
当年长松一连招了五个弟子,他是最小的一个。
长松挨个为所有弟子卜卦。
对大师兄说:“天降奇才!”
对二师兄说:“紫微星降!”
对三师姐说:“风姿绰约!”
对四师兄说:“必成大器!”
轮到他怨尘的时候,长松格外得意地摸着他的头,为他卜了一卦。
算着算着,长松的眉头就皱紧了。
卜完之后,长松只是摸着他的头,说了四个字:
“呵呵呵呵。”
后来他也照着铜镜算过命格的,别说是人中之龙,成为人中之蛇都要算老天降洪福、祖坟冒青烟……
由此可见,千叶重天这人对算命定是一窍不通。
真的要跟这个很背运又很不靠谱的人走吗?
这个抉择可能比小时候和二师兄玩“哪个手里有糖果,猜对要被打,猜错要被打,不猜也要被打”这个游戏更纠结。
怨尘一想到那个算无遗策的师父,还是咬咬牙道:“愿闻其详。”
可恶,做人怎么老是要做那么多艰难的决定!
怨尘一路跟着千叶重天下了山,穿越了一条小溪,一个山村,又翻到了另一个山头,来到一个名为神风的地方,又是走走了很久居然一直走到日落才到东郊的一座破庙。
怨尘这辈子没有走过那么多路,躺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双手双脚都不像是自己的。
破庙里的人一个个涌出来,每个都长得十分粗犷,见到怨尘都很高兴:“骗来人啦?”
怨尘在心中暗叫不好,莫不是来到了山贼窟?
千叶重天拍开最为粗犷的人,说道:“这哪叫骗,这叫招揽人才。”
然后笑嘻嘻地蹲下去揽住怨尘的肩,“兄台,我和你说的赚钱的营生,其实就是当山贼,我们就特缺你这样的人才,大家说是不是?”
……还真是山贼窟。
山贼们一个个打量着怨尘,都整齐划一地喊:“是——”
怨尘抓抓脑袋:“冒昧问下,我是个怎么样的人才?”
千叶重天笑了:“当然是诱饵!”
“哈?”
“很简单,你只要嫁人就好了。”
“哎?”他好像是男的吧?
千叶重天解释道:“看你这眉清目秀的长相,扮女的一定没人发现,隔壁村子好几家人都在花大价钱讨老婆。你嫁过去之后我们就能拿大笔的嫁妆,然后我们晚上趁着洞房花烛,杀进这家人家,把你给劫回来!”
怨尘惊讶了:“骗嫁妆?”
千叶重天脸色微怒:“这哪能叫骗嘛,这是借,是借……到时候得到的嫁妆我们平分!”
怨尘的视线绕了那山寨一圈,忽然发现座上坐有一个小个子低着头的人,露出的半截脸庞白皙如玉,他立刻指着那人说:“这不是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吗?”
那人闻言,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全脸来,竟生得如天神般好看,但眼底一直都是死气沉沉的。
“不成,”千叶重天搓着手说,“这营生让女的做太危险了。”
旁边的山贼也一笑道:“千叶大哥是好人,他救了这小娘们儿,还给她找了地儿住,你放心吧,他断不会害你的。”
怨尘仔细端详着那女子的面相,总觉得有些不妥。
还没能细瞧,就被千叶重天拉到了一边:“别看了,黄花大闺女,哪能这么唐突的。”
怨尘觉得有道理,又开始发愁,下山才一日,这么快就要误入歧途了,他还不想年纪轻轻就走上不归路啊,人生真是好为难啊长松老头儿。
可不可以回山上继续吃喝玩乐打鸟蛋呢?
见千叶重天那衰得惨绝人寰的脸,怨尘一咬牙,同意了。
翌日,经过忐忑的一夜,怨尘被嫁出去了,身为一个男人居然被嫁出去了,总觉得这件事太过荒唐。
他身上穿着从小到大连摸都没能摸过的精缎嫁衣,头上盖着厚厚的红帕子,沉甸甸的凤冠戴在脑袋上,垂下几条玉链,手上还有各种见都没见过的镯子首饰,重点是,这些金银珠宝品相都是极好的,所以压得他脑袋生疼。
坐在八人大轿里,耳边传来欢天喜地的锣鼓声,震耳欲聋,像是过大年一般。
可他的心里却五味杂陈。
临行前,他给自己算了一卦,此行前途未卜,是下下签。
思及此,怨尘禁不住一阵悲怆,早知道就不把算命学那么精了。
长松啊,我到底该何去何从啊?完全不反抗命运好像也不对,是不是也该为自己做点打算?
这样一想,怨尘立刻解开了腰上的乾坤袋,拉开袋口,就将脑袋上的凤冠摘了下来,扔进去,又将手腕上的首饰镯子全都退下来,扔进去。
收紧之后,乾坤袋依然没有重量。
这货果然厉害,怪不得号称镇派之宝,实乃出门旅行打家劫舍必备之物,真是跟长松要对了。
怨尘把嫁衣上值钱的装饰也摘下来扔进袋子里,最后就剩下一个红盖头,心里默念着莫要怪我,腰缠万贯好跑路嘛。
轿子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停住了。
怨尘撩开帘子的一侧,偷偷地扫了一眼,只见千叶重天拉着一个看起来像是媒婆的妇人正说着什么,推测可能是在讲价,只见媒婆花枝招展地扭着屁股走来,一把拉开了轿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