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三章 抬手一耳光
宋嫣然本想说一句“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走比较好。”
结果这变故突起,她的话又硬生生拐了个弯,倒吸口冷气道:“大,大师兄,师弟眉间的心魔印是怎么回事?”
温铭简直是焦头烂额,没功夫回话,自己一个人踱来踱去,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许明月离的近,只隐约听见“丹药”两个字,电光火石间,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也顾不得自己听墙角的事了,猛然抬头冲温铭问道:“师兄,你给他炼的是什么丹药?”
“这…”温铭脚步一顿,整个人像是被掐了脖子,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许明月上前一步,还没等她继续再问,温铭就一咬牙道:“清心丹。”
说完又小声嘀咕,“师弟啊,你可别怪我出卖你……”
许明月:“……”
“清心丹。”她眉头紧皱,“怎么会…”
“唉。”温铭叹了口气,“你不知道小师妹,当时在玲珑塔,那些魔气幻化的黑蛇简直是无穷无尽,加上师弟他…本来心里就有…不小心魔气入体,内府动荡,原本已经压制的七七八八,可今日估计是魔气太重,再者师弟他心绪不宁,所以才……”
眼见着许明月的脸色越来越黑,温铭识趣的闭了嘴。
“有法子吗?”她问。
温铭摇摇头,“万物相生相克,心魔却无坚不摧,唯有心智坚定,一举压制。”
简而言之,只能靠他自己。
“不对劲。”虞归晚走过来,神色凝重,他望着那越来越近的黑影,沉声道,“《魔道》中有一记载,以身入魔,以身为器,大成者可汇聚天下魔气,吞噬的魔气越多,自身越无坚不摧,当时在玲珑塔内我们所见的魔气还只是蛇身,如今却已化蛟,假以时日,只怕是能汇聚成魔龙。”
说话间,那云间的黑蛟已经逼近,街上的百姓四处逃窜,哭喊声连成一片,黑蛟嘶吼,仿若惊雷,只听一声巨响,除了他们近处的两间铺子幸免于难,其余的屋舍顷刻间分崩离析,化作灰烬。
许明月:“你们给师兄护法,我来。”
“师妹,等等!”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许明月侧身露出个安抚的笑,道:“天劫我都不怕,还能怕一条大黑虫子。”
她蓦然一喝:“后退!”
语毕,便抓起长生剑,一跃跳上仅存的屋檐,那黑蛟蓦地抬头,正好对上许明月的目光,她不由自主握紧了剑,后背一阵发寒,这种压迫感,她不知道已经多少年没感受过了。
手中的利器悍然出鞘,寒霜似的剑气犹如水波般荡漾开,嗡嗡的响动传播到很远处。
潮湿,闷热,空气里的水分仿佛瞬间被榨干,霜花自脚下蔓延了整条街,许明月站在屋檐上,手持长生剑,当年那个连剑都握不好的少女与此时此刻的身影又重合在了一起。
荡开的寒气与翻腾不休的黑云毫无预兆的撞在了一起。
“砰——”
惊天动地的一阵响起,一黑一白两道色彩泾渭分明,在空中丝毫不退让,幸存的两间铺子也没有逃过化作齑粉的命运,长生剑激鸣不已,黑蛟在云间翻腾不止。
上空狭路相逢的瞬间,温铭从怀里掏出面玄色的旗帜,那旗帜轻飘飘飞到头顶化做一道流光溢彩的半透明罩子,倒扣下来,将几人严严实实的护在里面。
一人一蛟交手,刺眼的强光过后,保护罩竟咔嚓作响,自底部留下一道道细微的裂痕。
“这,这……”宋嫣然惊的下巴都要掉了,“五方旗,传闻元始天尊留下来的宝物……”
“假的。”温铭轻飘飘说道,“这是后人复刻的赝品罢了,不然怎么连这魔蛟一击都抵抗不了。”
虞归晚蹙眉道:“魔蛟已成,师妹资历尚浅,我怕……”
“对啊。”宋嫣然咬牙道,“大师兄你来护法,我们俩去助师妹一臂之力。”
温铭不吱声,只傻瞪着天空,像是忘了说说话——那道火红的身影在屋檐上晃了晃,长生剑已经染上了黑气,蔓延至到了大半的剑身,许明月抹了把嘴角的血迹,目光森冷,分毫不让,直勾勾的盯着黑蛟。
黑蛟咆哮一声,扬起利爪,它的爪子足有两个许明月那么大,步步逼近,恨不得将眼前人拆骨入腹。许明月冷笑一声,迎头赶上,将周身潮水般的寒气全部收拢至余下来的剑招里,她回想起当年在平都山师父那石破天惊的一剑,本能的使出了一招“否极泰来”,刹那间穿透黑蛟爪心,反手刺入了它的胸前。
“师,师弟,师妹…”温铭拍拍虞归晚的肩膀,喃喃道,“我们还是先担心担心小师弟吧。”
“天劫铸就的杀器,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一剑刺入,黑蛟吃痛,引颈嘶吼,身子翻滚扭曲,整个天幕都跟着颤抖,黑云一股脑的从它身子周围掉下来,所到之处花草枯萎,生机断绝,顷刻间,许明月被浓重的黑气包裹的严严实实。
黑雾缭绕,许明月一时间竟找不到出路,周身的真气像是被冻住了,凝滞不前,她试着运转,差点没疼的从半空中落下去。
自从在巫山之巅醒来,她的内心就好像和巫山终年不化的积雪融为了一体,波澜不惊,而如今被这浓郁的魔气一搅和,颇有些心神不宁,少时的无能为力与曾经撕心裂肺的痛苦又扑面而来,落在她耳中全然汇聚成了一句话,“你当真不恨?”
恨吗?
她不是圣人,怎能无悲无喜,无怨无恨,那是连一向心宽的大少爷都耿耿于怀的事情,她又怎能不恨。
当然恨,恨那只穿胸而过的手,恨那些道貌岸然,逼死师父的凶手。
朦胧的烟雾里缓缓走出个高大的影子,那身影嗤笑一声,“怎么?掌门的关门弟子都是这副自欺欺人的模样吗?”
许明月的眉头微微动了下,她看清了眼前人的样子,当时在平都山旧地曾见过,那是她曾经的同门,叶进师兄。
一时间,许明月也不敢确定眼前人究竟是真正的叶进,还是心魔勾勒出的模样,她只觉得这张脸可恶极了,硬生生将她严丝合缝的内心挖开了个巨大的口子。
叶进盯着她,一改上次见面疯疯癫癫的样子,阴森森道:“跟你们的好师傅简直一模一样,虚伪无耻,为了维持自己高高在上的形象,对厌恶之人连一句讨厌的话都不敢说。”
“闭嘴。”
许明月冷着脸打断他,额角不受控制的抽动,心道这叶进师兄怎么入了魔道连脑子也出问题了。
“叶师兄,你我师出同门,你有什么脸面说我,当初是你助纣为虐,为了一己之私对同门痛下杀手,引狼入室,就算当年是你一时糊涂,而如今堕入魔道,犯下滔天大罪,搅的天下大乱的是不是你?”
许明月越说越气,声调不自觉的拔高,“该羞愧的是你,该日夜不安的也是你,无颜面对师门也是你!”
叶进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个便宜师妹一股脑说这么多,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还嘴了。
见他不说话,许明月更气了,怒火攻心,心一横将真气强行运转开来,全然不顾经脉炸裂般的疼痛,咬牙切齿的将缠绕在身边的魔气冲了个七零八落。
怒气上头,她连剑都忘了使,直接抬手一巴掌就往叶进脸上打去,怒道:“是不是你!”
“啪”的一声脆响,两个人都愣住了。
许明月本以为眼前只是个心魔化成的影子,谁知道这一巴掌竟然落在了实处。
她猛然抬头,眼睛蓦地睁大:“你,你真是叶师兄?”
叶进捂着脸,眼里晦暗不明,苦笑着说,“师妹啊师妹,真假你还分不清吗?”
“所以。”许明月握紧了剑,“一直穷追不舍的是你,在玲珑塔里设局的也是你,楚砚周身的魔气也是你所为!”
叶进突然低低笑了声,阴恻恻道:“他可是难得一见的剑修天才,连心魔的力量都比别人强大,与其苦苦压制,日日夜夜的痛苦,倒不如被我吞噬,助我化蛟成龙,登上万魔之宗的宝座,看在我们曾是同门的份上,放心,我抽干魔气的时候,会给他留口气的。”
许明月气极反笑,周身真气激荡如潮水,下一秒,一阵冷到极致的气息从她的掌心倾泄,周围的魔气顿时被冻成冰霜,炸裂在空中,几乎是从牙关里硬生生挤出来一句,“你怎么不看看自己有没有命拿!”
随着话音落下,长生剑剑光暴涨,粗枯拉朽般的剑意让叶进退了几分,旋身化作黑蛟,重新隐匿在云雾里。
许明月不肯罢休,雪亮剑光劈开的黑夜,她的身影出现在夜幕下,蓄力一剑朝黑蛟劈去,空中雷电交加,威势逼人。
一人一蛟在云间时隐时现,动作快的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过来搭把手。”温铭道,“上面打的这么凶,这里又有一个对抗心魔的剑修,我怕这保护罩撑不了多久。”
他话音刚起,就听“咔嚓”一声,那潋滟的半透明罩子就又多了两道裂缝。
然而祸不单行,那边满头冷汗的楚砚突然睁开眼,双目赤红,眉间的心魔印殷红一片,仿佛要滴出血来。
忙着补阵的温铭一惊,后退两步,面色冷峻,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双唇紧闭,一言不发。
那抹红色印记仅仅出现了一瞬,就荡然无存,温铭再看去时,那双桃花眼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他长舒了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舒完,楚砚就已经蓦地站了起来,脸色苍白,神情凝重,“不好,赶在这个时候……”
只见天边雷声轰鸣,夹杂着雷霆之力的青白闪电在空中聚拢,不偏不倚正朝着这个方向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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