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我有个绝技
穿过繁华热闹的街道，拐进铺满鹅卵石的羊肠小道，再弯过一面青黛色的土墙，芙娘的家就尽在眼前。
大门上的牌匾太高，许明月只看了个囫囵的轮廓，一个似是而非的“楚”字，在眼前一闪而过。
一进门，大大小小环肥绿瘦的丫头们就叽叽喳喳的迎上来，各色香气扑鼻而来，许明月不自觉打了个喷嚏。
芙娘微微垂下眼睑，带着兰花香的帕子将她不甚形象的小脸又擦了个遍。
她的脑袋这才从莺莺燕燕中分辨出夹杂在其中的几句“夫人。”
夫人？
楚府的夫人，那不就是——
进了垂花门楼，穿过抄手游廊，芙娘推开了扇雕花门，将许明月轻轻放在地板上，轻声道:“砚儿。
芙娘的声音很低，但这声音却仿若在她耳边炸开。
砚儿？
是我想的那个砚儿吗？
饶是许明月做了心理预期，但她在这里看到楚砚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屏息静气，生怕自己想错了。
八仙梨木桌上正站着个八九岁的小少年，一身雪白缎子，绣着不明显的暗纹，他听见声音，眼皮一扫，无端扫出几分撩人的矜贵来。
这眉眼，这气质，分明是个缩小版的楚砚！
许明月不住蹙眉，心魔由心生，越害怕什么，越会经历什么。
这个年纪的楚砚在害怕什么？他的执念又是什么？
小楚砚嗖的一下跳到门槛前，扑进芙娘怀里，兴高采烈的喊了声“娘。”
他手里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折来的树枝，威风凛凛的举到头顶，一本正经道:“我要拯救世界，拯救苍生！”
故作成熟的声音里掺杂着些许撒娇的口气，许明月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楚砚顿时不乐意了，从芙娘怀里挣脱出来，大声道:“你笑什么，哼——”
中二少年不分时代，不分年龄，如何征服一个正值猫狗都嫌的年纪的中二少年，许明月第一时间就做了个完美示范。
她利索的抽走楚砚手中的树枝，做了个颇有气势的起手式，一下子就唬住了楚砚。
在云海天的时候，许明月的剑法可能不够看，但是此刻，在一个半大小子的眼里，许明月煞有其事的挥舞着黢黑的树枝，在小少年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子。
她使的仍是璇玑剑法。
师父说璇玑剑法一共四式，分别是“鹏程万里”、“扶摇直上”、“否极泰来”、和“枯木逢春”，每一式有三十三招，并且每一招的招式变化都层出不穷。当时学的时候不解其意，只是跟在师父后面照猫画虎，而如今时过境迁，在这种情况下，她当真咂出一些不一样的意味来。
若有若无的风随着许明月的动作温柔的包围着她的四肢，那是一种奇异的感觉。
是剑意，或者不能说是剑意本身，而是璇玑剑法与执剑人本身的心境融合，是剑法在指导她动作，而不是曾经她拙劣的模仿。
许明月一下子来了精神，她感受着手中萦绕的力量，机缘巧合的触碰到了以前百思不得其解的东西——剑法是活的。
楚少爷成年后的端倪在此刻已经展现的淋漓尽致，他虽年纪小，却已经无师自通的学会了“看脸”这一肤浅的识人方式。
因此，楚砚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许明月的剑法有多好，而是她光洁白皙的额头，又黑又长的睫毛下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珠子，以及看向他时挑起来的眉毛，嘴角无意间勾起的弧度。
少女是好看的，按照他自己的这一标准，在院中意气飞扬的许明月无疑是合格的。
许明月在楚府住了下来，并且很快收服了小楚砚成为了她的头号小跟班。
她发现芙娘是个坚强而大胆的女人，许明月刚到楚府两天，她就放心的把楚砚交给了许明月，自己则一头扎进楚家的生意里，日日忙到暮色四合。
“我有个绝技。”楚砚说。
“什么绝技？”
“你求求我。”
许明月掀起眼皮，敷衍了一嘴:“求求你了，小少爷。”
“我会用嘴巴放屁。”说着，他双唇紧闭，瘪着嘴，发出“噗噗噗”的声音。
“”
“我还会用口水吐泡泡。”楚砚又撅起嘴，用口水吐了一个透明的泡泡。泡泡破了，她就冲许明月得意的笑，“你会吗？”
许明月:“”这种绝技，少爷您还是自己留着吧，许明月简直要崩溃了。
楚家分明是平邑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楚砚的母亲芙娘又是一副温柔似水，知书达理的模样，为什么养出了一个傻的冒泡的儿子？
楚砚开始在她的耳边喋喋不休，“你为什么叫明月？为什么你比我矮啊？为什么你的眼睛比我大？为什么”
许明月捂住耳朵，面无表情的扭过身子，对着雪白的墙壁发呆，她万万没有想到，傲娇又毒舌的楚砚在儿时是如此的粘人与单纯
楚砚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脸，又道:“你会法术吗？可以把人变成癞蛤蟆？”
“为什么要把人变成癞蛤蟆？”
“那样我就可以把你变成癞蛤蟆，天天揣在怀里了。”楚砚眨巴眨巴眼睛，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许明月瞪大了眼睛，从头到尾仔细观察了一遍楚砚的表情，才发现小少爷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想把自己变成癞蛤蟆，寸步不离。
一时间，许明月甚至不知道是该伤心还是难过，是该感谢小少爷的一番好心呢还是该惆怅他的未来——
满世界飞禽走兽花草精怪他都不考虑，单单想到了癞蛤蟆，这是什么志趣？
“少爷，我求求你了，你不要说话了。”
楚砚气哄哄的跑开了。
第二天一早，许明月推开房门，第一看到的又是坚定不移的在她门前生根的楚砚。
许明月叹了口气，拉着楚砚的手，“走吧，我们去找芙娘。”
楚家的产业遍布整个平邑，这几日不知什么原因，芙娘忙的焦头烂额，府上的丫头说，夫人今日去了西街的首饰铺，趁着无事，她打算带楚砚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