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江碧鸟逾白(2)
电话很快被接通，湚离瓮声瓮气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一丝被吵醒的沙哑，“老婆，吃饭了吗？怎么这么晚了给我打电话？”
电话另一头一片寂静。
清燃眉心微拢，她看了一眼手机，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湚离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他看了一眼手机时间，结结巴巴地道：“你……是想起来了，还是护士告诉你的？”
清燃抿了抿嘴唇，有些局促地道：“护士跟我说的。”
湚离沉思了片刻，“吃饭了吗？桌子上有饭，看到了吗？”
清燃看了眼窗外的夜空，逐渐安定了下来，“还没，刚睡醒，看到了。”
湚离轻笑了一声，“你先吃饭，我一会就到。”
“好。”
清燃回到病房，一只手揭开了饭盒盖，好在这不是那种旋转的保温桶，否则她一只手就难开了。
餐盒内是温热的小米粥，还有捣碎后融在其中的鸡蛋，和翠丝咸菜。
清燃拿着勺子一点一点的喝着，却总有一股不自在的感觉萦绕在心头。
十五分钟后，湚离提着一只行李箱风风火火地推开了门，他在看到清燃后却显得有些急促，指了指行李箱说：“这是你来b市出差时带的东西。”
清燃放下勺子，抽了纸巾擦了擦嘴，觉得有些尴尬，因为在她的记忆中湚离只是她众多学生中的一员，现下却成了她的合法丈夫。
湚离始终站在离清燃五步远的地方，方便她后退和接纳，“吃饱了吗？”
清燃点了点头，随即拿着餐盒起身，“我去刷餐盒，你……先坐一会吧。”
湚离伸手取过餐盒，“我去吧，你躺着休息吧，头还晕还疼吗？”
“好多了。”说着，清燃便跟着湚离去了单间内置的洗手间，半倚着门框看着他刷餐盒。
湚离见状问道：“怎么了？”
“我们为什么会结婚？”
湚离擦餐具的手一顿，面色多少有些阴沉，不过他低着头没让清燃看到，“喜欢就在一起，想结婚就去登记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这可不像你写论文，前想三后想四的。”
清燃自言自语地说：“可是，我觉得自己不像是会跟自己学生在一起的样子。”
湚离闻言说道：“那换个说法吧，因为一次意外，奉子成婚，不知道这个说法老师会不会接受？”
清燃讶然，“就是上午跟你通话的那个孩子吗？”
湚离见清燃瞪大了眼睛的模样十分可爱，便下意识地凑上前去想吻她，却被后者十分警惕地躲过。
往常这个时候清燃都会主动凑过来，现在却惊惧着后退，湚离对这种落差有些不自在。
清燃见湚离面色不善，便慌忙道歉，“对……对不起，虽然……但是我现在还有些无法接受，你刚才的距离太近了。”
“理解，你想看照片吗？他今年四岁了，八月份的生日。”说完，湚离擦干净手后，从口袋中摸出手机，特意挑出一张全家福给清燃看。
清燃看着照片上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心中产生了巨大的陌生感，那个女人是她又不是她，最起码拥有的比自己多，而且那人所拥有的那些，都是自己从未想过的。
照片并非特意去找人拍的，而是一张自拍的全家福，画面中湚离揽着清燃，中间坐着一个带着生日帽的小男孩，正笑眯眯地朝着镜头比耶。
湚离说：“可爱吗？眼睛跟你很像。”
清燃将手机还给了湚离，认真地回道：“可爱，不过也很出人意料，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小孩子。”
湚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耐着性子说：“你可不要当着他的面这么说，他平时跟你最亲，你如果这么说的话，他会伤心的。”
清燃蹙眉，神情有些担忧地问道：“是需要跟他见面吗？”
湚离脸色越来越难看，多日来的担惊受怕以及清燃醒后带给他的落差感再也抑制不住，他忍不住提高了几分腔调，“清燃，你要明白一件事情。现在不是四年前，有很多东西都已经发生了改变，你别做缩头乌龟好吗？我可以跟你保持在安全距离，我可以不碰你。但是墨珏始终都是你辛辛苦苦生下来的，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你可以排斥我，但是你不能排斥他。”
清燃见状有些难堪地攥了攥手指，随后试探着伸手拉住湚离的手，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跟小孩子打过交道，而且我现在也想不起那些记忆，一些细节上会不会惹他不开心？”
湚离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握紧了清燃的手，轻轻地摩擦着她手背上的针孔，“抱歉，是我有些失态。我接到医院的电话后便赶来了，当时你在急救室，所以我到现在还有些担惊受怕。”
清燃微微一笑，“没事，都过去了。”
湚离松开手，回身擦干餐盒上的水，“你去睡吧，好好休息，再做个检查我们就出院。”
清燃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湚离，她搓了搓手指，心里有些排斥出院回a市，因为这样她就要跟湚离住在一起，一是不熟，二是与一个身形高大的异性同住，她实在没有安全感。
湚离见清燃还堵在卫生间门口，顿时明白了她心中的顾虑，“你在学校附近有公寓，回去之前我让保洁去那边打扫，你去那边住。钥匙都在行李箱里，还有你平时用的平板电脑。”
清燃心中松了一口气，随即笑着说：“谢谢，我今天睡得多，现在还不困，要不你去睡床吧，我看会资料。”
湚离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十分疲惫地说：“不应该跟你这个病人抢床的，我最近实在是太累，就不跟你多客气了。两个小时后，你把我叫醒，好吗？”
清燃点了点头，见湚离上前本能地退后了一步，随即觉得自己有些应激，就朝他笑了笑说：“快去睡吧。”
湚离应了声，随后侧身绕过清燃，只脱了外套扔在一旁，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清燃动作轻缓地拉开行李箱，里面的东西都是根据自己的习惯整理的，顺手就能摸到平板电脑，但是开屏密码却让她犯了难。
清燃坐到沙发上，试了几个对自己来说重要的日子，结果都不对，屏幕直接锁死让她等一分钟再输入。
“啊……”
清燃叹了一声，随即将目光放在了湚离身上，最后还是决定自己来解。
所有人都说肌肉记忆最可怕，清燃无意识地输入了“0828”，屏幕倏地一下打开，壁纸是一个婴儿的艺术照，轮廓和模样与湚离十分的相似。
就在清燃诧异时，她突然想起湚离曾经说过那个孩子是八月份的生日，0828大概是那个孩子的出生日期。
壁纸上的婴孩白胖可爱，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聊天软件是自动登录的，开屏之后就有几条消息弹进来，清燃看了一眼右上角的时间，现下是凌晨一点钟，云樱居然还没有睡。
“我听说你出车祸了？没事吧？”
“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我没事，手臂骨折了而已，别担心。”
“方便通话吗？”
“你快睡觉吧，有事明天再说。”
“好的，我这几天也忙，要不等你回来我们再聚吧，你好好养伤，我等你回来泡吧。”
“嗯，早点睡，晚安。”
清燃退出同云樱的对话框，找到自己存储论文的文件夹，这四年里她只写了两篇论文而且都未发表，甚至连评优记录都没有。
清燃面色凝重地翻着屏幕上的资料，心里多少有些不满，她并不觉得自己是那种为了家庭而放弃自己所热衷的事情的人。
家庭固然重要，但是放弃自己热衷的事情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清燃百般想不通，想起湚离所说的奉子成婚，还是试探地去问了问云樱。
“怎么了？问什么？”
“其实医生说我二级脑损伤，有些事情我记不得了，只隐约记得四年前的事情。”
“？？？四年前？那时你还没结婚呐，这件事你家湚离知道了疯没疯啊？”
“他还好吧……所以我想问问你，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这四年都没发论文，而且都没评优。”
云樱发了一个叹气的表情，“这种大脑受伤真的会有失忆啊，好玄乎啊。其实吧，你这个婚结得有利也有弊。怎么说呢，总而言之就是你得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但是五年没法评优，湚离的毕业论文被重审。”
“为什么？学校什么时候说结婚不能评优的？他论文查重率也不高啊。”
“当时湚离还是学生，虽然说年纪比同级大了那么几岁，你们两个自由恋爱，但是不知道被哪个死犊子添油加醋的在学校论坛胡说一番，说你仗着硕导的身份让湚离包你。当时这件事影响很大，你们两个恋爱也坐实，所以学校给了你处分。”
清燃发了个无语的表情给云樱。
云樱回了个惊讶的表情，“你怕不是没了四年记忆，现在后悔了吧，我跟你说啊，虽然我不喜欢你家男人，但是天下有几个人会看自己闺蜜的男人顺眼，但是我可要提醒你，你千万别冲动，以免你想起记忆来后悔。你们要是离婚，你家宝儿该多伤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