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山青花欲燃（1）
妖界共主湚离近来一时觉得心情愉悦，一时又心情忧郁，这才寥寥数几天，他便被两种心情来回拉扯至烦躁，再如此下去他觉得自己要疯。于是，他决定出手解决这个问题。
湚离走出崇明宫，来到殿后的花园内。
今日天气晴朗，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清燃抱着墨珏在树荫下荡秋千，墨珏搂着她的脖颈，欢笑声不断。
湚离驻足看着二人，顿时觉得那股萦绕于心头的忧郁散了开来，自那日墨珏周岁礼，清燃突然出现于寝殿中至现下，湚离都觉得自己恍若如梦中，当时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有人假冒，意欲对墨珏图谋不轨。
湚离正准备质问于那人假冒清燃是何居心，便见她抱起墨珏后扑入了自己的怀中。
确实是清燃不错。
看来佛祖听到了他的祈求。
墨珏趴到清燃的耳边低语道：“娘亲，爹爹来了，在那里偷偷看。”
清燃顺着望了一眼，随后对墨珏道：“珏儿，该跟先生去读书了，放课时娘亲再去找你，好吗？”
墨珏笑着点了点头，“娘亲要说话算话哦，不可以再反悔了。”说完，他便由侍女牵着去了书房。
清燃在秋千上坐了片刻，看着墨珏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却见湚离依旧站在原地，便起身走了过去。
“在想何事，为何不过来？”
湚离抬手拢起清燃的长发，略使一力向下拉扯，迫使她不得已仰头看着自己，“在想本座是不是在珏儿的周岁礼上喝多了，现下只是做了一个美梦，梦醒了依旧要面对忍着不哭闹的珏儿，本座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做得真是差劲。”
清燃眉心微拢，伸手摸向湚离置于她脑后的手，“疼，又发什么疯？”
湚离盯着清燃清丽的面容看着片刻，随后松了手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低头埋入她的墨发之中，嗅着熟悉地气息道：“不疼，本座见你不长记性。”
清燃拢着湚离的后背，轻柔地拍了几下，“湚离，你辛苦了。”
湚离俯身将清燃抱起，随后往树荫下的秋千处走去，随后将她置于自己的腿上，“同本座说说，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清燃神情担忧地看了眼秋千的固定处，生怕两个成人的重量将其压垮。
湚离捏着清燃的脸，让其直视自己，“不怕，即便绳子断了，本座也不会摔着你的。”
清燃无奈地一笑，她伸手掰开湚离的手，“你看我的脸。”
湚离眉心一拢，清燃的肌肤白皙透露，并无任何异常，但是时辰一久，阳光从树叶罅隙间落下，在她的脸上形成各色的光斑，一些纹路便缓缓地浮现了出来，像是阳光穿过水滴的模样，波光粼粼的一些白色纹路。
一时之间，清燃整个人都变得虚幻了起来。
湚离心中一惊，慌忙握住清淡的手臂，生怕自己一个眨眼之间她便会消失不见，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地触上那些纹路。
“这是……”
清燃展开湚离的手，让他贴合于自己的脸上，“没事的，都过去了。那颗菩提珠确实是镇了大封，但是佛祖于一雨日漫步于无名岛，看着重整家园的鬼神一族，让焦土化绿地，修复了我的神魂让我暂时容身于一株山荷叶中，待花开之时我修得人身，便能脱离那株山荷叶了，也多亏了鬼神一族的照看，我才能用一载便修得人身。”
“你那么费心竭力地将他们从海底迁到陆地上，他们能不真诚对你吗？”湚离目光缱绻地看着清燃，“看来，本座的祈愿佛祖都听到了。”
清燃蹙眉，“何等祈愿？”
湚离神情有些不自在地偏开了目光，他轻咳了几声便道：“想知道？”
清燃颔首，“自然。”
湚离煞有其事地朝着清燃招了招手，示意她凑近一些。
清燃毫无防备地靠近，却被湚离偷吻在脸上，面抱羞赧之色，“就不能好好说话？”
湚离卷着清燃的耳垂轻轻地研磨着，含糊不清地道：“不能，你回来这几日，珏儿日日霸占着你，本座总不能同儿子抢你，所以你给本座生个女儿，本座便告诉你。”
清燃着手推了推湚离的胸膛，后者却将她搂得更紧，“你这岂不是无赖行为？”
湚离道：“这有何妨？妖界人一胎生多个，胡棪棪一胎五只小狐狸，就一个女儿，被胡云溪宠爱得不得了。本座执掌妖界这么多年，才得墨珏一根独苗苗，岂不是很惨？你也该努努力，给本座多生几个了。”
“放开。”清燃别开脸，推了推湚离的肩膀，“我若是能同妖界人那般，三年两窝，先给你生八过瘾。”
湚离将清燃搂得更紧了些，笑着道：“那感情好啊，若真如同妖界人那般，清燃一年至少一窝，否则外人真觉得本座不行。”
清燃忍俊不禁，“你怎么各各方面都有这奇怪的胜负欲，倘真不顾我的身子了吗？”
湚离低头吻了吻清燃的脖颈，“自然是顾的，所以你不是妖界人啊，本座自然不会让你生那么多，跟本座说说你现下是个何等状态？花妖？神仙？”
清燃垂眸思索了片刻，“大抵都不算，与未飞升之前的状态应当是一样的，非妖非神，但是依旧是吸纳天地清之气修习。”
湚离轻笑了一声，“怎样都无所谓了，只要你回来了便可。方才听本座说起胡云溪一家之事，怎不见得你欢喜？”
清燃伸手将湚离拢进了怀中，“知晓我回来的人还是少之又少的好，昨夜我起卦卜算，发现天帝未勾去我的神籍，经此前一事，我有些乏累了。只想同你守着珏儿，看黼蔀黻纪、葳蕤蓬勃的时代。”
湚离在清燃的怀中蹭了蹭，“只要你留在本座身边，不再离开便可。”
“不再离开了，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任务了。”说完，清燃便觉得秋千往下一坠，顿时花容失色。
“坏了，秋千被压坏了，珏儿要难过了。”
湚离抬手往上一推，秋千顿时稳固如旧，随口抱怨道：“真是不结实，本座还没在这上面做什么呢。”
清燃心中顿时觉得不妙，“你别乱来，这里是花园，人来人往的。”
湚离张口叼住清燃立领上的扣子，“你就是面子薄，这有何值得在意的，就算有人又何妨，谁敢看？本座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
清燃面色急切地拢着衣裳，“又没说不让你来，去寝殿不行吗？”
“可本座就想在这儿。”
秋千锁链簌簌响，满园春色藏不住。
“你看你将下唇咬的，叫几声又没人笑话你。”湚离伸手拂开清燃脸上汗湿的发丝，轻柔地吻了吻她的嘴唇，“醒醒，太阳都要落山了。”
清燃倏地睁开双眸，迅速将敞开的衣襟拉好，便准备从湚离的腿上起身，“我答应珏儿要去接他的，又食言了。”
湚离掐住清燃的腰，“别去了，都过了两轮放课时辰了。再说你这个样子怎么去接他，本座抱你回去休息。”
清燃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伸手拍开湚离的手，“淤青要四五天才能下去，你下次就不能轻一些。”
“下次尽量。”湚离笑着将外袍脱下将清燃裹了起来，顺道遮了遮她的脸，“这样行吗？省得让人见了，你再羞愤地咬本座。”
“这与掩耳盗铃有何异？再这般便没有下次了！”说完，清燃愤愤地瞪了眼湚离，却依旧扯着他的外袍将自己的脸遮了起来。
湚离见状也仅是宠溺地一笑，随后将清燃抱了起来，准备往寝殿走。
清燃急道：“我鞋子还没穿呢，你这人。”
湚离餍足一番后便如同一头摸顺了毛的狼狗，尽心尽力地服务着清燃，俯身拎起她的绣花鞋给她穿好，随后便低声道：“夫人，还有什么不舒爽的地方，需要为夫去做的吗？”
清燃道：“我想沐浴。”
湚离笑道：“好，为夫带你去浴池。”
所谓的浴池是崇明宫后的一方温泉，用了白玉石砌了台阶和围台，热气袅袅而升，四周香草丛生。
湚离俯身将清燃放在围台上，伸手便准备帮她宽衣解带。
清燃摇了摇头，及时制止了湚离，有些欲哭无泪地道：“我自己来，你也歇歇罢，我真的有些吃不消。”
湚离无奈地一笑，他取了帕子用温泉水打湿后给清燃擦了擦脸，“行了，本座虽然很想，但又不是禽兽。你自己来，泡进去歇歇吧，本座去给你拿衣裳。”
清燃颔首，背对着湚离脱下了身上的衣裳，随后步入了浴池中，温柔的热水将其包裹，她忍不住轻声喟叹。
湚离取了干净的衣裳折了回来，顺便带了一些果腹的点心。
“当心，别睡着了。”说完，湚离将身上的外衣除去，掷于一旁后也入了水。
清燃见状顺着水波离他远了些，省得他又搞些别的花样来戏弄自己。
湚离轻笑了一声，寻了处地方坐下，倒了酒自顾自地喝了起来，近一载的时光，他诸多公务缠身，许久未如此消遣过了，从里到外都觉得安逸。
“清燃，过来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清燃闻言在身前遮了块帕子，缓缓游了过去，伸手捏了块茶点细细地咀嚼了起来，她想起近日湚离饮酒诸多，想着此前他是不怎么碰的，便开口问道：“何时染上了嗜酒的毛病？”
湚离睁开双眸看向清燃，随后便将酒杯放于一旁，“清燃既然不喜欢，本座便不喝了。”
清燃道：“不是，我是问你原因。”
湚离捉了清燃一只手在掌中揉捏把玩着，“诸事繁多，借酒消消愁。同神界的谈判还未有个结果，过几日还要继续，希望能早些尘埃落定。”
清燃笑了一声，用帕子擦掉手上的点心渣滓，“说不定是他们想不出来要赔些什么，又故技重施再送个仙娥下来。”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清燃也会同本座开起玩乐了。”湚离伸手勾了一下清燃的下巴，“到时候本座温香软玉在怀，你可便要独守空房了。”
清燃趴在围台上看着湚离，“这有何妨，我有珏儿，若真到那时候，我便带着珏儿游山玩水，领略大好山河，不打扰你同你的新夫人温存。”
湚离微叹一息，卷了清燃的一缕墨发，低声道：“本座见清燃是歇息好了，说话真是越发的大胆，从前怎不见你如此这般？”
“你还是别人？”清燃抬手夺回自己的头发，“也难为你当初无法接受长野的记忆，现下看来影响还是有的。”
“习惯便好。”湚离轻哼一声，仰头灌下一杯酒，“旋暖熏炉温斗帐，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清燃掩唇轻笑，“你这人不仅自高自傲，居然还如此自恋，读前人之诗，偏偏选个夸赞自己俊如玉树临风的。”
湚离斜睨着清燃，神情略带些妖魅，如同那次对峙时的眼神一样，“本座这是在夸赞清燃美如琼枝袅娜，清燃这只无脚的鸟儿，终究还是栖息于本座这儿了。”
清燃见状眉毛微挑，伸手拢了拢肩上的湿发，问出了自己一直好奇的问题。
“你们勾陈一族情期来得都这样晚吗？”
湚离闻言伸手捋了捋眉毛，有些难为情地道：“春秋月，这不是很正常吗？有何不妥？”
清燃上前抚了抚湚离的眉眼，笑着道：“你这眼神也太直白了，求欢二字直接写脸上？”
“既然知晓了还凑过来是何意？总不会是想吊着本座吧。”说完，湚离便打算将清燃扯进怀中，预备吓唬她一番。
煦风轻咳了一声，随后才出声道：“尊上，海妖一族决出了新王，邀您明日观礼，帖子给您放这儿了。”
湚离面色顿时有些不悦，但因着来送信的是煦风，也不好发作，只能道：“本座知晓了。”
清燃笑了一声，挤干了帕子问道：“要擦背吗？”
湚离摆了摆手，“不必了，你去看珏儿吧。这个你拿着，搓淤青的药油，你若是想让本座代劳，本座也是乐意之至的。”说完，他便从衣服堆里摸了个瓷瓶出来。
清燃接过药瓶，笑着问道：“若是让你代劳，还能赶上陪珏儿吃晚饭吗？”
湚离睨了清燃一眼，扯到怀中亲了个够才放人离开，“本座疼你怜你，怎得还净招我呢？”
清燃伏在围台上平息着呼吸，面上氤氲着桃花之色，眸色朦胧地瞪了眼人，却毫无威慑力，“你这人……以后莫不是连好好说话都做不到了？”
湚离摸了摸清燃的头发，“乖，去陪珏儿吃饭去，明日陪本座再去次鲛宫，观礼。”
清燃推开湚离的手，“知晓了，你也别泡太久。”说完，她便起身出水，穿好衣裳后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