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2）
为什么说神像是死的呢？
因为神像这种东西一般都会附有神灵的一丝神识，尤其是像先天之神，他们需要人间的信徒来保持神力不散，但是像清燃这种修道成仙，本就是采天地之灵气入体、受雷劫而飞升的后天之神，根本不需人间的信徒之愿力，只需得空化型到人间走一走，施以小恩小惠便可。
但也正因为如此，先天之神同后天成神之间有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信徒的愿力使他们更为强大。
对于女将军这般的地仙，神像便是他们的栖身之所，他们需要在其中接受供奉，成全许愿，从而来增强自己的神力。
神像是死的，只有两种可能，其一为神灵不在此，其二便是神灵已死。
神灵已死也会有两种情况，神灵被外力所绞杀，或是无人供奉，没有了愿力的神灵自然会消亡，尤其是像这种本身不为先天之神，仅是因为人间愿力所化的神灵。
将军祠内供奉的女将军便是后者，只因为有恩于莲花村，所以才被当地百姓斥资打造了这间将军祠，并立了女将军的神像。
清燃仰头看着将军像有些出神，心中不禁有些唏嘘。
长野动了动耳朵，倏地看向了门外，面露一丝疑惑，“师尊，有人往这边来了。”
清燃回神，同长野隐身到了一旁。
只见一个不大的少年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他面上带着惊慌，进门之后先是将祠门一关，随后才转身看向神像。
少年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响着，他眼馋地看着桌上的贡品，舔了舔嘴唇然后跪在神像前，“将军娘娘，对不住，我实在是太饿了，我以后要是能活下来一定积德行善，等富贵了一定为您塑金身。”
这句话来来回回念叨了几遍，少年才敢拿起桌上的肉烧饼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不住地给神像磕头。
清燃心中有一丝的动容，偷偷施法变了些吃食在桌上。
长野看向少年的眼神有些埋怨，小声嘀咕道：“那是师尊给我买的烧饼！”
清燃无奈地拍了拍长野的手臂，“你这也算是积德行善了，今日若是没你那烧饼，仅凭供桌上的东西估计他便要饿死了。”
长野眼巴巴地看着清燃，适时地揉了揉肚子，表示自己还没吃饱，刚刚只是觉得空手来不供奉一番太好意思。
清燃见状心下了然，“回去煮面，再烧只土鸡。”
长野凑到清燃身边，趁机偷摸着故作撒娇地握住了她的手，笑嘻嘻地说：“师尊要偷偷地给我做，我自己一个人就能吃干净，你不能告诉胡云溪。”
清燃无奈地说：“怎么天天跟你师弟争宠？”
长野晃了晃清燃的手，“师尊，好不好嘛？”
“好。”
突然，外面传来了砸门声。
“言卿，我知道你在里面，快给我出来，家里还有那么多活没做呢。”
名为言卿的少年惊恐地看着祠门，他手里还捧着半张烧饼，接着四下看了看像是在找何处能藏身。
长野见状，偏头问道：“师尊，我们要不要帮帮他？”
清燃眉心一拢，“等等看。”
一干人带着木棍和火把从祠外冲了进来，他们盯着无处可藏的言卿，为首的女人膀大腰圆，开口道：“言卿，快跟我们回去！”
言卿急忙将烧饼塞到嘴里，随后慌不择路地抱住了将军像，哭诉道：“我不回去！”
突然，将军像上一道红光闪过，其中夹杂着十分暴虐的戾气，将周围的村民全部拦腰斩断。
速度十分得快，清燃只能撑了结界先将自己和长野护在其中。
浓郁的血腥味瞬间蔓延开来，被拦腰斩断的人并没有立刻死去，有的人在地上哀嚎着，有的人双手用力想往将军祠外爬去，留下一地的鲜血，场面极为的惨烈。
“他们命不该绝，长野救人。”说完，清燃便一掌打向了将军像。
一个手持长/枪的女将军迅速从神像内冒出，她挥/枪击碎清燃的神力，一把抓起言卿，目光殷切地看着他，“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你回来兑现娶我的诺言了吗？”
言卿被刚才的一幕吓得不轻，他双手抱住脑袋，惊恐地喊道：“不是我啊，将军娘娘饶命啊，我不是故意吃你的贡品的。”
女将军闻言随手将言卿扔在一旁，随后飞身向长野袭去，“鹿烽，你个负心汉说好要娶我的呢？！”
清燃见状闪身至长野面前，调动神力同女将军对掌。
巨大的冲击力迅速把将军祠夷为平地，只伫立着那座将军像。
女将军后退几步，她以长/枪/撑地，随后腾空而起，挥舞着长/枪/朝着清燃攻了过去。
清燃召出一方绸缎拢住了长/枪/，随手一并将女将军绑在了将军像上。
“虹月，何故如此？”
女将军奋力挣扎着，她双眸赤红，恍若一副失心症的模样，她疯狂地咆哮道：“你也不是他！让他来！让鹿烽来！让鹿烽来见我！”
长野道行浅，这才刚刚好救治完一人，那人却立即爬了起来，神情惊恐地朝着将军祠外跑了出去。
“将军娘娘杀人了，将军娘娘杀人！来人啊，救命啊！”
长野不满地看着那人的背影，“喂，怎么连声谢谢都不会啊，费了我不少的法力呢。”
清燃拈指掐诀，柔柔的荧光撒了下来，迅速救治起地上受伤的村民。
长野仰头看着如同困兽般嘶吼的女将军，“师尊，这女将军怎么回事啊？”
“怕是被什么侵染了心智。”清燃伸手预备扶起言卿，却被眼尖的长野抢先一步。
长野故作好心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言卿，“这位小兄弟，你怎么样啊？身上有没有受伤？！”
言卿俯身跪拜，感激道：“多谢二位仙长出手相救，多谢二位仙长出手相救。”
长野听闻有人喊他仙长，心情顿时大好，有些羞赧地揉了揉鼻子，随后伸手将言卿扶了起来，“快起来，快起来，这里究竟发生何事了？”
言卿如实道：“这座将军祠在莲花村少说也有数百年了，将军娘娘时常保佑我们风调雨顺，可是就在西边的骷髅山上突然来了个什么白骨仙姬，将军娘娘不敌，便被她摄了心魂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从那之后将军娘娘便不再保佑我们，以至于这将军祠越来越荒芜。”
长野蹙眉，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白骨仙姬？何人敢自称仙姬啊，即便是天上的神仙也不会以白骨为号啊。”
“长野，你留下来，为师去看看。”说完，清燃便转身往骷髅山走。
长野张了张嘴想同清燃一起去，又不想拖清燃的后腿，思忖了片刻后又闷闷地闭了嘴。
言卿找了处断裂的柱子，他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兴致冲冲地朝长野招手，“仙长，您来坐。”
长野见言卿如此热情，也不好驳了人的面子，便将乾坤袋里打劫的胡云溪的吃食全给了他。
言卿见到食物眼睛都亮了，一个劲地给长野道谢。
“谢谢仙长！谢谢仙长！”
【骷髅山】
清燃到了骷髅山才知晓所谓的白骨仙姬的庐山真面目，仅是一具白骨而已，此时正穿着一身蓝色的袍子，手上拿了一柄梳子正梳理着自己的头发。
清燃在一处钟乳石洞中寻到了这位仙姬，第一眼便认出这具白骨其实是那女将军生前的身体，不知被何方神圣点化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何人点化的你？既然已经成了白骨，为何还要纠缠？”
白骨仙姬将梳子放至一旁，她起身捋了捋衣裳，矮身施礼，“原来是清燃上神，有失远迎。”
清燃蹙眉，“你识得我？”
白骨仙姬起身，“这具身体虽然已经腐烂成白骨，但是点化我的人还是将一些事情告知了我。”
“将军祠又是何故？”
白骨仙姬的脸仅是一副骷髅样，根本看不出她任何的表情，只听她缓缓而道，“不过是等一个负心汉罢了，我既然已经弃了肉身被人供奉成了地仙，自然是比生前有了更大的本事，我要等鹿烽回来，他说他一定会回来的。”
清燃垂眸掐指一算，“已经三百多年了，无论投胎转世还是羽化成仙，他都将不再是鹿烽了。”
白骨仙姬说：“那又如何，只要有誓言还在，他便一定会回来的。”
清燃闻言从白骨仙姬的脸上品出了一丝的落寞，“你同那人交易了什么？”
白骨仙姬伸出只剩骨头的手像生前那般整理着长发，“大家都是痴心人，哪有交易不交易的。唯有上神这般无情道大成者，才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
清燃无奈地叹了一息，“放弃吧，即便是鹿烽的转世来了，他已经不是之前的鹿烽了，你再如此执迷不悟下去，便只有死路一条。”
“我不，即便是死我也要见他一面，我为他固守疆土，他也答应要娶我的，这誓言为何不履行？”白骨仙姬说，“如此我便想问问上神，若是上神也有心爱之人，像你这般神通广大之人丢了心上人，是碧落黄泉的寻他，还是就那么算了？他若是转世没了前生的记忆，却依然爱你，上神是否会将他们当成同一人呢？还是各论各的？”
清燃哑了声，她设身处地的思索了一番，若是将来大封不再需要她的看守，有人愿意爱她敬她，若是那人因故离去，她怕是也会千方百计的寻找，若是寻得到便是幸事一件，若寻不到又何故苦苦追寻，不过是徒增烦恼，暗自伤神罢了。
清燃垂眸，自古多情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岂是拈花难解说，可怜飞絮太飘零。
但，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鹿烽倒是转世而去，可怜虹月因有恩于当地百姓而就地封仙，只能苦苦在此守候。
“何故苦苦执着于此？”
白骨仙姬摇了摇头，“修无情道的神自然是不懂的，这种事若没有当初的刻骨铭心又何来之后的苦苦执着？谁都想洒脱过一生，但是这一生中有太多的不如意和出其不意，谁又能事事掌握于指尖卜算，又能事事如愿呢？怕是上神也做不到吧，上神没有刻骨铭心的经历，自然不懂其中的滋味，还是甜多余苦的。”
清燃说：“莫要再自毁仙缘了，本尊帮你找到鹿烽，不过切忌不可再伤人性命，若那鹿烽不想认这段情愿，你这丝执念还是速速化去的好，莫要再耽误大好前程了。”
白骨仙姬说：“多谢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