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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长公主的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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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惜夕已经听不进铜铃在絮叨些什么了,倏然转身冲出了府里,奔走在大街上,奔向景王府。果然就见到景王府大门两侧高悬起的白色灯笼,门楣上挂起了黑白丧幡,只是目下府门紧闭,看不到内中情形。

    一步一步走上台阶,顾惜夕停在了红漆大门上的辅首衔环处,一下一下地轻敲着,每敲一下金环所发出的争鸣之声都仿佛是敲打在自己的心上,令心处一阵一阵在抽紧。

    须臾,终于听到了一些脚步声,有人打开了门,来人是英叔。只是这一次,英叔脸上再无从前那般和蔼亲近之色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寒霜冷意。

    “原来是郡主大驾光临,恕府上忙着治丧,并无闲暇功夫接待郡主!”英叔心中是有气有恨的,语气自然也就凉薄许多。

    顾惜夕明白英叔此刻没将自己棍棒打出门已经是他最大的容忍了,可是……“英叔,麻烦通融一下,我……想再看他一眼……”

    “怎么?郡主是想看我家王爷是否死透了,如果没死透还要再补上一刀?”

    “不是的……”顾惜夕声音已经哽咽,不知该怎样做才能够再看他一眼,也不是不明白自己早就没有资格再进王府了,可就是想见他,控制不住地想见他。

    “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事已至此,郡主跟王爷都该放下了,毕竟王爷已没有第二条命来陪郡主了。”英叔话已说完,就“砰”一声关上了大门。

    相隔咫尺间,可眼前这道门却再也跨不进去了。

    景王府王爷寝间,萧瑾衍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躺在塌上,面上并无一丝血色。京中的传闻并不假,景王爷一直昏迷未醒,只有一点外界并不知情,王爷已经用过解药了,就是迟迟不见好转。

    英叔守在塌边,看着萧瑾衍苍白虚弱的样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南岭往北六郡已收,在这个节骨眼上,王爷却倒下了。万幸的是那晚舒老头及时赶来了,探出王爷中的是‘幽冥丹’,也不知顾小姐是哪里弄到的这早就不存于世的阴毒之药,也幸而毒药是前朝旧物,府上正好有其解药,且除了府上世间怕是再难找出第二颗解药了,想来必是雪公主的在天之灵在庇佑着殿下。

    入夜后,一身素白寝衣的顾惜夕抱膝倚坐在软榻上,乌泽柔顺的长发散开垂落,遮住了半张精致的侧颜,眼里无神,眸中无光。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顾惜夕连鞋都顾不上穿好,赤着足踩在寒凉的地上,三步并两步走,只为打开斗柜最下面的一个抽屉,那里静静的躺着一串红珊瑚手串,珠圆润亮。

    红珊瑚手串缠上白皙纤细的皓腕,顾惜夕只觉心头一烫,那空落落的感觉总算被填补了一点点,回忆起这物件还是他强行送给自己的,后来被自己搁置在这角落里蒙尘,初识不觉情深,待到情深深几许时,却道天道终是无情的。

    顾惜夕正欲关抽屉时,看到了被自己一同放到这斗柜底层的小方木盒,心生冷意,这便是令天下野心之人垂涎争夺的月影珠。顾惜夕取出小盒,缓步至窗前,手持宝珠对着散发着清辉的寒月照了照,果然就见到一光影图投射到地面上,是自己当初见过的神兽图。

    光点流转,图也就越发清晰,顾惜夕仔细瞧着,怎么觉得这图……异常熟悉?一丝疑惑在顾惜夕眉间皱起,一道灵光乍现,是螭龙,与墨轻寒银质尾戒上的纹饰一模一样,怎么会这样?

    渔归图和月影珠暗含着前朝宝藏,此螭龙图必有深意,可墨轻寒佩用此图又是何意?顾惜夕不知怎的隐隐生出些不安来。

    翌日清晨,顾惜夕还在思忖着关于这螭龙图该找谁打听才合适时,长公主府上来人了,接自己到府上一叙。这不正好,长公主乃历经两朝之人,她或许对此图有所了解,顾惜夕遂颔首前往。

    长公主府内,萧晗眉头深锁,眼底还有一丝愠怒,她是昨日才知道瑾衍危在旦夕了,自是不信什么身染恶疾之类的鬼话,就差人稍微查探了一下。萧晗本以为是她那狼心狗肺的皇帝侄儿终于还是忍不住要对手足下手了,没成想竟查到了是那日赏花大会上深得瑾衍心意的顾小郡主所为。虽不明白这其中缘故但瑾衍是萧晗在这世上为数不多还在意的人了,所以其他人可以不管他的死活,她这个做姑姑却是不能坐视不理的。

    随着一声通传,顾惜夕入到了厅堂,可还没等顾惜夕行完礼,萧晗便冷声道:“把晗英郡主给本宫按住。”

    很快门侧两个侍卫立即上前,强势地捉住顾惜夕。顾惜夕一惊而过后就明白了长公主是要找自己兴师问罪的,心中确有愧意加上长公主是长辈,本能要还击的姿态一下子卸了力变得顺从起来,任由侍卫将自己押跪在地。

    看着此刻虽跪着但纤薄背脊挺得笔直的顾惜夕,萧晗语带怒气道:“本宫就不跟郡主兜圈子了,郡主在景王府里做过什么自是清楚,所以本宫今日拿你问罪,郡主不觉得冤屈吧?”

    “是我做的。”顾惜夕抬眸,眼里无畏亦无惧,强压住心中涌出的苦涩,清冷的声音坦然道:“无论殿下想如何责罚,我都甘愿领受。但我愿受罚只因我想陪着他,能罚在身上亦或是随他而去都行,也许这样心就不会那么痛了。”

    萧晗紧盯着顾惜夕,嘲道:“郡主这番说辞,是想说把瑾衍害成这样,还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隔着血海深仇怎能放下?他是我的仇人,即便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断然取他性命。”

    “郡主跟瑾衍能有什么深仇大恨?”萧晗愣住了,先不说这俩人认识并不多久,就冲着瑾衍那宽厚的性子,怎么也想象不出他能做出什么事来?

    顾惜夕并不多言,只想着受罚后长公主会愿意开解一下关于螭龙图的疑惑,“殿下可以责罚了。”

    眼前这小女子看似纤弱实则倔强异常,萧晗生出一丝欣赏之意来,但瑾衍之事不能这么算了,“来人,上笞刑。”

    就见一壮硕有力的侍卫拿着一根竹棍进来,既是受了长公主的命令,自不会手下留情。第一棍落下时,顾惜夕就忍不住身子一震,强忍住才没有喊出声来,不过十几棍落下,背部已经皮开肉绽,腥红一片。

    顾惜夕银牙咬碎,大颗大颗的汗珠冒出也没呼喊出一声,果然只有这样的痛才堪堪抵住心底的痛意,才有知觉自己还活着。

    这笞刑可轻可重,要是真狠下心打上几十棍子也是能要人命的,这不,侍卫没有收到萧晗停下的示意手下一刻也不敢停。眼看着顾惜夕的身子有些禁不住了在摇摇欲坠,萧晗心里闪过不忍,可一想到瑾衍还在那里躺着,生死未卜,她就恨不得立时让顾惜夕赔上命来。

    再一次棍击后,顾惜夕终于承受不住这力道,匍匐倒地,纤细白皙的皓腕向前伸着,那红珊瑚手串被雪肤衬得红亮夺目。侍卫们欲把顾惜夕架起来,继续行刑,萧晗却心头大震,惊呼道:“都住手。”

    萧晗难以置信地看向那手串,生怕自己看错了,又走近来细细瞧了瞧,没有看错,是她的东西,只是怎么会戴在顾惜夕的手上?“本宫问你,你这红珊瑚的手串是怎么得来的?”

    顾惜夕从意识模糊中回过神来,就看到长公主神色有异地盯着自己手腕上的珠串,这是墨轻寒送的,难道有什么特殊之处?遂忍着背上传来的彻骨痛意,勉强支起了身子,反问道:“殿下认得此物?”

    萧晗虽急切想要知道答案,但也清醒她这府上的漏风情况,就是现在顾惜夕在此受罚的消息不过片刻便会传到宫中,于是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宋嬷嬷心领神会。宋嬷嬷让厅堂里的一干人等全部退下,关上门来,还亲自在门口把守着,给堂内的俩人留下私话空间。

    眼见长公主如此谨慎,顾惜夕就明了这手串干系重大,且应该是……前朝旧物,这让自己联想到了那螭龙图案,“不知殿下方便告知一下这手串的来历吗?”

    “你竟不知?”萧晗审视着顾惜夕,看她表情确实不像在撒谎,叹了口气道:“虽说在这世上能识得此物的也没几人了,但这里是盛京,总还是有人能认出的,此物一出,必定会在京中掀起轩然大波,于郡主而言可就是杀身之祸了。”

    顾惜夕愕然,长公主说的已经很明显了,这手串大概是前朝皇室之物,可墨轻寒说过这是他母亲的东西,在雁回观里被活活烧死的先帝后妃怎么可能会是前朝皇室中人呢?先帝窃国得逞后最初的几年里一直都在不遗余力地清剿北辰皇室及其余党。

    不对,自己亲眼看到过墨轻寒的脸上并没有烧伤,那么萧瑾衍额处的红痕必是伪造的,那么……一个揣测呼之欲出,墨轻寒不是真正的萧瑾衍,顾惜夕感觉自己脑中一片混乱,一些过往的迹象开始浮现,君子觞,前朝秘辛以及他讲过的那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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