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东宫之殇
萧逸盛怒，徒手打掉挥至眼前的匕首，将那侍卫一下踹翻在地，又接连补上了几脚，直到那人不能动弹才放下心来，赶紧转过身来，查看自己母妃伤势如何，“母妃受伤了，伤到了何处？可有碍？”
楚心玥看到好好站在自己面前的萧逸，几乎要喜极而泣，连连摇头道：“逸儿，本宫没事，只要看到逸儿安好本宫就一切都好。”
“逸儿让母妃担心了，这是出了何事？母妃为何会独自前来？”
楚心玥这才镇定下来，看了眼还躺在地上的那名侍卫，一下就明白了，此人故意谎称逸儿坠马就是为了引自己孤身犯险，他是来寻仇的，遂冷声道：“你究竟是谁，为何处心积虑地要害本宫？”
那侍卫满眼是恨，吃力地支起身子，嘶喊道：“楚心玥，你这毒妇，你……”
侍卫话还未说完，一道划破空气的利响传来，只见一支袖箭袭来，是从不远处密林中射出的。楚心玥心想，不好，有人要灭口。万万没想到，那支袖箭并不是射向那侍卫，也不是对着楚心玥，而是正中……萧逸的胸口。
萧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前，鲜红晕染开来，心绞着疼，一切就要结束了吗？身在皇家，其实自己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可是，自己还有私心，还想要……娶她。萧逸抬起头来看向那宴席，好像看到了那抹纤细的身影，眼含眷恋，怕是等不到她再看自己一眼了……
一声声异常凄厉的悲鸣响彻天际，“逸儿……逸儿……”
接下来场面开始摧枯拉朽般崩塌了，一片哭喊混乱中，太子被抬入了狩猎场别院进行救治，太医们一个接一个地被喊进去，片刻后又一个一个的被踢了出来。往来的宫人无不战战兢兢，近身伺候太子的或平日里与太子交好的都红了眼圈，这一切都在昭示着这位未来的储君已经是回天乏术了。
所有人都在令人窒息的压抑中等候着，顾惜夕心里也不好受，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让人难以相信前一刻还在策马扬鞭的天之骄子眨眼功夫就这么轻易殒命了。小棠紧紧地拽着顾惜夕的衣袖，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支撑得住，眼泪已经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掉，她小时候常与楚青阳玩在一起，自然跟萧逸也是有情分的。
楚青阳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出来，走到顾惜夕的面前，哽咽道：“逸儿想见你一面，陛下已经恩准了。”果然就见到里面乌泱泱一群人都陆陆续续退了出来。
顾惜夕有些木然地走了进去，步至塌边，看着从前恣意妄为的人现下面无血色，毫无生气，顿时指尖攥紧，有些不知所措。
也许是感应到她来了，萧逸勉强地睁开了眼，其实只堪堪开启了一条缝，嘴角微扯出一丝笑意来，“惜夕，最后还能跟你……再说说话，这样挺好。”
一瞬间顾惜夕目染雾气，不知说什么好，犹疑一会儿，轻声问道：“怎么会这样？知道是谁……”
“不重要了。”萧逸微摇了一下头，声线淡淡，“终归是我母妃或者……父皇种下的因，由我受着……原也应该。”
顾惜夕诧异，没想到萧逸看得如此通透，有些难过道：“我还是觉得原来的骄纵肆意更适合你。”
“别，我努力变成你喜欢的样子，你却说原来的我更好，顾惜夕，到现在你还想着气我。”不想看她难过的模样，故意换作以前蛮横的口气，可刚说完这一大串，萧逸便难耐地咳了起来。
顾惜夕赶紧凑近前替他拍背顺气，眼里满是担忧，“萧逸，你别着急，慢慢说，这次我一定好好听你说话。”
“那……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吗？”
“……你说说看。”
萧逸眼中生出希望，遂又破灭，忽而想到了什么，有些急切道：“惜夕，尽快离开京城，如果你属意皇叔，就带着皇叔一起远走高飞。”
顾惜夕没料到萧逸会这么说，心想他定是知道了什么，迟疑片刻后，出声安慰道：“好，我答应你，我会尽快离京的。”但是还要再等等，等到我找出真相血仇得报之后。
萧逸放下心来，人变得更加虚弱了，断断续续道：“惜夕……我不会……喝孟婆汤，下辈子，我再去寻你，可好？”
顾惜夕眼角的泪花终于溢满，一颗颗滴落了下来，低声道：“好，萧逸，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并不是顾府的小姐，我是江湖上的……颜红素，还有我的本名是徐素兮，记得……不要寻错了。”
萧逸错愕地盯着顾惜夕，难怪，难怪觉得她与这京中所有的女子皆不同，了然后浅笑道：“去吧，余下这点时间我想留给母妃。”
顾惜夕点点头，离开房间来到外面，道出了萧逸最后的意思。紧接着就看到楚皇贵妃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鬓发已乱，全然无统领六宫的凤仪了，现在单纯就只是一个心碎的母亲，没过多久里面就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外面也跟着啜泣哀嚎起来，太子……薨了。
别院正殿，一灯如豆，满室的幽暗死寂，萧瑾兴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仿佛石化般一动不动。全武德进来后，看到眼前之景先是一惊，然后赶紧唤人来掌灯。
一室亮堂宫人退去后，全武德满脸愁容步至龙椅旁，叹息道：“陛下，老奴知道陛下痛失殿下这心里该有多难受，但陛下是这前朝后宫的主心骨，是这天下万民的倚仗，陛下事事还要以保重龙体为先。”
萧瑾兴有些恍惚地抬起头来，神情从呆滞逐渐变得悲愤，“对，朕是天子，朕不能倒下，他们耍一些阴险手段就是想要击垮朕，朕不能让他们称心如意了，可是逸儿……朕的逸儿……”
老泪纵横后，萧瑾兴目露狠色，吼道：“快去，把萧离尘给朕喊进来！”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萧离尘来到了殿中，面无表情，身形冷峻，行礼跪下，等着暴风雨的来临。
果然萧瑾兴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萧离尘，朕问你，朕让你在春猎之前将这狩猎场里里外外好生排查一番，这就是你排查的结果？哼，侍卫是冒充的，林中藏有刺客，你告诉朕，接下来还会有什么？”
“陛下息怒，是微臣无能，臣定当彻查此事。”
“彻查？”萧瑾兴怒火中烧，将手边茶盏径直扔向底下跪着的萧离尘，“彻查能让朕的逸儿活过来吗？这说起来桓儿被废，逸儿逝去，眼下局面好像对你萧离尘最有利吧？”
萧离尘额角被砸中有血珠渗出，面对萧瑾兴冰冷审视目光，倔强道：“不是微臣做的，若陛下觉得需要微臣给个交代，臣亦无怨言。”
下一瞬，萧离尘拔出长刀陌尘，就准备引颈自刎，全武德吓得赶忙飞身而下，以指弹飞了陌尘，长刀落地，铿锵作响。
“混账，你是要气死朕吗？”萧瑾兴一颗心直提到了嗓子眼，自己只不过是试探一下此子，他倒好竟如此决绝，“朕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你再……萧离尘，你……你好样的，拿命来威胁朕……”
萧离尘因为刚才的动作牵扯到肩处的伤，衣服染红。全武德离得近自是看到了，惊慌道：“信王……你受伤了？”
萧瑾兴这才稍冷静下来，看着那逐渐晕染开的血色，这伤并不轻，问道：“你这伤……这是何时的事？为何不报？”
“微臣在林中狩猎时，也遇到了刺客，一番缠斗还是让刺客给跑了。臣出林子后，看到外面大乱，才知太子……臣想陛下定是心力交瘁不已，臣这小伤就不便惊扰了。”
萧瑾兴怔住，竟是这样，自己实在是太过忽视这个儿子了，对他亏欠良多，遂温和道：“你先起来，再小的伤也不能大意，太医看过了吗？”又想到太医全在逸儿那里，他哪里有机会看，心里一时不是滋味。
“……无大碍的，臣已经自行包扎过了，陛下不必挂心。”
“这几日就歇着，刺客之事交给武德去查。”
因为出了谋害太子事件，所有人都被留在了狩猎场别院，进行逐一排查，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萧离尘回到自己的下榻之处，松青赶紧前来替他换药包扎，“大人，你这伤……大人下手未免重了些，这伤得好一阵子才能痊愈。”
“王家庶子太过无用，这样帮他临了还得是我们出手，这一出手破绽太多，我不如此自伤，眼下这一关都过不了。”肩处之伤已深至见骨，萧离尘额头冷汗涔涔，汗珠顺着那冷硬的脸部线条缓缓滑落。
“大人，王家庶子被抓，再加上安排此事御前司多少都留下了痕迹，接下来该如何做？”
“不慌，陛下刚愎自用，深查下去，越是所有疑点都指向了我，或许对我们越有利。”萧离尘眉眼流转，迅速思考着前前后后相关之事。
“可是太子出事，此事无论怎么看都会让人觉得大人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未必，所有的皇子都出事，还对另一人有利。我之前曾安排松石悄悄送了一些东西至东宫，东宫出事，这东西迟早会被翻找出来，那时候咱这陛下忌惮的就该是那位了。”
萧离尘眸光晦暗，本来是想着由萧逸揭发那事会比自己直接得罪那位要稳妥点，可那东西放在东宫已有些时日了也不见萧逸有所动静，他是没看到还是顾念什么叔侄情分将其销毁了，如果是后者这棋就废了。
“以防万一，这祸事还是先让王家背着。松青，私下去一趟王家，王家庶子私自报仇的事也是时候该让王家家主知道了，他们闹上一闹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