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第 283 章
距离对决正式开始只剩不到一周的时候, 昆从暗锅的试炼里出来了。
彼时顾兔正在跟西索和贝塔围坐在地面打牌，实验室出身没有打牌经验的贝塔被她和西索这个出千王合伙杀得片甲不留，越打脸上的表情就越发狰狞, 一直被丹和鸡汤他们拉着劝说‘贝塔哥算了算了’。
猩红之月内部默认的第一条准则：万事必须无条件以队长为先。
就是要听大姐头的。
真豁出去, 贝塔能不能打得过她还很难说。
听见暗锅处传来了动静，成功洗刷掉自己牌技超烂这份屈辱的顾兔顿时抬头丢下了手里的牌, 单方面终止了这局针对倒霉小弟的屠杀。
“昆！”
背面印有菱格花纹的纸牌被无情丢弃在牌堆里, 一霎像是在她脚踝边溅开的花。顾兔没心思顾及地面, 只立即起身迎向了跳下暗锅的水蓝发少年。
昆穿着去时那件黑白搭配的开衫与白色九分裤, 走来时的样子显得时髦整洁而又俊逸。不知为何他此刻竟脸色难看地直往自己搓动的掌心里吹气, 袖口因而滑落，露出了一小截骨感秀气的手腕。
瞧见自己男友这副阴郁的表情, 顾兔心底下意识的‘咯噔’了一下。
莫非真像那个监护人之神所说的一样，革命对于非甄选人员以外的人会存在更大的问题？
她想起了兰这几天来一直自闭的模样。
“是在暗锅里发生什么了么？”
顾兔直截了当地上前一步问昆，和他距离一下拉得极近。
直到两人相互接近, 才看清昆当前头发不知何时凝结了些许的透明冰霜, 浑身携带着股寒气扑来。只见他打了个寒颤, 又不着痕迹地将大半掌心都慢吞吞缩回了袖口里边。
当再次见到顾兔的那一眼起，犹如在冰窖里渡过了半个冬天的昆脸色瞬间缓和了不少。
他情不自禁抬起手轻柔地蹭了一蹭她脸颊的皮肤。少年那拇指的指腹沾染凉意，就像是一片雪花轻飘飘旋转着，然后贴落到了自己爱慕的同龄少女脸上。
“没事……只是快被冻得不行了。”
昆放缓了的悦耳音色从嗓眼流淌而出。他只是垂下眸感受着指腹传来的温度, 细细抚摸着，这是真实的，有别于革命里追逐的那道虚妄的身影。
碰到真正的她这一刻，感觉就像是给予他成功闯关出来的奖励。
还算不错。
顾兔没去盘根问底昆究竟在暗锅里经历了什么, 如果他想说, 自然会主动跟她说, 就像自己之前跑去向他寻求安抚的情景一样。
她相信，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之间的默契。
盯着自己男友那张没出息的恶寒脸，顾兔不由得环抱双胸摇了摇头：“看来你不行啊昆，不像我，我可是从来都没觉得火焰有可能会烧着自己，或者会热到自己。”
或许是她自带的强制嘲讽又起了作用，被指‘不行’的昆先是面无表情地盯了这只嘴巴没把关的黑兔一阵子，而后便二话不说突然将那双冻手强行塞进了她的衣领里。
“你是说谁不行？”昆双掌紧贴着她暖呼呼的脖子，凑近过来权当报复般地说道。
“嘶……跟我来玩这套，你幼不幼稚？！”顾兔一瞬间就被冻得条件反射般缩紧了脖子，拿两颗黑眼珠子狠狠瞪向了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其实越是相处就越容易发现了，昆这家伙完全是随年纪长大幼稚程度也会不断增高的类型。活像是小时候没有经历过童年，等长大了才要找回童心的样子。
“是你先对自己的男朋友开嘲讽的好么？”昆可不会轻易服输，倒不如说他反而更嚣张了，仗着自己的正宫地位有恃无恐，待掌心暖回来之后竟连手背也翻了过来贴贴。
索性在两人表面互掐发生之前，密室里旁观的同伴们都及时涌上前来打断了两人实则秀恩爱的发狗粮行为。
“咳咳咳咳！！aa，暗锅里没发生什么意外吧——”
被他人插话打断所一时暴露出的破绽不幸被昆抓住了，他贴住取暖的手掌很快松开，于是脖子都被冻凉了的顾兔便感觉自己被带过肩膀，转身落入他的怀抱。他那双套着开衫的胳膊姿态随意地往前伸出，从背后环住了自己。
昆不愧是知道如何用简单一个动作就能激怒他人的老手，丝毫没有理会其他单身狗暗地里咬牙切齿的注视，相当自然地以抱着自己恋人的姿态说道：“我倒是没事，但问题还是有的——”
他说话的时候，顾兔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背脊贴住的少年胸膛在微微震动。似乎察觉到他目光投落到了自己头顶，顾兔不由抬头望去问道：“……是什么问题？”
吊起了所有人注意的昆同她对视，深邃的蓝眸深处倒映出属于她的犹疑神情。
“夜还没醒来。按照我们接下来的行程，如果接下来这一周他还无法出来，那和华奎因的对决恐怕就要悬了。”
前往比赛场地也是需要时间的，加上中途需要通关的各种测试，就算他们一行人用飞的赶过去，时间大概也要相当吃紧。
昆这话可以说点明了各位都隐瞒在心底没说出的忧虑。
为镇压下这份担忧，顾兔主动请缨道：“算了，我再进去暗锅里看看。”
如果夜还不醒来，那她就要使用各种手段强行将人唤醒了。
而在场的人中恐怕也只有她拥有这样的能力，昆这次并没有阻拦她，于是顾兔便得以将队友们都暂时交托给他，自己再次纵身跳下了那口暗锅。
暗锅里依然萦绕着一片幽静，到处黏稠弥漫着某种压抑的神水流动。
当脚踩到地面的那刻起，顾兔当机立断就赶赴向了里边唯一的少年身旁，能看见，他目前正陷入了某种十分动摇的境地。
顾兔直接下了最后通牒：“夜！再不醒过来我可就要把你揍醒了——”
没想到她居然会去而复返，监护人之神很是惊讶：“……少女？”
但当他意识到顾兔想要对长发少年图谋不轨的时候，那份惊讶便转化为了不妥，急忙站起身阻拦了她：“不行，少年的【革命】还未完成，贸然打断他会影响到他寻找自我的效果。”
“为什么不行？游戏都有暂停键，让这场革命暂停一下之后再继续不就行了？”顾兔坚持己见地表示道，“我们现在要赶时间，如果不能叫醒他，那你就让我意识进到他的内心世界里看看。”
“这可不是什么rpg游戏啊……”
监护人之神被她‘反正是游戏都能暂停’的无耻理论噎住了，他只能叹息一声，金瞳深深凝视着这位心系同伴的少女，打算以情理说服。
“让你进入他的内心世界，也许真有这种办法可以做到。不过，借助外人的力量始终没办法让他成为一位真正独立起来的男人，你还是静观其变吧，少女……”
“这就是那位少年身怀的宿命，他命中注定是要来到这里接受‘革命’的。”
无论是谁也无法加以阻止这场命运。
可不巧，他面前的黑发少女却是最讨厌宿命论这一点的人。
“少给夜强行灌输什么命运不命运的东西，无论是你们看见的、预知到的那些，都不是他非要承受的使命。”
顾兔一字一顿地冷声道：“由他自己选择的，才应该是他真正的命运——”
随着这句铿锵有力的话语砸落在暗锅地面，暗锅内的神水流向忽而发生了变化。围绕着夜周边的神水形成漩涡兀自旋转着，一路蹿升至上空，形成涓流的神水将他的长发尽数撩开到了脑后，最后纷纷化成泡沫消弭于无形。
夜缓缓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与监护人之神对峙的顾兔。隔了半晌，他才恍若梦醒般讷讷道：“兔兔……？”
可以说夜的醒来间接免却了一场战斗，得知他凑巧苏醒过来，顾兔清冷的双眸在怔然后逐渐露出了一丝喜色，快步朝他奔跑过来拽住了他的手。
“夜！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
“嗯……多久？”
“三周多，大家都很担心你，现在快点和我出去吧。”
也就是说距离对决时间已经不剩一周了？这话比任何提神醒脑的方法都要更有效，夜浑浑噩噩的脑子顿时被吓清醒了不少，一路被顾兔牵着往墙壁边缘小跑而去。
可即将离开之前，他却不知为何停住了脚步。拉着夜走的顾兔因他手掌反过来捉住自己的力度而忽然悬停，此刻不明所以地回头望去，眼中透映出他微垂下头颅，像是顾忌着什么的清柔眉眼。
顾兔：“……夜？”
被她喊出名字的褐发少年只是抿唇道：“兔兔，接下来的比赛，如果有必须面对上华奎因的情况，就让我单独去解决吧——由我担任接下来战斗中的主力。”
“……你是在革命里见到了什么？”顾兔一针见血问出了最核心的关键。
可夜却微微偏过了头，似是作出闪躲的模样。很快，他就不得不重新面对了。顾兔根本不留给他独自隐瞒的余地，抬手掐住了夜尖秀的下巴，将之强行转回自己眼前的方向。
“你每次都是这样，什么都不说只想着自己去背负压力和责任，以为只要自己把伤害都扛在身上，队友就不会因此受伤。可你不知道，我们根本就没想过要你保护，我，昆，其他跟你一起登塔的同伴都应该是和你并肩作战的战友，想要守护你的心情，和你想要守护其他同伴的心情没有任何差别。”
“兔兔……”夜维持着被她掐住那张脸的姿势，却昂首不敢丝毫动弹，只能用那双小狗般圆润的金色眼瞳苦涩地凝望着她，“我只是想要尽起自己的责任而已……你和昆之前就因为我的事情争吵起来了吧？”
当顾兔掐住他下颔的手指因这句话而略微放松的时候，夜告之了她事实：“我听见了，你当时和昆在后面说的话。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涉险，就算要参与也会自觉替我冲锋到战斗最前面，可我并不想这么做。”
“究其原因，这都是我候补杀手还有背后那根刺招惹来的麻烦，才会连累大家跟我一起淌下了这滩浑水。不，兔兔你不要说这不关我的原因……”夜在顾兔欲要否认之前阻止了她，平静道，“我并不傻，很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并且也已经接受了它。”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我就会尽全力去解决这场纷争，不能因为我的缘故让同伴们深陷险境。而且……”夜主动抬手覆盖上了她的手背，轻声地启唇道，“而且我也不想自己珍惜的人……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因我而吵架，好吗？”
顾兔抿了抿唇，决心依然难以被动摇：“……如果你是在意帕格那边会报复，没什么好怕。这次只是恰好不走运被他们逮住机会了而已，等下了列车就可以把他们都甩得远远的，你没必要那么配合那帮人提出的要求。”
“这不是走不走运的问题啊……”夜不禁苦笑着垂落了眸，纤长的眼睫在他眼睑下织出了浓郁的扇影，“不，这或许也真是我不走运的象征吧……所以才会不断遭遇那些不好的事情。”
但仔细想想，其实还是有遇见好事的。
也许他为了遇见你，就已经花光了这辈子所有的运气。
“即使这次听兔兔你的能够逃过一劫，将来可能什么时候就又会遇上麻烦。我不可能每次都躲在你的身后。”
夜执着她的手腕走近半步，那张分明因留有长发发型而更显阴柔的秀气脸庞，却相反透露出坚定而不容置疑的神色，带着强势牢牢锁定了她。
“——所以这次的候补杀手对决，我一定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