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有关婚姻的思考
“我们对卡文迪什夫人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也许明天下午的拜访，会让我们获得更多线索。”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任何推测都是难以验证的，约瑟夫非常认同妻子的话。
这对夫妻接下来的时间里，都沉浸在对案情的思索当中，直到晚餐时分，多萝西小姐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约瑟夫，格蕾丝，我认为我应该去西班牙看看，到我的女儿那里去。”
多萝西小姐提到的，是她的小女儿朱莉娅，同时也是西班牙的一位王妃。
有关这位热爱冒险的表妹如何找到了她的灵魂伴侣，约瑟夫当然是知道的。
那是一次发生在列车上的、有关金羊毛勋章的谜案。
哦，不过眼下这些可都不重要。
“多萝西姑妈，我和约瑟夫都非常欢迎您在这里常祝”约瑟夫听见妻子真诚的挽留。
“你是个好孩子，格蕾丝，虽然我是个古板的老家伙，但我很喜欢和你相处。”多萝西小姐露出温和的笑容，说道：“不过我也需要去外面散散心。”
约瑟夫露出一点担忧的神色，和他的妻子格蕾丝简直一模一样。
“哦，别担心，你们也知道，我只是有点伤感，尽管为那个坏蛋伤感是不值得的，我的机智和我的情感却把我分成了两半。不过我可不会为了那家伙做傻事，他会在地狱待着，而我将会去天堂。”
多萝西小姐已经下定决心要去西班牙旅行，约瑟夫和格蕾丝的挽留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晚餐过后，格蕾丝将多萝西小姐的贴身女仆叫到了一边。
多萝西小姐的贴身女仆特蕾莎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年长女性，她从多萝西小姐结婚之后，就一直跟在她身边，一直到现在仍旧没有结婚。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特蕾莎在未来的时间里，应当也不会结婚。
很明显，她是那种非常传统的忠仆，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了雇主。
多萝西小姐是一个阶级观念很重的老派贵族，但是她和特蕾莎的感情却非常好，私底下，她们像是一对好姐妹。
“我会照顾好多萝西小姐的，公爵夫人。”特蕾莎听着格蕾丝略有些啰嗦的叮嘱，心中却由衷为多萝西小姐感到高兴。
比起一个没良心的丈夫，多萝西小姐还拥有许多真心关爱她的亲人。
……
夜晚，约瑟夫从盥洗室回到主卧的时候，就看见妻子正坐在巨大的红木梳妆台前，用一支羽毛笔在她经常使用的一个小牛皮封面的日记本上书写着什么。
当他走近的时候，格蕾丝听到声音，抬起了头。
两人都没有太过关注那本日记，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信任。
“别太担心了，格蕾丝。”约瑟夫低头吻了一下妻子的额头。
他看向格蕾丝。
从高处往下看的时候，他能看见格蕾丝充满光泽的金色头发，饱满的额头，以及那双希腊式眼睛上长长的睫毛。
再往下，就是装饰着柔软蕾丝的丝绸长睡裙，以及象牙色的皮肤。
他曾在无数个日夜里祈求上帝，让他可以永远这样看着格蕾丝，永不分离。
“你知道吗，约瑟夫，有时候，我认为多萝西姑妈比大多数的女士都要幸运。”格蕾丝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谈不上多么欢快。
因为很快她就说出了另一个事实，“然而多萝西姑妈的婚姻并不幸福。”
人们都说一便士侦探是一个聪明到可怕的人，但是约瑟夫知道，格蕾丝不仅聪明，而且富有同情心。
“说实话，曾经有一段时间，我非常排斥婚姻。”约瑟夫灰绿色的眼睛注视着妻子，说道：“直到我遇见了你。”
约瑟夫转身从主卧的小边几上拿起水晶酒樽，从里面倒出两杯威士忌，将其中一杯递给了格蕾丝。
“那时候，我才二十几岁，却已经拥有公爵头衔许多年了。我见过很多上流社会的夫妻，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体面，私底下却有数不清的情妇和情夫，在我看来，那样的婚姻是没有意义的。”
“最重要的是，他们无法离婚。”格蕾丝在古典杯上抿了一口，说道。
大英帝国已经有了有关离婚的法律，然而除了多萝西小姐之外，三十几年的时间里，整个英国却只有两例成功离婚的案例。
其中一个还是大名鼎鼎的诗人拜伦。
可想而知，离婚有多么困难。
对于平民来说，离婚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
一对夫妻可能都考虑过杀死对方，却没有人考虑过离婚。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离婚是一个仅仅存在于法律条例中的词汇，哪怕是特权阶级，离婚也是极其罕见的。
因为即便一个人真的提出离婚诉讼，绝大多数情况下，法官也会予以驳回。
在1852年，离婚可没那么简单。
“像卡文迪什先生这样的丈夫，在英国其实非常多见，他们清楚自己是被法律偏袒的一方。”约瑟夫知道格蕾丝想到了哪些人。
“在我今天第一次见到卡文迪什夫人的时候，我想起了一个人。”格蕾丝的声调变得有些低，像是想起了某些不太愉快的事。
“如果卡文迪什先生真的有一个情妇的话，那么你的担忧实属正常。”
两人一时间都有些沉默。
他们想起了同一个人，或者不如说是同一个案子。
那是格蕾丝与弗格斯探长的第一次合作，在那次案件当中，一位女教师因为无法忍受丈夫和孪生妹妹的共同背叛，而杀死了他们。
虽然最后那名女教师没能逃脱法律的制裁，但是有关这个案子，格蕾丝却一直无法释怀。
她第一次对于侦探这个职业产生了迷茫，到底是维护法律，还是维护人们心中的正义与最真挚的情感，这三者的矛盾似乎永远也无法完美解决。
其实女教师一案发生的惨剧，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这一切的前提就是，那位女教师有其他的选择。
比如说，她可以离婚，并且不会受到非议与不公正的对待。
“别再想那些了，你需要休息，亲爱的。”约瑟夫将日记旁边的羽毛笔放回笔架，拉起妻子的手，向着柔软的羽绒床走去。
“约瑟夫，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考虑步入婚姻。”
此情此景，约瑟夫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于是他将妻子拦腰抱起……
直到困倦彻底袭来，格蕾丝脑海里还萦绕着一句话——“不是说我需要休息吗？”
……
第二天，弗格斯探长按照约定时间，来到了丹尼尔斯别墅。
书房里，他感受到了一种奇特的氛围。
格蕾丝不知道因为什么，似乎有点生闷气，而约瑟夫则在尽力地讨好她。
就像一个渴望糖果的大男孩。
“呃……”弗格斯探长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声音，等到吸引了这对夫妻的注意力，才接着说道：“格蕾丝，我们昨天的猜测可一点也没错，卡文迪什先生在摄政街确实有着另一个住所。”
“摄政街……”格蕾丝的声音拉长了一瞬间。
“没错，那里还住着另一位女士。”
“我想我们应该去摄政街看看。”约瑟夫看着格蕾丝站起身，自己也赶紧跟着站了起来。
弗格斯探长眉毛一挑，心想，该封骑士的人不是格蕾丝，而是她的丈夫。
至于格蕾丝自己，也许她才是个公爵。
贴身女仆贝丝与贴身男仆乔治赶忙为雇主准备好了外出服，眼看着两位雇主和弗格斯探长一起走出了别墅。
“不，内特，今天不能用公爵府的马车。”看见车夫内特走过来，格蕾丝立刻说道。
内特对于这位特立独行的公爵夫人的习惯已经有所了解，听见她的话，他立刻去马厩更换了一辆没有家徽的普通黑色四轮马车，驾驶着马车带着三位乘客往摄政街去了。
摄政街是一条拥挤喧闹的街道，这里到处都是推着推车、挎着篮子的小贩，同时也有许多穿着不合身的华丽礼服的女人。
每个人都很清楚这些女人的工作是什么。
她们通过出卖身体，来换取面包、红茶和漂亮裙子。
不过通常来讲，一个妓·女的礼服合身与否，也代表着她在这个职业当中的地位。
高级会所的交际花是不用站在马路上招揽客人的，比如卡文迪什先生的情妇。
人们总是用艳俗、市侩等等形容词来描述一个交际花，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在摄政街有固定住所的交际花，她们的礼仪通常像贵妇人一样好。
如果不是没有记录在《伯氏贵族名录》上，这些交际花走在街上，是很少有人会猜出她们的职业的。
“一个小麦色皮肤、高挑、充满风情的交际花。”
马车上，弗格斯探长这样描述着卡文迪什先生的情妇。
之后，他问道：“我们需要上门拜访吗？”
“不，弗格斯探长。”约瑟夫看见妻子把食指放在嘴唇前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顺着格蕾丝的目光向车窗外看去。
“哦，你们看到了熟人吗？”弗格斯探长也伸长了脖子。
他和约瑟夫都慢了半拍，才猛然瞪大了眼睛。
因为他们发现，昨天那个穿得像个法式甜点的布朗夫人，这会儿却穿得相当朴素。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正站在街角，和一个站街女说话！